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愿》湘**晚

7、七、

　　随后的几日莫长月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

　　因为双腿已经坏死的缘故，一切起居几乎全靠秦慕照料。

　　秦慕恢复了记忆，自然也恢复了照顾别人的能力。因此，无论吃饭，喝水，甚至出恭，都是他亲力亲为。如果没有每夜的漫长折磨和他被恨意扭曲的面孔，莫长月会觉得，一切真的很和谐美好。

　　可是，不管他多么不情愿，每夜的暴风雨依旧会准时来临。

　　每一次的穿刺，都是那么猛烈而凶狠，似乎要把他整个人撕裂一般。

　　疼痛一波一波袭来，可是他却越来越清醒。

　　他甚至，能感受到伏在他身上的男人，那骨子里的绝望。

　　可是他能说什么呢？

　　不论他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他只能抓紧了身下的床褥，弓起身子承受着那一轮接一轮的侵袭。

　　闭上双眼，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和他，怎会……怎会……走到如斯地步？

　　·

　　不记得过去了多少日子，莫长月悠悠转醒。抬手摸了摸身边，空荡荡一片。

　　秦慕不在了。

　　望了望窗外，竟已是黑夜，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时辰。桌上没有点蜡烛，想必秦慕已经出去了很久。

　　大约是受了寒，嗓子里难受得厉害，如同塞了一把干草，有些涩然。

　　就着月光，可以瞧见桌上摆着一壶凉茶。莫长月缓缓撑起身子，企图挪下床，却不想双腿彻底使不上力，整个人扑通一声跌到了床下。

　　许是客栈的小二恰巧路过，听到里面的动静，推门而入，见莫长月伏在地上，一身狼狈不堪，忙将他搀回了床上。

　　莫长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虚弱道：“和我住在一起的公子，你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那小二挠了挠头，沉思了片刻，拍手道：“哦——您说的是那个很俊俏的客官吗？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买药，案按理说，早该回来了啊！”

　　莫长月的心咯噔一跳。

　　不会的，秦慕他不会被官兵抓去的。

　　距离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不会那么容易就……

　　越是这样想，反而越是担心。

　　小二见他一脸忧心，正想出声劝慰几句，不料莫长月从床上的包袱里掏出数张大额银票塞进他的怀里，颤声道：“请你帮我找到他，请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

　　小二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吓得一个哆嗦，赶紧将银票又塞了回去：“客官你放心，小的会去找找看。这钱您还是先留着，看您这身体似乎也不太好，以后需要它的时候多着……”

　　莫长月咬着唇，反复只能说那一句话：“拜托请一定帮我找到他……”

　　小二允了又允，他才慢慢放开他的手腕，一双眉却始终缠在一起，没有分开。

　　·

　　然而，不用小二去找，第二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秦慕的下落。

　　一夜之间，城中各处都粘贴了簇新的皇榜。正月十六，照仁公主大婚。驸马乃德州月城秦家公子秦慕。

　　一时间，整座京城都沸腾了。

　　关于照仁公主的流言早已屡见不鲜，据说她具有倾城美貌，却生性刁蛮，不肯轻易嫁人。瞧不上眼的，哪怕是他国皇子也不行。皇上宠她，待她及笄之年，便下旨许她自己去选出理想的驸马。可是这一拖，便是三年。

　　如今照仁公主已是二九年华，却终于寻觅到了中意的良人了么？

　　只是不知道那秦慕到底是何许人士，竟能博得高傲的公主垂青。

　　听到小二给他讲公主如何在进香的路上遇到了英俊不凡的秦公子，讲二人如何一见钟情，讲公主若是大婚，必然天下大赦，又不知道要放出多少残害百姓的匪徒……莫长月只是微微一笑。一见钟情？以秦慕的性子，恐怕根本不知道一见钟情为何物。不过是高傲的公主遇到了比自己更加傲慢的秦慕，而那个男子正好俊美无双，于是怒火渐渐烧成了情潮，于是下令绑了那人回宫，于是把自己的爱情一纸诏告天下。

　　莫长月倚在床柱边，慢慢合了眼。

　　可以把爱恨告之所有人，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他不能，秦慕不能，当初背着天庭私下相会，却终是被天兵抓回，各自入狱。

　　他在天宫受了九九八十一天的雷刑，秦慕便在冥府挨了九九八十一天的炼狱。

　　受完雷刑的那一刹那他的确是打算拖着残破的身子下凡找他的，可是……他的师父沅成神君拦住了他。

　　看见沅成神君的瞬间，他便知道，他下不去了。

　　他想，他可以等，等他们管理松懈，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五百年……

　　房间的烛火被窗外的风倏地一下吹灭了，整个房间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一管温润的声音幽幽响起：

　　“慕儿……你和公主，会幸福的吧……”

　　·

　　次日，小二前来给莫长月送早饭，却发现房间已经空无一人，随之不见的，还有前日他替他买来的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