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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〇二、圣心难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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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墨今就明白一个道理:要成功切忌心急,要达到目的也需事前铺垫累计所成。
所以,不论面对任何事、任何人,墨今都会先暗中观察,暗自计较情势,时机未成熟之前绝不妄动。
就好比现在,整个内殿里鸦雀无声……
雨涟一边为宇文綦揉捏肩膀僵硬的肌肉,一边暗自注意他二人间的气氛。从雨涟的角度看来,墨今微微低垂颔首的姿态,可谓是楚楚可怜,如此可是完全摆出了欲迎还拒的姿态,娇媚而略带矜持,自己这个妹妹果然厉害,不动声色间就将我见犹怜发挥到极致。
宇文綦沉默的饮着龙泓,鼻息之下是阵阵茶香,眸光瞟过镇静自若的坐在下首的墨今,心里暗暗计量——传言果然不假,的确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痞子,端庄中带点柔美,沉静里又带了几分娇俏,只是坐在那就让人感觉到赏心悦目,却不知品性如何。
墨今也是不言不语。论说耐心,她很沉得住气,既然皇上跟姐姐都一语未发,自然更加轮不到她,相信现在上首的那两位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自己,究竟谁会先沉不住气开口,谁就会越容易暴露想法,。
若论以前,墨今必是那个最后发言者,一来是她性子使然,二来她也从不做高谈阔论者。不过这次不一样,在墨今眼里,一个人表面看似有无心机并不能尽信,有些人外表天真,内心却深重老成,有些人外表豪放,骨子里却矜持保守。而她不论骨子里是如何一般,所表现出来的都不能过于聪慧,若是她过于识大体,讨人欢心,那么必会遭来他人侧目,到时候,反而会将自己过分暴露于人前,未必是上上之选。在什么样的地方做什么样的事,势必会达到不同的效果,在皇宫里,八面玲珑是好的,但是却也会惹来过多的非议,反而是有时的愚笨,偶尔的无知才是长久之计。
如是,墨今心下便有了计较,轻轻站起身,向上首二人行了大礼,淡道:“臣妾已经打搅贵妃姐姐多时,想必皇上与贵妃姐姐一定有话要叙,臣妾无状,请皇上容许臣妾先行告退……”按照常情,宇文綦到此总归是探望雨涟的,旁人在此未免不识大体。
然宇文綦不发话,雨涟跟墨今自是不做多言,墨今就跪在下面等待宇文綦开口,沉静怡然,并无半丝扭捏。
再看宇文綦,却好似没看见有这么个人跪在那儿一样,只是不疾不徐的饮茶,微微眯眼享受雨涟的按压。
雨涟见宇文綦有意不做声,心里那不定主意有何意味,一时间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只得默默的向墨今使了个安抚的眼色。
墨今抬眼看来,心知这是宇文綦刻意为之,想必这位皇上是想看看闻人家的末女究竟是什么品|性|吧?只是不知这位皇上究竟想看到什么样的闻人墨今呢?现下,她已然请求退下,不适宜再做声,亦默默回了雨涟一个眼色。
雨涟停了手,接过宇文綦递来的茶盏,垂眸浅笑。墨今或许不懂宇文綦的心思,她这个当姐姐却熟悉几分,在这宫里尚且不论能说会道者比比皆是,可说穿了也要视乎宇文綦的喜好,如若听的入耳,即便语句稍有错漏,口才笨拙,也能讨得几分欢心,如若宇文綦本就瞅着那人腻烦,就是说个天花乱坠,也只会被归咎于巧言令色之徒。
因身份的关系,雨涟与墨今往日并非太亲近,可入了宫彼此也算最得照应,里里外外张罗倒是其次,墨今的言行能否惹宇文綦的喜爱,才最重要。
正当雨涟、墨今二人各自默不作声揣摩圣意之时,宇文綦淡淡的开了口:“爱妃,墨才人的住处是否安排了?”
