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
徐氏当然不可能真的扣了宋明珠的用度，哪怕在看到账簿后气得脸色通红，也还是咬着牙让宋妈妈从明德堂的账上支了一笔。只不过，为此免不了要生一场闷气倒是真的。
次日宋明珠道明德堂来请安时，徐氏捂着心口哀哀呼痛，没说上几句话就叫宋妈妈快把宋明珠给送出去了。宋明珠乐得不和徐氏打交道，回去碧水阁的路上顺便去探望了一番宋明珍。
接连被禁足的宋明珍这次乖顺了不少，芳华苑上下倒是没再传出什么二小姐借故发脾气的闲话来。一见宋明珠来了，宋明珍眼圈儿微红地上前行礼问安，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长姐安好，长姐今日怎么会来芳华苑？”
若非熟知宋明珍的真面目，单瞧着她这一副柔弱无依的样子，只怕也十分容易被瞒骗过去。
“听说芳华苑前几日好几个丫鬟婆子犯了错儿被赶了出去，我不放心，过来瞧瞧。”
宋明珍神色微变，“不过是几个偷奸耍滑之辈，哪里值当长姐费心。”
“是不是偷奸耍滑之辈，也只有妹妹你心里最清楚了不是？好歹她们也服侍你多年，纵然有些服侍不周的，你责罚一番就是了，何必把人发卖了，岂不是寒了下人的心？往后谁还肯真心实意地替你办差呢？”
“长姐！”
“我言尽于此，你日后好自为之吧。”宋明珠闲闲地敲打两句，宋明珍纵使心中愤恨，脸上却不敢显露，只是垂着头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对了，彩云那个丫头从前不是很得你的欢心吗？”离开芳华苑前，宋明珠步伐一顿，回头笑道，“她身世飘零，孤苦伶仃卖身入府。被你发卖出去后无处可去，人牙子把她卖进了春风馆，一辈子就此葬送了。”
宋明珍怔在原地，一双手掐的指节发白。宋明珠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芳华苑。
对付还是小丫头的宋明珍，压根无须什么手段。方才不过寥寥数语，可芳华苑里的仆妇丫鬟都在院子里，该听见的都听见了，至于日后她们如何为宋明珍当差，那都不在宋明珠的考虑范围。而宋明珍到底是诚心悔过还是暗地里筹谋着些什么，宋明珠也懒得计较。
现下的宋明珠满脑袋就只装着一件事，还有两天，她就能见到小舅舅了！
******
十一月初七，天朗气清。
宋明珠穿戴一新，容色照人。临出门前要先去明德堂给徐氏请安，宋明珠扶正鬓发间的一支碧玉簪，正要起身却被立秋给拦了。
“大小姐……”圆润的小脸此刻鼓成了一只小包子，立秋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哼了两声，“说好的带奴婢一块儿出门呢？”
宋明珠笑容明媚，葱白的指尖在立秋的额头上轻轻一戳，“我先去给老太太请安，你和立夏跟着就是了。”说罢，就提着裙摆出了院门。
“大小姐今日可真好看。”宋妈妈堆着笑容恭维，目光落在宋明珠身上便舍不得挪开，只觉得宋明珠这一身的裙衫好看得令人目眩神迷。
宋明珠抿唇笑着，“是呀，我也觉得这身衣裳和珠钗相衬得很。还得多谢老太太厚爱——”说着，抬头看向徐氏，笑意不减地拜谢，“多亏老太太请了李娘子和吴娘子来府上，我这一身衣衫裙袄和珠钗翠环都是锦绣坊和玲珑阁量身定做的，外头再没有第二件了。”
宋妈妈了然，怪道这身衣裳这样好看，原来这就是那日耗资不菲的支出了。
再看徐氏，脸上的笑意果然比先前淡了不少，瞥了一眼宋明珠容光焕发的脸，轻哼了一声，“今日去燕王府，虽说是舅甥，却也不能失礼于人前。”
宋明珠懒怠在这当口和徐氏闹出什么口角来，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小舅舅虽然瞧着冷漠不近人情，可心里却是实打实地对她好。想到这里，宋明珠唇边的弧度更深了一些，瞧在徐氏眼中便觉得有些扎眼了。
从明德堂离开后，宋明珠带着立夏和立秋上了宋府的马车。
宋家的马车并不如何奢华，反而十分的低调，远远瞧去若不是刻意观察车身上刻着的家徽，只怕要把这辆马车当成寻常人家出行代步之用的了。
立秋鼓了鼓腮帮子，嘟哝道：“这么多年都不见换辆马车，瞧这车里都破成什么样儿了。”
立夏抿唇轻笑，从车内的暗格抽屉里取了一盒点心出来，笑着在马车里的小手板上放好，“大小姐方才也没用早膳就出门了，想来腹中空空也不好受。到燕王府还有一段路要走，总不好叫大小姐饿着肚子，只略用两块点心垫垫可好？”
点心是叶娘子送到明德堂廊下的，立夏也猜到今早徐氏心情不悦，想来是不会留宋明珠用早膳的。见叶娘子送了点心来，立夏也就顺手接下了，为此还在心里赞了一句叶娘子心思细腻。
宋明珠拈起一块桂花糕，端详片刻后才用了两口，“味道倒是不错，看来叶娘子对点心也十分擅长。你们也一并吃些，到了燕王府，恐怕一时半刻地也用不上饭，别把你们两个也饿着了。”
立夏本来还想推辞两句，立秋却早就眼馋漆盒里的糕点了。闻言笑眯眯地道了一句谢，擦干净双手也拈了一块核桃酥，美滋滋地砸吧砸吧嘴，“叶娘子的手艺真是没话说，平日里不知道吃过多少次核桃酥，也不觉得如何美味。现下这一碟核桃酥，香酥可口，回味悠长。哎呀，奴婢回去一定要向叶娘子好好儿地讨教讨教。”
宋明珠含笑看着立秋和立夏两人一起用完了一碟核桃酥，这才笑着问立秋，“前几日不还和叶娘子置气来着么？怎么，一碟核桃酥就把你给收买了？”
