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欠]暗恋》洍羽

1、01.末吉浅叶之章

　　讲台前的老师握着白色的粉笔，不断地在黑板上书写着考试重点。讲台下的学生们则是不停的抬头又低头，紧跟着老师书写的节奏，将板书一字不落的抄写到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上。教室里除了粉笔和黑板摩擦后发出的沙沙声响外，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这就是即将面临升学考试的三年生教室里一直以来的气氛。
　　坐在教室第三排座位上的末吉浅叶和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一样捏着笔杆，可她面前的笔记本上却是一片空白。当然，她的视线也没有落在本子或者是黑板上，不知道该说是走神了还是太过专注了，浅叶一直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右前方，让某个娇小的背影占据自己视野的全部。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发呆了整整一个上午。
　　她是在做什么呢？
　　中途回过神的浅叶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但叹息的声音也被巨大的书写声所埋没了。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想要把黑板上的东西誊抄到本子上的时候，看着那一片白花花的字，又觉得无从下手。
　　然后不小心的，又一次朝那个背影看了过去。
　　浅叶忽然开始想，自己究竟从这个位置看着这个背影看了多久。
　　从自己来这所学校念书开始，她就一直坐在这个座位上，而那个人也总是坐在她右前方的座位，就算在二年级的时候重新分班，这样的位置分配也没有变化过。浅叶不禁想这是不是也算是种缘分。或者用浪漫一点的说法，叫做命中注定？

　　注定她此生也只能在他左后方，在他永远也看不到的角落，默默观望。

　　明明一点都不浪漫。
　　浅叶把空白的笔记翻了一页，停顿了半天的笔尖终于开始在纸面上移动起来。纸面上写下的文字，却不是她起初想要抄的考试笔记，完全违背了她的意志在移动的笔尖，正在一笔一划刻出她最不想要面对的现实。

　　还有一天。

　　停顿了一会儿，浅叶很快用胡乱的线条把那几个字涂抹掉了。可就算她这么做，也没有办法阻止比线条更为混乱的记忆涌进她的脑袋。在被苍白的月色所渲染的画面里，与白天时候看起来判若两人的言藏美鹤用着被剥夺了感情而显得干涩的声音，对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
　　清晰得好像那不过发生在一分钟之前。

　　她对自己说，对不起。
　　浅叶的心里忽然好像被什么掐了一把，疼得难以呼吸。
　　那女孩露出了比自己还要更难过的表情，反而让浅叶不知道该怎么去难过了。浅叶的面前没有镜子，她确定不了自己当时是怎样的神情。不过她也很确信自己一定笑得很自然，不然言藏美鹤不会在看着自己时，显得有些意外和吃惊。

　　那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对我道歉。

　　其实浅叶心里清楚，她才是真正需要被安慰的一方。
　　可她同样清楚，如果在这种时候被安慰了，她一定会当场崩溃。
　　所以只要这样就好了。
　　那不是任何人的错。不是言藏美鹤这个人的错，更不会是她自己的错。

　　谁都没有错。
　　谁都没有。

　　讲台前的老师已经停下了书写，他拿着备课笔记，转过身面对着全班的学生，不时的和他们说着哪里是重点，哪里必须记住，哪里不能搞错。然后用白色的粉笔在她原先写好的假名和汉字旁边，不时的圈圈点点。
　　应考生们都听得认真，不少人还在配合着老师的话语在笔记上做记号。
　　在一天前，她也是那些乖乖考生中的一员。只是一天之后，现在的她已经对这些都无所谓。

　　还有一天。
　　这个短暂的期限在千叶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盘旋，她下意识的握紧笔杆，指关节泛白。
　　只有一天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拯救了浅叶不断下沉的情绪。教室里，她四周的同学们都发出了刚从漫长的地狱中暂时解脱出来的欢呼。男生们勾肩搭背的奔出教室，想要赶在人群之前能在福利社抢到自己中意的食物，而女生们大多数已经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了自己一大早就准备好了的便当盒，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者拼了桌，或者齐步往外走，到某个固定的地点共进午餐。
　　浅叶也是属于带了便当的女生这一类，她的手伸进课桌摸出两人份的午餐时，右前方的人似乎是被下课铃声所惊扰了，慢吞吞的揉着眼睛爬起来，随后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浅叶的手一直停在便当盒上，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动作该怎么办。
　　准确来说，她只是不敢执行自己想好了的计划而已。
　　眼见那人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目标是教室的前门，浅叶猜想他大约会和平时一样，去福利社买他最爱的炒面面包当做午饭。浅叶张了张嘴，声音却像是全都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等一下，再等一下，哪怕只有几秒钟也好。

　　少年已经走到了教室的前面，他转个身，距离门口也不过三步路的距离。
　　浅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拽着的，是一大早就准备好的食盒。
　　还差一步，她就可以叫出他的名字，询问他能不能和自己一起吃午饭。

　　鸦取同学……能不能……

　　少年根本没有回过头，他的双手伸进口袋里，跨着步子在浅叶面前离开了她的视线。一直到这个时候，浅叶才发现，并不是自己声音太小，也不是少年不理睬她。而是她鼓足了勇气想了一个晚上的台词，只是动了动嘴型。
　　她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自己真像个笨蛋啊。

　　浅叶露出苦笑，她重新坐回座位上，一边缓缓打开便当的包装，一边想象着这个时候的鸦取真弘是以什么样的姿态走在廊道里，然后爬上楼梯，登上天台。又会以怎么样灿烂的笑容和等候着他一起吃饭的同伴们打过招呼，接着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吃着他从福利社买来的炒面面包。
　　浅叶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口饭放到嘴里。
　　煮的恰到好处的米粒在她口中，难吃得就好像石蜡。
　　让人不禁鼻尖泛酸，却又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