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魔芋片片

1、第1章

　　A中位于老城区内部，建校已有40余年，校内的建筑透着浓浓的年代气息，尤其是老校门，依旧是需要人力去拉的铁栅门，每天会有不少学生从那儿进入学校。
　　虽然它表面看起来让许多学生和家长被劝退，但是校园内部却是设施齐全，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甚至拥有全市最大的学校图书馆，而且A中是市内仅次于河对面B中的重点高中，每年中考之后，两所学校都会为招到更好的生源使出浑身解数。
　　此时正处于A中领导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因为距离高考还有最后一个多月，学生们的上线率直接会影响新一轮的招新以及学校的声誉，如何抓住最后的关键期，将更多学生推上岸，成为所有高三教师和学生以及领导的头等大事。
　　而4班班主任杨老师似乎不用如此紧张，因为她带的学生还是高二，面临的仅仅是学业水平考试，但她对班上的情况十分了解，知道如果不做出一些改变，明年压力只会更重，于是她想出了一招，概括就是以优生带后进生，重新编排位置，奖励与惩罚模式并存。
　　在计划正式被实施的时候，苏九刚从篮球场回来，左手抱着篮球，右手拎着一瓶快喝完的矿泉水，身上的校服早已被汗浸个半湿。教室里正擂鼓喧天地换位置，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响彻整个班级。
　　“我桌子呢？”苏九随便抓了个男生，问道。
　　“在那边。”男生被抓住命运的衣领，指了指教室最里面的位置，“顾杏林旁边儿。”
　　“谁？”
　　“就是那个窗户旁边，正在认真写作业的就是。”
　　“谢了。”苏九顺着男生指的方向望去，加上男生提供的信息指示，总算找到了自己的桌子。
　　分班一年，他连班上一半人的脸都还没认全，更别提名字。
　　“你好啊，新同桌。”苏九礼貌性问候了一句，也没看对方，只是弯着腰将篮球放到椅子底下，又站起来越过顾杏林推开了他旁边的窗户。
　　满教室的灰，也不知道是怎么学进去的。
　　“……”
　　苏九这一系列动作弄完，对方也没有半点反应，而是一直埋头在草稿纸上算数学卷的倒数第二道大题，解析过程占了大半张A4，也没见要停笔的意思。
　　看来是个心里只有学习的家伙，苏九心道。
　　苏九最讨厌夏天，尤其是闷热的夏天，因为刚打完篮球出的汗一时半会儿根本收不了，身上黏糊地难受。而且学校条件不允许，只有高三年级才能享有空调的待遇，其它的都只有吊扇的份，每次打完球他都要忍受个把小时浑身燥热。
　　“苏九，吃饭不？？”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站在教室门外喊道，他旁边还站着两三个男生，看样子不是这个班的，不过看周围人也没不一样的反应，应该是经常串班。
　　“带份鸡腿。”苏九揺了摇手里的数学卷子，要不是刚刚看到同桌在做数学卷子，他都忘记还有这档子事。
　　老杨今天晚上要亲自检查他的数学卷子，凡认为苏九不会写却写出来的题都要问过程，偏偏老王对苏九的数学成绩几斤几两了如指掌，一指一个准，直接堵死了他抄别人的这条路。
　　苏九自认倒霉，高一落入老杨的魔爪，高二分班居然还是她教，而且依旧是班主任。
　　“这丫是人出的题吗？”十分钟过后，苏九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和眼前的卷子面面相觑。
　　他不认识它，它…估计也不太认识他。
　　“你仔细看看这条直线和他右边的平面，有没有看出什么？”一双修长的手忽然映入苏九的眼帘，指向他纠结半天没解出的题目。
　　“没有。”苏九别过头，看着刚刚没理他的同桌。
　　“老师今天上课有讲到，平面外一条直线与此平面内的一条直线平行，则该直线与此平面平行。这道题的难度就是第一步很难找到这根直线，如果找到了就很容易。你看这个平面……”说着，顾杏林把自己的椅子往苏九旁边一拽，并拿过他刚刚算题的草稿纸，上面几乎写着每一道题的详细步骤，他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画上了草图，给苏九从头讲起。
　　“AC平行于GF，所以最后……，”
　　“……”卧槽，还真是，苏九恍然大悟。
　　“上面这道题选C，你可能最后一步算错了，再算一次吧。”顾杏林合上草稿，用笔盖指了指第七道选择题，然后退回自己位置，从桌上拿出一套英语试卷，开启了英语之路。
　　“谢了。”
　　“……”对方已屏蔽任何外界信息。
　　苏九也没意识到这是他们这周第一次说话，也是最后一次说话，整整一个星期，两人愣是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苏九虽然话不少，但也不是主动挑起话题的人，别人不找他，他绝不会主动找别人，一来二去，别人都以为他高冷，其实只是他懒得说话。