立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哪能啊。虽说点心可口了些，那也只是点心好吃罢了。奴婢还是不怎么喜欢叶娘子，总觉得她心怀叵测。上次大小姐允了她一日的假，奴婢瞧着她似乎还不甚知足的样子。像她这样不知感恩图报的下人，大小姐可别轻信她。”
说到这里，立秋似乎是觉得自己背后道人长短多少有些不适合，清了清嗓子补充道：“不过这个叶娘子手艺的确精湛，奴婢帮大小姐打理的几家铺子里就有两家糕点铺子。要是叶娘子这样的手艺能用在铺子里，那说不得还能大赚一笔呢！”
几个丫鬟里除了立冬，个个都是茕然一身，无牵无挂。自小长大的情分不比寻常，宋明珠听见立秋这么说，立刻就想到了她小财迷的本性上。“扑哧”笑了一声，点着她光洁的额头数落道：“成日里胡说八道，见着个好的就要拉去铺子里给你做苦工。叶娘子是宋妈妈买进府里来的，咱们不过是借她用一用，又不是碧水阁的人，你当想要她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成？”
立秋连连告饶，忙说“不敢不敢”。心里的直觉却仍旧告诉她，叶娘子并不是什么好人。
倒是一旁的立夏虽然没有开口，可听着宋明珠的话，脸上却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
“大小姐的意思是？”
宋明珠向她摇了摇头，立夏立刻会意，看来大小姐也并不如何信任叶娘子。
“大小姐先前让立冬查的事，可有什么不对吗？”
宋明珠压低了声音道：“正是因为太干净了，所以才处处都不对。”几个丫鬟都是心思敏锐的，有时候话都不必说尽，她们便能明白其中的关窍。
果不其然，闻听此言，立夏脸色微变。以立冬的手段，如果叶娘子的身世背景当真有不可告人之处，也能查出些蛛丝马迹。叶娘子的身世在府上并不稀奇，许多人都从宋妈妈口中听说过这位新来的厨娘家道中落，又是被发卖的罪奴。饶是如此，竟然身世十分干净，这才是最可疑之处！
“我已经暗中吩咐立冬时刻注意着叶娘子的动向，你们几个平日里守好碧水阁就行。”
宋明珠见立夏脸色不大好看，知道她是因为心中担忧，柔声安抚道：“我若没有把握，绝不会让叶娘子光明正大地待在碧水阁里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了马脚，你们只当不知就是，等她动手时才好一网打尽。”
立夏点头应下，“大小姐早有打算，奴婢自当守好碧水阁，不让叶娘子有半点可乘之机。”
宋明珠笑着捏了捏立夏板着的俏脸，“快别板着脸了，一会儿去了燕王府，再让人瞧见还以为是我不曾善待你呢。你要知道，外头不知道多少人念着盼着想把你们几个如花似玉的小丫鬟抢到自己身边去呢，也就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有你们几个贴心的可人儿在身边！”
一番话逗得立夏也是哭笑不得，只得又重新挂上了一抹笑容来。
立秋半晌缓过劲来，见立夏和宋明珠脸上都漾着浅浅的笑容，也忙正襟危坐。不过到底生性是个爱热闹坐不住的，马车行进的轱辘声一声接着一声地传来，扰得立秋有些心烦气躁。见宋明珠和立夏正在小声地说着什么没人注意自己，便悄悄地转身掀了掀车帘。
帘外是热闹的京华城，天子脚下，百姓安居，过往的行人小贩脸上都带着暖暖的笑容。立秋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帘子。
“要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出来走一走就好了。”无须前呼后拥，单是她们几个便装出行。在京华城里好好儿地逛上一日，那该多好啊！
正在和立夏说话的宋明珠余光瞥见立秋眼中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的失落和向往，微微一愣。
上辈子四个丫鬟尽忠职守，却不得善终。这是她心中的隐痛，也是她不能诉之于口的遗憾。这一辈子睁开眼再次看到她们四个时，宋明珠早就打算好了要让她们几个都有好归宿。此刻看见立秋眼底的羡慕，宋明珠心中一软，脱口道：“立秋，怎么了？想出去玩了？”
“啊！”立秋一惊，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见着外头小摊贩的叫卖声有些新奇罢了。”
“无妨，等今年上元佳节，咱们早些从宫里回来，到时候好好地逛逛京华城的夜市。”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到了燕王府，驾车的马夫是宋家的仆役，熟练地勒住了缰绳，恭恭敬敬地回禀：“大小姐，燕王府到了。”
立夏先一步下了马车，站在马车旁帮着撩起了车帘。
“大小姐，仔细脚下。”
宋明珠胳膊被立秋扶着，耳边听见立夏的声音，不由得抿唇轻笑：“瞧你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泥做的呢。”尾音含在唇间，连笑意都被惊愕替代。
斜刺里忽然伸出的那一只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明晃晃的日光下，恰如一只沁着冷色的玉。
“小……舅舅？”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