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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救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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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班的家长会在八点第二天上午的八点准时举行。
因为许茶茶的存在,瞿之彧原本不想进教室,靳敛不以为意,随他去了图书馆,他的观察重点一直在魏贲和程徽身上。
他们两个的位子上坐着各自的家长,魏贲不在,他的父母挤在他的座位上,脸色依旧不善,程徽则干脆没有出现。
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雌性生物,靳敛之所以这样判断,是因为这位女士穿着黑色套裙却在脑袋上长了一颗山羊头。
小小的眼睛晶亮如豆,骄傲地打量着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家长。
本真酒吧的老板闫深告诉他,程徽的母亲姓苏,也是一名老师,靳敛不自觉地想,这个异空间的卡布尔居然连一个正常老师都看不见,有点可悲又有些可笑。
最无可避免的是他没有家长到场,只能坐在座位上坦然接受周围的目光。
鳄鱼头是第九班的班主任,他站上讲台,大致扫了一下教室,张着血盆大□□代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后,顺便强调了一下这一回的家庭作业,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山羊头身上。
他笑眯了眼,“程徽同学这次依然优秀,她的天赋远不止于此,如果继续保持,说不定可以在年末入选三署的特别班,成为预备役官员。”
这副表情落在靳敛眼里,充满了讨好谄媚,山羊头很吃这套,她的脊背挺得直了直,眼中精光更盛,旁边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只有魏贲的父母依旧低着头,面色铁青。
会议结束后,靳敛看见那两道落寞的身影走到鳄鱼头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鳄鱼头的神色凝重起来,然后他带着魏贲的父母离开。
这样的场景靳敛熟悉,第九班的教师办公室应该在顶层,而他们显然是往电梯处走去,这说明鳄鱼头即将和魏贲的父母有一场对谈,他离开座位,迅速跟了上去。
然而刚走到第九班的门前,他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山羊头的女士拉住了他的手臂,巨大的羊角堵住了教室的门,如同黑豆一样的眼睛将靳敛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靳敛?”
靳敛看着她鼻孔里喷出的粗气,冷静道,“是。”
照闫深的意思看,这个世界中的靳敛和程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尤其是那张验孕单,那么自己被她母亲拦下好像也说得过去。
山羊头却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露出一个微笑,“以你的天赋值水平,进入官员班级大概也在年末,到时候,程徽也会一起,希望你们可以友好......”
“抱歉。”靳敛打断她,他抱着胳膊,“我对您的女儿,没有任何兴趣。”
在山羊头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绕开那对羊角,离开了第九班的教室,身后一股明显的情绪蔓延开来,恼怒,不甘......
以及冲天的恶意。
靳敛懒得看山羊头是什么表情,他本能的对这个“苏老师”充满厌恶,加上造物主给他的时限仅仅到今天下午六点,在那之前如果不能找出三个非人,鬼知道他会面临什么境地。
他大步走上五楼,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
教师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里面是他熟悉的密密麻麻的办公隔间,每日消毒水的气味灌进鼻腔,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座位,那里坐着一个样貌普通的女老师,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女老师对他点了点头。
靳敛报以一个微笑,然后他走向了人群中显眼无比的鳄鱼头。
他正和那对夫妇交谈,硕大的脑袋随着嘴巴的动作晃来晃去,就在他走到拐角处时,撞在了一个硕大的肚子上。
白色的衬衫,不倒翁的身材,以及油光瓦亮的秃顶。
“你没事吧?”秃顶弯腰朝他亲切一笑。
靳敛愕然抬头,看见他的瞬间就已经发觉,这是图书馆中被他拆了的地中海,只不过眼前这个人不是机器。
青白的五官呈现黯淡的色泽,肥厚的嘴唇血丝迸起,眼白向上翻去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他每说一句话,腥臭味便浓郁一分,那是他体内脏器腐烂的味道。
这甚至不是一个活人。
靳敛看着那只朝他伸过来布满尸斑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握住,站起了身。
他面带微笑道,“谢谢。”
似乎很满意他的举动,地中海点了点头,三层下巴与脖子挤出恶臭的黄色组织液,慢悠悠地离开了办公室。
靳敛看了看自己握过地中海的手,皱了皱眉,恰好这时,魏贲的父母和鳄鱼头走了出来。
他暗骂一声该死,拦住了鳄鱼头,“谭老师,我对我的期中综合评分有疑问。”
鳄鱼头有些疑惑,随即他笑了,“怎么,第一名这样的分数也有疑问?”
