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死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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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将林枫团团围于中央，一道道充盈的灵气运转在周身，脸上虽都是一副时刻准备冲上去的积极模样，身体上却都在远远观望试探。张破虏见他们这样胆小，暗暗骂了句“鼠胆之辈”，高声鼓舞士气道：“大家一起上！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会败于一个少年吗？”
众门派掌门听他吆喝得带劲，人却早就站在百米开外，心中对张破虏贪生怕死，把他们当枪使有些不忿，但大敌当前，也无暇顾及那么多，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欲治林枫于死地。
林枫记忆里最后一丝清明还是孤山地宫受伤前的场景，之后他便失去意识。此时他脑中一片混沌，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完全不听使唤，眼前隐约看到了很多不相识的身影晃来晃去，只觉得烦躁异常，随手就甩出几道邪气，想要将那些不老实的影子击碎。
数道邪气自林枫手中疾飞而出，所过之处无不是人仰马翻，修为深厚者尚能压制邪气不被入侵，普通的门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不消一会儿修真诸派中已有弟子被邪气侵扰得失去意识。
“妖物发狂了！”
“空门主说得没错，此妖物绝不能留——”
不知哪位掌门喊了一句“诸位同僚快与我结阵！”，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找了位置站好，将林枫团团围在中间，手印翻飞。
林枫被他们吵得耳朵嗡嗡响，再次释放出邪气，那大阵似乎起了效果，这次林枫放出的邪气在阵内四处乱撞，仿佛有几道看不到的墙壁将其挡在内部。
见邪气无法让这些人闭嘴，林枫眼中金色光芒更胜，体内妖力运转更快，双手指甲疯长，身后开始出现一条条虚幻的狐狸尾巴，一直到第九条才停下——
“九尾！真的是九尾妖狐！”
“九尾妖狐现世了！”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林枫已经动了起来，瞬间出现在一位掌门人身边，一下便抓烂了那人的肩膀。那掌门人愣愣地看着满脸是血的林枫，被死亡笼罩的恐惧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阵外的张破虏见此情势，担心林枫真的能把修真界精英杀个干净，赶忙提醒道：“诸位掌门，快补位结阵！这样下去大家都要死！”
“空门主说得对！”王飒最先回过神，浑身灵力皆出，向阵中灌去，林枫这会儿已经伤了数十人，王飒这一道灵力灌入，倒确实让林枫动作略微缓了一下。
众人见此阵有效，都使出全部灵力支撑起阵法来，林枫感受自己每一个动作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他此时没有思考能力，只会不停地燃烧体内的妖力来抵抗，两道金光相碰撞，林枫被迎面而来的强大能量击倒在地，眼中金色褪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九尾狐被打倒了！”
“太好了！真是修真界一大喜事！”
雾气逐渐散去变得稀薄，这边众人正准备上前一刀结果了昏倒在地的林枫时，一声冷喝传来：“住手！”
来人正是林尧。众掌门见到林尧，皆是一阵摸不着头脑，张破虏见他出面，便知晓他的心思，不由站出来道：“林尧，你与刀劳鬼暗中勾结偷袭玄星山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和你算账，你这是站出来是什么意思？”
众掌门听闻张破虏所言，再次惊道：“空门主所言为真？”
张破虏冷笑一声，道：“他与刀劳鬼一同出现，打伤不少玄星弟子后，被一剑挑开了斗笠，五门弟子皆是亲眼所见，我无法作假。”
