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斩桃花》书釉

25、霸藏之刀剑如梦（4）

　　叶承璟弃马换舟，一路奔波，回到藏剑山庄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门口守卫看到他，立即大声通禀，很快就有人从里头出来，正是常年跟在庄主身边的侍婢小翘。

　　叶承璟踌躇问道：“庄主和那名……那名霸刀弟子都在里面吗？”

　　小翘摇头：“柳少侠已经在庄内住下。你回来的这么晚，总不好让人家一直等。”

　　叶承璟：“那庄主……”

　　小翘：“庄主现下也不得空闲，钱庄的人刚将这月的账本送过来，现在正核着帐呢。”

　　“哦……”叶承璟低头思索了下，“那我去见见柳霆霜。”

　　小翘点头：“柳少侠现下住在你那屋里。”

　　叶承璟忍住了那句为什么要住他屋里的质问，草草和小翘告了辞，转身下了台阶，往后院方向走去。

　　庄内碧林幽幽，湖光山色，一派江南园景。

　　如他这般自小在藏剑长大的弟子，这么多年下来也积攒了不少威望，遂能分得独门独院，踞湖而建，屋前葺有码头，一艘制作精巧的小船随水波荡漾，引得上头那盏灯笼也跟着摇晃。

　　叶承璟远远就见到自家屋内亮着灯，步伐一滞，竟是滋生出几分退意。

　　老实说，其实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柳霆霜。

　　昨晚之事发生的太过超脱常理，他至今都还没晃过劲来，可人家都找到庄主面前去了，怕是今晚无论如何都得给人一个交代。

　　思及此，他鼓起勇气，走到了亮着光的西厢门口，干巴巴的隔着门道了句：“柳少侠，我想和你聊聊。”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就像是无形的拒绝，叶承璟脸上火烧火燎的，半是尴尬半窘迫，想要一走了之，又过不了心里这关，“如果你不愿露面，那我们这样谈也行。”

　　屋内仍没动静。

　　叶承璟深深吸了口气：“昨夜之事……是我不对。”

　　“今早我也不该将你一个人丢在青楼。”

　　“对你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我实在好生愧疚……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心中真的不存在一丝一毫的轻慢之意。”

　　“你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却如此折辱于你，是我之过错，不论你是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只盼着能消了你心里的气，莫再让柳叶两家生出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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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承璟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很多，言语颠倒混乱，昭然若揭着他同样混乱的内心。

　　脑子里嗡鸣不休，心跳也一下快似一下，砰咚砰咚着仿佛要跳出嗓子眼，然而不管是刚才也好，现在也罢，都得不到一点反应。

　　他说的口干舌燥，手足无措，突然发现屋门并未关严实，悄悄的留出一道缝隙，透出里头光亮。

　　叶承璟犹豫了下，上前一步，将门慢慢推开。

　　吱呀——

　　明亮温暖的光芒丝丝缕缕的漏了出来，可屋内哪有柳霆霜的影子！

　　***

　　清冷的月辉透过高山落到剑冢门口的那两柄巨剑上，漉出泠泠碎银，镀若流光。

　　一道紫影携风闪过，灵猫般落地无声，没有惊动任何守卫，悄然钻了进去。

　　剑冢内寒凉阴森，壁阁高耸，每走出一步，都能感觉到四周萦绕的无形剑意在蠢蠢欲动。

　　众所周知，藏剑山庄不仅武功独步天下，铸造之术亦是冠绝江湖，此地藏有藏剑重兵，以往每次召开名剑大会，被称为绝世名器的轻重剑便置于此地，等待着有缘人的莅临。

　　柳霆霜谨慎的穿过甬道，四周光线不明，极难视物，可贸然明火又会暴露行踪，他只得用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充当照明，这还是从叶承璟屋里找到的呢……

　　因着前几日名器的丢失，藏剑加固了剑冢附近的巡防，看守人数也增加了两倍，他也是摸清了换班的时间才敢入内一探究竟。

　　柳霆霜在剑冢里呆了很久，直到下一班巡防弟子过来交班，这才瞅准蹿了出去，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没惊动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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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叶承璟的院落时，可见东厢的烛光亮了起来，一道修长的剪影映在窗棂上，不时还能听到哗哗水声。

　　叶承璟等了半天也不见柳霆霜回来，一身风尘觉得难受，就去搬了几桶水回来沐浴，哪成想才刚洗到一半，紧闭的窗户就被人从外推开。

　　他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的扯了挂在屏风上的外衫往身上一披，抬头看去，就见柳霆霜好整以暇的靠着窗棂，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他。

　　叶承璟有些慌，但更多的还是气恼：“你这人怎么这样！门都不敲，太不懂礼数了吧！”

　　柳霆霜眉峰微挑，不答反问：“你昨晚对我做了那种事，白天还把我遗弃青楼就是君子所为？”

　　“我——”

　　叶承璟被他堵了个正着，正不知该如何接话，就见柳霆霜身姿利落的翻窗而入，反手落了栓。

　　他突然靠近，叶承璟不自觉后退了步，他人还在浴桶之中，水濡湿了身上的外衫，紧贴肌理，勾勒出修长劲瘦的身形，柳霆霜目光如距，放肆的打量着，薄唇一扬，泻出三分痞气：“怎么不说话？做过的事不敢认，这就是藏剑山庄的风范？”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喷吐间，暧昧旖丝渐生，叶承璟受不了这么近的对视，别过俊脸，从浴桶中走出，他身上只披着被水打湿的外衫，半遮半掩，雪白的大腿到蜷于阴影下那物在柳霆霜的注目下简直一览无余，后者喉结微动，眸色渐深。

　　叶承璟浑然不觉，取了腰带随意一束，“你要如何，悉听尊便。”