他转向魏贲的父母,“你们放心,第九班的教学水准不会有任何问题,卡布尔出去的学生都是这个社会上最顶尖的人才。”
中年夫妇面露感激,他们没有继续说什么,抬头时,眼神落在靳敛上身,在那一刹那,靳敛本能感觉到寒意遍布全身。
那是和山羊头女人一样的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们最终没有做什么,一道离开了办公室。
鳄鱼圆溜溜的眼睛目送他们离开,然后他看向了靳敛的手露出了古怪的微笑。
一张消毒纸巾落在他的身上,鳄鱼头带着他走过隔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的桌面上有一页打开的光屏,上面显示着期中的成绩报表,就好像是预测了他的问题一样。
“看吧。”鳄鱼头笑容依旧没有散去,他指着屏幕,“你的疑问这个可以给你解答。”
98-A,78-B-,92A-......
靳敛看着那些名字对应的评级,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
他突然伸手打开了桌面上另一份已经准备好的文件。
鳄鱼头没有阻止他,悠哉地喝了一口茶。
他听见靳敛缓缓道,“谢谢谭老师。”
鳄鱼头道,“你的作业怎么样了?”
“已经完成了。”靳敛回答,“不算很难,但是很难想象在曙光城会有这样的作业发生。”
“那么你要现在交作业吗?”鳄鱼头眯了眯眼,“早点交就可以早点放学哦。”
“不用。”靳敛道,“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哦?”鳄鱼头敲打着桌面,“需要我帮忙吗?”
靳敛道,“许茶茶和程徽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鳄鱼头表情微妙,“炙手可热的靳敛同学。”
九点三十分,靳敛抓着一份文件走出办公室,眼前的卡布尔仍然喧嚣热闹,重新在操场上整队喊着口号的体育生和明亮到有些刺眼的日光。
图书馆砖红色的墙壁前,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瞿之彧的半张侧脸在阳光下模糊不清。
真的无辜吗?
靳敛透过教学楼的玻璃凝视他,在这个空间中,被判定为蜮的非人甚至不需要报告就可以随意处决,在处决过后,凶手也可以重回校园过上平静的生活。
真正的曙光城至少还没有走到这一步,三署仿佛是最后的防线,阻挡了人类理智的崩塌。
他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幸好,凶手不是真正的瞿之彧。
他手上是一份验尸报告,许茶茶的死亡讯息录入卡布尔的数据库,上面布满了疑点,包括死亡前和死亡后。
那个女孩的身体至少承受过三次打击,集中在手心与背部,照片上鲜明的青紫斑痕是一枚鞋印的模样,不同于一般的校园欺凌。
靳敛认为,这更像是一次无目标谋杀,将整个第九班都变成死气沉沉的地狱。
他回到图书馆前,朝瞿之彧摆了摆手,站在红墙前的少年一愣,然后向他跑过来,他匆忙道,“怎么样?许茶茶她......”
“砰”地一声。
瞿之彧站在枯萎的花树下,满脸不可置信,他瞪着靳敛,右脸很快红肿一片,然后那个人抓着档案袋,慢悠悠地走上了前。
“身为你的老师,我有必要教你这个世界真正的规则。”
靳敛揽起袖子,挑眉道,“你知道疼么?”
瞿之彧不语。
随即他的脸孔像是抽象油画一样溶解,扩散,与周围的景色融合,逐渐变成一滩混乱的色彩。
随着卡布尔的景色消散,虚空中,他看着眼前出现的另一个人,穿着一身灰白条纹的隔离服,下巴上堆满青色的胡茬,三十多岁的涂守星与他静默地对视,他张了张干涩的嘴唇,“靳老师......”
靳敛没有回应,他沉默地看着憔悴的涂守星在下一刻变成了鳄鱼头的模样。
“我感应到你的意图了。”
鳄鱼头微微一笑,“你完成我的作业了吗?”
“许茶茶,魏贲,还有......涂守星。”
靳敛盯着鳄鱼头,“这是非人的同学,非人的教师远不止三个。”
鳄鱼头低低地笑了,“为什么?”
“第九班,存在不可思议的现象。”靳敛道,“包括......因为成绩的原因让学生集体下跪,以及体罚导致的学生重伤,魏贲是最大的受害者。”
鳄鱼头眯了眯眼,没有说话,他的周身像是弥漫着一层浓重的雾气。
“他回到自己的寝室,想从我手中拿走的是这个。”靳敛举起一张验伤报告,“然而他动手到一半的时候,又退了回去,这说明我身上有什么比这张验伤单更让他恐惧的东西。”
“那个地中海袁老师是体罚的加害者,是他导致了魏贲重伤以及......他的死亡。”
他将尖头教棍递给鳄鱼头,“我虽然不爱听别人的八卦,但有些新闻就算不看也会自动到你的脑子里面去,魏贲生前向他的父母求救过,然而这对夫妻放弃了救他的最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