宇文綦一表态,雨涟心下一喜,忙笑着回话:“回皇上,臣妾也正在考虑要将墨才人置于哪宫,一起进宫的另外两位琉才人及宝才人,都安置在了贤妃妹妹宫中,置于墨才人……臣妾本是想安排在明雪殿偏殿的。正巧皇上来,还未来及向妹妹说明,却不知皇上意下如何。”这话问的巧,明里是征求意见,暗里还是替宇文綦图个方便。
“哦?”宇文綦的声音冷冷沉沉的:“既然如此,墨才人就先下去偏殿安置吧。”
宇文綦话不多,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爱恶,音色却好听的紧。
雨涟漾开了笑:“多谢皇上体恤,妹妹啊,那你就先下去吧。”
“是,臣妾告退。”墨今回话、起身、转身步出殿外,从始自终都低垂着头,恭顺守礼。
墨今被宫女带到明雪宫的偏殿,心里平和,一时竟也无太多感触。从今天起,这座偏殿就是她将要居住的地方,她打量着这座光线暗淡却很温暖的偏殿,看来这座偏殿的摆设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层层的纱帐错落有致,隐约间能看到纱帐的尽头一张暖色调的大床,窗口下一张尺寸夸张的酒红色软榻,上面铺着厚厚的软垫,一张小矮桌摆放其上,几口同色系的大箱柜、一张八仙桌、一张棋台、一台琴架,以及宽大的衣柜。
墨今相信这些一定是花费了姐姐不少心思的,她从不喜阳光过于刺眼之处,这座偏殿的昏暗正适合她居住。虽然珍品不见得多,但是就一个小小的才人来说,这间偏殿的摆放装饰已是她奢求的了,在身份上已是逾越本分的,就好比说墙上的那幅秋风溪水图,笔锋细腻,线条流畅,虽非名家作品,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墨今边欣赏着边缓缓穿过层层纱帐之中,近处一看才发现这张床榻的尺寸,居然占据了内室的一半大小,整体成椭圆形状,外层又被些许更加透明的粉色轻纱从顶部垂下笼罩住,轻纱随着气息的流动缓缓轻浮。
不远处一台梳妆台,上面镶嵌了一座精美的镜奁,几件精致的首饰和秀美的面脂、胭脂盒,件件精品。墨今轻轻抚过镜奁的雕工,不愧是宫中之物,花纹间显示出了雕刻此物者的功力与心血。能做出这样作品的工匠,想必要有二十年以上的功力吧。她再次感叹姐姐的苦心,看来父亲与姐姐早已料到以她的姿色,受封受赏是迟早的事。
只是,若非是宫中有人,不论亲人也好、朋友也罢,又有谁会关心一个刚入宫的小小才人?人情冷暖,有时候就是亲姐妹也未必可以怜恤,是以,身处这种环境的姐姐能对自己花足了心思张罗,就更加显得可贵。
墨今再度走回外室,瞄向角落处的布帘,是通向何处?掀帘望去,隐隐间有阵阵水流声传入耳内,长长的廊道四周被蓝色的纱帐层层掩住,廊道中的温度更显温暖,顺着廊道走去,不会儿就走进一间暖气腾腾的屋子,里面虽被一道宽大的屏风挡住,但是也不难看出此间是沐浴更衣之所。
墨今甚感奇怪,以她的份位恐怕根本连欣赏这种浴间的资格都没有,又如何配独立拥有呢?她不解的看过去,此时才发现屏风上所绘之图。
当下,墨今的脸瞬间涨红,加上扑面而来的蒸汽,更觉燥热。没想到后宫如此开放,竟在浴间的屏风上绘制春宫图。
墨今到底是未出阁的闺女,即使在进宫之前也曾竟受母亲教导过男女之事,对此略知一二。但是公然看到此番描述之作还是头一次,虽然画师描述的人物生动、逼真,却更犹外显得暧昧之意。
墨今别开眼,缓步往屏风后走去。