　　至于顾杏林，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苏九看见他的时候，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
　　苏九觉得，这可能是学霸的境界，他不懂。
　　两人再一次有交集，还是因为数学试卷，时间是一个星期之后的某个晚自习。
　　“苏九，顾杏林，老杨找。”数学课代表小跑从办公室传来报道。
　　苏九这时候睡了得有半个小时，嘴角都流出了透明液体，幸好他提前垫了纸巾，才没留到手上。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回到了苏九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候他家还住在乡下，他和他爸大晚上在外面一起弄了个凉席，他拿着电蚊拍围着他爸打转，给他驱蚊子，电蚊拍发出的噼里啪啦声音显示着他的战果。
　　后来一个模糊的女人出现了，苏九揉了好几次眼睛，也看不清她的样子，女人端了一盆西瓜，然后不知怎么的他和他爸争抢西瓜，最后他没抢赢，最后那口西瓜，被他亲爹抢了去。于是，他跑到了那女人的怀里，号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控诉他爸的恶行，女人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温柔的安抚他不要哭……
　　“苏九？醒醒。”一声不属于梦中的声音突然响起，要将他拉回现实，他下意识紧紧抓住那双抚摸自己头发手，不想让她消失，想带她一起醒来。
　　“……”
　　又是差不多一样的梦。
　　“数学老师叫我们。”顾杏林见眼前的人睁开眼睛，才费力将手从苏九手中抽出，然后抽出纸巾递给他，小声说道，“你流口水了。”
　　“什么时候去？”苏九嘟囔了一声，没睡醒。
　　“现在。”
　　“哦。”苏九接过递过来的纸，回过神来，握在了手里。
　　完犊子，这下脸丢大发了。
　　口水事小，流泪事大。苏九明显能感受到鼻头那块还是湿的，他不信对方没看见。
　　看见了还装作没看见，他都没办法怼回去。
　　指不定心里会脑补出什么剧情。
　　可是，苏九转念一想，管他屁事，他爱咋想咋想。
　　推开办公室大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凉的苏九一个机灵，不过这冷气不是来气空调，而是隔壁班班主任的眼神，直接降低了整个办公室的温度。在冷气的笼罩下，一个女生冷气制造者对面低着头，小声啜泣着，时不时吸着鼻涕。
　　杨虹见两人进来，招呼他们来自己这边，从打印机中抽出了一套试卷。
　　杨虹刚进学校没几年，在一众教师中，属于年龄较小，资历最轻的了。但是她带的班一直成绩名列前茅，每年教学比武榜上也总有她的名字，渐渐地也就在学校扎稳了脚跟。
　　喜欢她的学生，觉得她很温柔，是可以信任和尊敬的对象，虽然她有时候很严厉，但从来不会遭到学生反感。
　　“苏九，最近数学听的懂吗？”
　　“嗯，勉勉强强。”苏九点头。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顾杏林，”杨虹拿出一支红笔，在刚刚抽出的数学试卷的题干前有选择的画圈圈，“他数学还可以。”
　　“嗯。”
　　“你们两个我从高一带到现在，这偏科可是一点儿都没补过来，马上就要高三了，得长点儿心啊。”
　　“……”两人都没说话。
　　“杨老师，吃不吃橘子？”对面的老师突然递过一袋橘子，手里的茶杯才刚刚举起。
　　“不用了，”杨老师转身，问道，“你俩吃不？”
　　“我不吃，谢谢老师。”这句是顾杏林说的。
　　“不吃。”这句是苏九说的。
　　“这两现在还在你班上？”对面的老师收回袋子，塞了几瓣橘子进嘴里，随口一问。
　　“你才知道吗？”杨虹手中的红笔还在试卷上不停地写着什么。
　　“我又不教你们班。”
　　“看在你初为人母返工的份上原谅你。”杨虹轻笑，圈上最后一个题干停下了笔。
　　苏九听到两位老师的对话，不禁有些迷惑，班上现在也有几个高一和他一个班，他多少记得，虽然他脸盲记不住名字，但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九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顾杏林，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了同样的疑惑。
　　“你高一几班的？”对方小声问道。
　　“4班。”
　　“我也是。”
　　“……”真特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