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坑》Theface

7、07

　　录完开场，时间已经不早，摄制组安排大家住在游乐园的酒店中，看来明天还得在这边录第一期，晚饭就地安排在酒店的餐厅中吃自助。

　　初夏的夜晚，还带着丝丝凉意。

　　估计是昨晚喝了酒没休息好，白天又接着碰水，简方坐在餐厅里，只觉得脑袋又沉又晕。杭雨在他身旁，看他精神很差，一直在搅着盘子里的菜，也不吃，起身走去餐厅后厨。等杭雨端着姜汤回来时，简方已经回了房间。

　　录制组给嘉宾们安排的房间是带客厅的套房，助理就在明星隔壁。简方回到房间，仰面躺在床上，安静地呆着，脑袋里忽然浮动出《残羹冷炙》的旋律，灵感如吉光片羽般在头脑中一闪而过，他匆忙起身，打开手机的录音机，准备记录这来之不易的灵感。

　　可对着录音机开始跳动的秒表，简方的脑袋突然又一片空白，刚刚想到的旋律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烦躁如一只骤然脱出囚笼的野兽，在心里乱撞，手机被啪一下摔在地毯，撞上桌脚，屏幕立刻多了几道交错的裂痕。

　　简方深呼口气，仰面躺回床上，被摔在地上的手机在这一秒猝不及防地震动起来。

　　简方想接电话，可屏幕裂了之后似乎触摸也不行了，划了N次都没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来电震到自动挂断。

　　又一次证明，冲动是魔鬼，臭脾气！

　　简方拉开房间门，恰好看到杭雨去前台拿了条薄毯子回来，忙喊住他，“杭雨，手机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杭雨点头，“我手机在房间充电，你过来还是我给你送过来？”

　　简方把房间门随手一带，往隔壁走去，“没事，去你房间打吧。”

　　“你手机呢？”

　　“摔了。”

　　简方到了杭雨房间，见手机电量还很低，直接就着充电器，插了副耳机，极其熟练地拨出号码，对面嘟了几声，电话接通。

　　杭雨叠着带过来的衣服，听到简方打电话的声音异常温顺，好像一只日常炸毛的猫儿蹭着你的裤腿，温柔地喵喵叫。

　　“喂，妈妈。”

　　“助理的手机，我手机刚摔了，接不了电话。”

　　“新助理挺好的。”

　　“嗯，我挺好的，身体也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你呢？嗯，澳洲这段时间还挺冷的，你注意膝盖。”

　　“嗯，什么事，你说吧。”

　　“你说。”

　　“什么？”简方的音调突然变化，然后显而易见地带上了颤抖的气音，“你要结婚了？哦，挺好的。”

　　他从喉咙里干巴巴地挤出几声笑，“呵呵，怎么会，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怎么会怪你，婚礼安排好了么？他对你好么？”

　　“那就好，我来不了，在录节目。嗯，你照顾好自己。拜拜。”

　　他挂断电话，表情空白地坐在床上。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杭雨从行李中抬起头，试探地问道：“你还好吧？”

　　“我有什么不好的。”他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轻松，可眼角已经通红，双颊也泛着病态的嫣红。

　　杭雨一惊，匆忙去探他的额头，人已经发烧了，“你发烧了！”

　　简方自己也用手背贴了贴额头，手冰凉，一摸果然滚烫，“哦，好像是烧了，我多喝点热水就好了。”说着就要起身，回自己房间。

　　杭雨不由分说压住他肩膀，“你先在这躺一下，我去给你买药。”

　　“喂，这么晚了，你去哪买？”话还没问完，房间门已经关上了。

　　水咚咚乐园在郊区，周围只有一个小集市，时间又晚，杭雨跑了几个药店才买到，回到房间，简方已经在自己床上睡着了。

　　喊了几声也喊不醒，杭雨只好替他用酒精擦了身体降温，把被子盖好，将空调的温度升高几度。

　　床很大，两个人并排睡下也不显得拥挤。

　　杭雨侧过头，安静地凝注着简方，就像曾经在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那样，安静，平和。心脏跳动得过快，对面那人身上的所有动静都被无限地放大在眼前，白净的脸，和皮肤上映着灯光泛出金色的绒毛，双颊烧得红红，随着呼吸，鼻翼细微阖动，嘴唇干净柔软，几乎闻得到香甜的味道。

　　只是，闭着的眼角还在湿润。

　　妈妈在遥远的异国他乡结婚，而他一个人在这里默默难过。杭雨突然发现，本以为这几年，自己已很熟悉他，知道他的爱好，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其实，自己远远不够了解他。

　　突然想起早上在他卧室看到的那张陈年旧票，杭雨从床上起身，用手机搜索，“婉如，华国大陆女歌手，1996年出道，2001年10月5日举行了告别演唱会，前往澳洲深造音乐，现为澳洲词曲人、演唱家。”

　　原来她是简方的妈妈。

　　仿佛是世界上另一个我，孤独地坐在全然漆黑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一扇门缓缓打开，透出一线光亮，光亮中映出一个纤细的背影，那是一个孩子最执着的依恋......

　　早晨，手机闹铃一直响个不停，简方趴在床上，闭着眼睛摸索着去关，在屏幕上划了半天，还在响，终于想起手机坏了，直接关机，它才终于安分了。

　　杭雨伸手贴了贴他额头，年轻就是本钱，虽然没吃药，烧还是退了，心中舒了口气。

　　简方感觉到他的手，撑开一缝视线去看，迷茫了片刻才想起：“原来我昨晚上在你这睡着了啊。”

　　休息了一夜，那些不开心好像又随着高烧一起褪去，简方缓了会，彻底清醒了，从床上翻身坐起，视线扫到桌上的一大包药，朝杭雨挑了挑眉，“你昨晚上买的？”

　　杭雨倒了杯糖浆，递过来，无奈道：“昨晚上回来，你已经睡了，也没吃。”

　　简方接过来一口喝了，眼底带笑地摇头，“完了，清白不保。”

　　杭雨不解：“什么清白不保？”

　　简方从床上下来，拍着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别忘了，那天你还觊觎我呢。”说完，留下哑然失笑的杭雨，自顾自回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