　　柳霆霜轻笑，嗓音竟哑了下去：“那我要你。”

　　“？？？”

　　“我喜欢上你了，所以，我要你。”

　　***

　　柳霆霜的惊世骇言，吓得叶承璟一晚都没睡好。

　　只要一闭眼，男人透着浓浓强悍和占有欲的俊脸便会浮现，字字铿锵，势在必得。

　　第二天，叶承璟顶着双浓重的黑眼圈拉开房门，迎面刀气席卷，罡风狂霸，竟是柳霆霜在院子里练刀。

　　见到他出来，柳霆霜顺势收刀，气韵绵长，“昨晚没睡好？”

　　他看上去神采奕奕，与叶承璟憔悴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叶承璟看在眼里，自是有些不忿。

　　——为什么他就能跟没事人一样，反倒自己辗转反复，夜不能寐！

　　越想就越是气不过，叶承璟闷闷道：“我出门一趟，你自便。”

　　柳霆霜问道：“是去见叶庄主？”

　　叶承璟心中一惊，那句你怎么知道还没出口，柳霆霜已泰然道：“早些时候叶庄主派人来找你，我看你还在睡，就替你回绝了。”

　　叶承璟恼了：“你怎么能擅自作主！”

　　柳霆霜收刀入鞘：“你房门锁了，难不成我还要破门而入把你拽起来？”

　　叶承璟语塞。

　　柳霆霜不以为意：“反正叶庄主找你也是为了我的事，既如此，我与你同去。”

　　说罢，柳霆霜回屋收整，等出来时已是焕然一新，叶承璟看他肩上披着厚重的白貂毛，忍不住问了句：“你不热吗？”

　　立夏将至，日头也一日胜过一日，叶承璟早就换上了夏衫，轻薄又凉快，哪里像是柳霆霜一身厚重。

　　两人沿湖而走，时不时会碰到庄内弟子经过，便点头示意，权作打过招呼。

　　山庄里的人都知道昨儿个来了个霸刀山庄的人，是以现在看到柳霆霜也不意外，就是心中好奇，又见他与叶承璟关系亲密，难免生出几分揣测。

　　柳霆霜对于外人的注目完全视而不见，兀自道：“我没其他衣服……这一路南下，盘缠早就花光了，要不然我怎么会将雪貂卖给你。”

　　“这么一说，后来见你是从当铺出来……”叶承璟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并没在他身边看到双刀，不由睁大了双眸：“难道你连刀都当了？”

　　柳霆霜点头：“当铺不收活物，我只好以刀换钱，好在后来遇到了你，你买貂的钱刚好让我赎回刀。”

　　叶承璟听他这么说，心中顿生同情，只觉他异常可怜。

　　柳霆霜抬指，抚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现在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人了，那你的银钱是不是也有我的一份？”

　　叶承璟下意识的点点头，复又回味过来，觉得不对，秀眉微蹙，“等等，你说谁是你的人？”

　　柳霆霜想也不想的道：“你啊，怎么？想赖账？”

　　叶承璟：“……”

　　柳霆霜见他不吭声，拉住他停了下来。

　　湖畔杨柳夹烟，柳霆霜修长的大手紧攥着他的手臂，目若点漆，深邃幽远：“你不会真的后悔了吧？”

　　他声音难得正色，叶承璟忽然发现，他竟然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攥在臂间的大手亦是结实有力，勒的生疼。

　　霸刀世代雄踞河朔，北方的风霜和水土自然孕育不出如叶承璟这般细皮嫩肉的江南少爷，此刻，在男人的注视下，他竟然觉得心里直打鼓，：“我、我后悔什么。都没答应的事，哪来的后悔可言。”

　　柳霆霜定定盯着他，见他不似开玩笑，神色慢慢阴了下来，“原来所谓的君子藏剑，不过是始乱终弃的懦夫。”

　　叶承璟面上一变：“你胡说什么。”

　　柳霆霜冷笑：“我说错了吗？难道叶少爷不是吃了不认账，不愿负责，对我近而远之？”

　　叶承璟被他说中心思，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半响，才讷讷着道了句：“我没说不负责。”

　　柳霆霜松开他，退了步，与他拉开距离：“我可不愿落了个威逼利诱的罪名，叶少爷既心不甘情不愿，何必勉强。”

　　叶承璟急了：“我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你、你总得给我点时间适应啊。”

　　柳霆霜：“好，我给你时间。”

　　他终于妥协，叶承璟松了口气，这才发觉汗湿重衫，心神交瘁。

　　果然人就不能喝醉，要不然哪来这许多糟心事，这人家风流快活醉卧美人膝，怎么到了他这就完全变了味？

　　也太倒霉了吧！

　　不过要说最倒霉的人，那肯定是柳霆霜了，本是来江南游玩，却莫名其妙被一个男人给强要了……

　　唉，算了，少爷大人有大量，就让着他一些，谁让这事自己理亏呢。

　　叶承璟的心路历程坎坷难言，全然不知自己是落入了人家的圈套，还被算计着允了诺。

　　柳霆霜变脸跟翻书似的快，此刻见叶承璟的面色稍微好上一点了，就知道他是缓过来了，便开口道：“走吧，别让叶庄主久等了。”

　　叶承璟噢了声，一想到前头还有个庄主在等着他给交代，突然有点想哭。

　　柳霆霜见他愁眉苦脸，稍一思索就猜到他是为何事着恼，“我没有告诉叶庄主你我之间发生的事。”

　　叶承璟一呆：“唉？”

　　他抬头看他，就见男人面上浮出几分笑意，眸光深幽黑沉，流转着琅琅暗华，“我这么喜欢你，自然会替你保全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