透彻的白玉所砌成的池台、柔软的地毯、角落看似极舒适的卧榻,池内漂浮着朵朵花瓣,峥峥的香气迎面飘散,浴池一角一座雅致的雕塑,雕的是一具半遮半掩的女体,从女人手中的花瓶中汩汩的泉水倾泻而下。上等的白玉雕出了女体的透明诱惑。墨今突然意识到,又转头看向屏风,原来屏风上所绘之图本是此处浴间的写实。
墨今顿觉身处此处很是难耐,尤其是小几上的香炉燃烧出的香薰以及飘渺的水气更加迷惑着她,想来,姐姐也是怕她路途劳累,特意由此安排与浴间相通的偏殿,以为她沐浴之用吧。
民间传,涟贵妃深受皇恩,特赐有幽兰浴间,造工费时,用料名贵,其奢华度羡煞后宫众人——原来就是此处。看来,此浴间对面的另一条通道就是通往姐姐所居内殿了。这种设计真是巧妙,一间两用。
墨今到处巡视,在墙壁上发现两颗被雕刻成幽兰形状的把手,双手分别将把手拉开,果然看到一间嵌入墙内的衣柜,里面零零落落的挂了几件浴袍,如果这也称得上的话。
墨今左右挑选,很为难的才拿出一件不过于透明的淡蓝色寝衣放在卧榻上,以便沐浴之后替换。随即便开始轻解罗裳,外衣、中衣、小衣,外裙、内裙,到了肚兜和亵裤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脱下,然后又一件一件将首饰逐一摘下,最后规矩的摆放好所有衣饰。
墨今轻抚住胸口,缓缓步下浴池,舒适合宜的热度瞬间引起她的战栗,直至慢慢走到深处,水深没过胸口处才停下,心下奇怪着,以姐姐的身形来说,水深到了此处应该最为合理,为何水池的另一头更加深?若是在沐浴间不慎滑倒,岂不是很危险?
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墨今一边撩起水波划过自己的身体,然后眯上眼靠在池内特意设计的矮台,享受着水温的暖意。
或许是香炉所散发的幽香所至、或许是水气的缠绕出的氛围所至、亦或许是水温的安抚所至,在不知不觉间,墨今缓缓睡去。
却不知,早在宇文綦踏入明雪殿之时,明雪宫里的明姑姑便已经开始按照先前涟贵妃的部署布置了一切。
先是在偏殿通往廊道的入口挂上一块醒目的丝绸帘幕,想必此举必能引得墨今前往。再来,又在浴间焚香以及撒花。焚香,是上等的催眠之香;花香,亦有催情之功效。两者混之会让人微感燥热。
墨今一番玲珑心,自是可以体会雨涟姐姐的苦心,但是墨今并未经过男女之事,宫中的香物她未有了解。所以,她所能体会的最多也只是姐姐希望她沐浴的好意……诚然,她若是好奇所至踏进浴间,必定会受到两香的引导,面对浴池内的泉水,相信但凡女子都会有心沐浴清爽一番。
而明雪殿内殿内,雨涟歪倒在在宇文綦的怀中,软软的耳语:“皇上,您刚一回宫就来我明雪宫,必是疲累了,要不……先到幽兰浴间松松筋骨?”
宇文綦低沉的笑着,亦耳语调笑。
“哎呀!”雨涟略带羞意的捂住脸:“人家可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只是……只是希望皇上能解解乏。”
“呵呵,是吗?”宇文綦放开雨涟,遂站起身:“既然是贵妃的一番好意,朕岂能辜负?”笑容高深莫测,瞅的雨涟心下一惊。
支开了宇文綦,雨涟当然不会跟进浴间,而是转身走出了内殿:“明姑姑。”
“娘娘。”一位年纪二十五上下的宫女打扮的女子从一旁走出,俯身跪下行礼。
“里面都妥当了?不会出纰漏吧?”
“回娘娘,所有宫女都被支开,墨才人已然进去一炷香的时刻了。”
“好,你陪我到湘雪园走走吧,本宫也好久没能静心赏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