“真是耸人听闻！”一个小派掌门议论道，“当年他入内门的时候便已露反骨，说什么人妖相亲，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不说还好，一说立刻唤醒了众人的记忆，一个个交头接耳起来。林尧耳中充斥着众人恶毒的话语，心中强压怒火，道：“林枫入门派以来，从未杀过一人，对修真之人并无恶意。如今只不过因为身上有妖族血统，你们便要置他于死地，我作为他的大师兄，恕我不能允许诸位做出这样的事情。”
张破虏心中早有对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道：“林尧，这我就看不懂了，林枫方才便打伤了好几位赶来相助玄星山的同僚，你说他未曾杀过一人，只怕是他还未来得及杀人吧？”
林尧怒目而视，张破虏却不给他机会反驳，继续道：“至于你，你向来与大妖走得近，又是林枫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袒护他是自然的，有什么资格在修真百家面前狺狺狂吠？”
“你！”林尧剑指张破虏，怒骂道，“休得在此信口雌黄！”
众掌门看看林尧，又看看张破虏，只觉得玄星山真是个神奇的门派，掌门三个弟子竟然有两个是其亲生儿子，其中一个更是个人狐混血，这样劲爆的消息估计足以支撑整个修真界三年的谈资。
张破虏看着林尧剑上的锋芒，却丝毫不惧，反而转身对着众掌门求起情来：“诸位，林尧虽然糊涂，到底是玄星山的弟子，我恳请各位允准我们玄星山自行处置。”
张破虏这个要求不仅在情理之中，更显得他胸怀宽大，即使被林尧当众指着鼻子喷，依然替他求情，众人纷纷拍起马屁，称赞空箬禅师以德报怨，慈悲为怀。
林尧恨得咬牙切齿，可张破虏玩弄人心的本事实在令他望尘莫及，只好持剑立于林枫身侧道：“你们要想杀他，便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张破虏皱眉道：“林尧，我已经答应不取你性命，你这是——”
“空门主还与他废什么话！”王飒大声道，“既然他不识抬举，我们便将他击败再杀了林枫便是！”
“说的对啊！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不错不错，天堂有路他不走，非要和整个修真界为敌！”
王飒又喊道：“我王飒给诸位起个好头——林尧，你可敢与我一战？”
林尧心中早已凉透，满面凛然，道：“我有何不敢？”
王飒嘲道：“也是，你做出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丧心病狂，倒还真没什么是你不敢的！”他话音未落，便甩出一道剑气，林尧也不犹豫，同样一道剑气推出，两道剑气在空中相撞，引发阵阵波动。林尧修为比起这些掌门来也不逊色，王飒不敢轻敌，拿出看家本领，二人对阵约五十个回合，王飒终是不敌，被林尧灵气震得吐出一口鲜血，急退几步败下阵来。
几个平日里与王飒关系较好的掌门见其被林尧所伤，也都拔剑上前道：“林尧，你竟然为了一个诅咒之子打伤修真之人？”
“他不是诅咒之子。”林尧眼神透着狠厉，森然道，“他是无辜的。”
“哼，就不该与你废话！看招吧！”说话之人看了看左右，三个人竟然同时向林尧围攻而去。林尧笑道：“你们三打一，不觉得自己可笑么？”
为首之人道：“大丈夫不拘小节，若能除去你这修真之耻，自然功德无量！”
四人再次战成一团，林尧先前与王飒对阵已经消耗了不少灵力，再同时与三人作战，虽然仍在百招后艰难地将三人击退，但已经是强弩之末，全靠一口气吊着才未倒下。为首之人见林尧已经濒临落败，暗暗咬了咬牙，手收入宽大的衣袖中捣弄一番，趁众人不注意时，一支小巧的黑色袖箭急速射出，笔直地插入林尧的胸口。林尧没想到修真之人竟然会用暗器伤人，对此毫无防备，他诧异地看着那支袖箭，满脸不可置信地倒在了地上。
射箭之人还未来得及庆贺，身后便传来一阵强烈的疼痛，他瞪大双眼回头看去，猛然对上一双彻骨寒意的双眼，颤抖着道：“戚、戚浩然？！”
戚浩然银牙紧咬，不顾自己的伤势，用力将手中之物插入射箭之人胸口，众人定睛一看，戚浩然胸口那支金黄色的长箭竟然被他自己拔出，原本止住血流的伤口被再次破开，登时血流如注，一身青衫皆被染成赤色，仿佛地狱中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暗箭伤人，卑鄙——”戚浩然失血过多，脸色已苍白如纸，死死地盯着射箭之人，手中长箭又深了几寸，那人被正中胸口，不过三息的时间便气绝倒地。
众人被他眼神吓住，一个个僵在原地，看着戚浩然一步一步强撑着走向林尧，滴滴鲜血入土，带出一条血色小溪。他艰难地移动到林尧身边，扑在地上，顾不得自己伤势，双手覆在林尧胸前颤声道：“林尧，不、不！”
林尧张嘴吐出一口鲜血，那支袖箭上放了极为霸道的毒，他甚至能感受到灵骨正在被慢慢侵染丧失活力。林尧脑海已经一片空白，只是隐隐觉得还有什么话要说，口齿不清地道：“浩然，对不起，我该早点告诉你，其实我对……”
“你”字还没说出口，林尧的双眼便失去了神采。
戚浩然抱着怀中已经没有气息的人儿，眼眶发红，脸上一抹晶莹的泪色闪过，一言不发动也不动，仿佛忘了什么修真大妖，忘了什么玄星山，忘了一切世间纷扰。
因为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了。
报了仇又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
众人皆道戚家三公子虽是庶出，但天资聪颖，从一个默默无闻地旁门少爷奋斗入选内门，真可谓光宗耀祖，戚家能出此子，当真是好福气。
只有戚浩然自己知道，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个人。
十年前的林尧虽是个外门弟子，但有林沐在背后暗中教导，在同龄人中已经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戚浩然在本家待得并不开心，便求了父母上玄星山学艺，好巧不巧便遇到了林尧。
这一遇就误了一生。
戚浩然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林尧的样子，一席白衣不染片尘，眉眼笑容都带着暖阳般的明亮，仿佛从未沾过人间烟火。林尧那时刚刚得了林沐夸奖，正是得意之时，浑身洋溢着天之骄子才会拥有的自信，戚浩然心想，这种光芒恐怕是他这种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
那之后不久，当他听说林尧要在内城学堂的众位学子中选一名伴读时，戚浩然义无反顾地举起了手，拼了性命埋头苦练，终于成功地当选了林尧的伴读，每日与后者形影不离，直到林尧参加玄闱。
“掌门人，我想要加入内门！”
“我想要变强，我想要——”林尧站在武试台上，目光坚定地道，“我想促使两界和平相处！”
听一个不过十岁大的孩子谈什么两界和平，台下众人议论纷纷，有的笑他天真，有的嘲他幼稚，就是没人相信他说的话。
林沐想了想，觉得有些想法还是早些熄了的好：“身为修真之人，当以自身修为为重，持身中立，扶助弱小，斩杀妖魔，人世间的事，不是你该插手的。至于两界和平——”林沐说到这里轻声笑了一下，“人妖不两立，就如同铜钱的正反面，和平是不可能的。”
林尧涨红了脸，执拗地反驳道：“人妖相亲，天下大同，方是人间理想！”
前来观战的众人呆呆地看着台上的少年，林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隐隐有些怒意，道：“林尧，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些邪门歪道？”
“禀掌门，无人告诉我，是我自己这么认为的！”
林沐再次怒道：“闭嘴！”
林尧还想再辩，林沐气得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收林尧入内门，好生教养”的吩咐便消失在台下。掌门有令，玄星众人不敢置喙，十分默契地选择假装此事没有发生过。唯有人群中的戚浩然决定，他要修炼，要成为一把剑，一把实现林尧理想的剑！
之后三年，他便以此为目标，没日没夜地修炼，终于也通过了玄闱，站在了那个人的身边。他跟着林尧几乎走遍了半个人间，看着他如何一步步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也陪着他度过了发觉林沐计划时那段最艰难、折磨的时光。当林尧告诉他决定制止林沐计划的时候，纵使凶险万分，戚浩然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下来。
你的理想，便是我的信念。
戚浩然望着林尧满是血污的脸，道：“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也会陪你一起跌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死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