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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立威[捉虫] ...

  •   “公主,公主救命!大将军要杀了赵将军!”

      殷嫱正在批阅着文书,听了这求救,她漫不经心顿下笔,温声道:“先别急,你总得说说,是怎么回事吧?什么都不知道,我如何帮你呢?”

      哪能不急!

      这位飞驰而来的赵将军亲信军吏简直心急如焚。

      人命关天呐!

      今天早上,赵吉安当众羞辱韩信,引得前军哄堂大笑。本以为这位懦弱胆怯的大将军会好生羞惭,孰知韩信对他羞辱置若罔闻,面不改色直斥他失期迟到,纵马驰入营垒,其罪当诛。

      当即命人将他拖下马来。

      吓得赵吉安醒了酒,赶紧派人赶去求援,所幸营垒与公廨一墙之隔,离得也近,这才求到殷嫱头上。

      “今日早间,赵将军一言不慎触怒大将军,谁知竟招来杀身之祸!”

      “老将军跟随大王多年,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那军吏哭号,顿时将各位正在办公的长吏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毕竟赵吉安也是东楚的老人了,而韩信,只是一个被公主强行推上大将军之位的无名小子。

      一朝得势,竟敢如此。众人不禁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开始窃窃私语。

      “何至于此,老将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就是。一句话而已,大将军如此不能容人吗?”

      “何至于杀人?!”

      “嘿,大将军手段也太过酷烈了。”

      “那一朝得志还不,咳……”

      感受到殷嫱扫视过来的目光,窃窃私语的众人立刻噤若寒蝉。

      虽然,但是——

      谁不知道大将军是公主亲自捧上去的人呢?

      “诸位都很关心此事么?”殷嫱挑眉问。

      众人忙道:“不敢不敢。”但心中却是很敢。

      “那就一起去吧。”

      “啊?”

      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一片茫然,殷嫱重复了一次:“既然如此,想来的,那就跟我一起去看看。”

      ◆

      赵吉安已被韩信下令,按倒在冷冰冰的砧上,头上悬着斧钺。

      虽然他笃定认为韩信是个怂包懦夫,可看着头上森寒的利器,心中说是一点怯意没有,那是假的。

      可是,当他遥遥看见公主与一群熟悉的长吏们浩浩荡荡而来的时候,心中不禁大喜过望。

      所幸此地离公廨不远!

      原以为公主派个使者来就不错了,没想到公主不但亲自来了,还带来一群老同事!

      刚才在韩信历陈他罪状之时安静如鸡的赵吉安,此刻仿佛化身成了个英勇就义的英雄,他大义凛然道:“我为东楚立过功!我为大王留过血!打下这彭城,还有老夫出过的一份力!”

      “韩信,你这无知竖子!岂敢如此对老夫。”

      “就因为我酒后失言,不慎揭穿了你的丑事?”

      “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众人簇拥着殷嫱乘车马而来,可看见此情此景,不禁大惊!

      韩信一个黄口小儿,竟把个老功臣加诸斧质,还叫三军围观。

      这是何等羞辱!

      听闻那边骚动,望着面前孤立无援、面色冷然的韩信,赵吉安不禁暗自得意。

      他继续高叫道:“韩信,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

      老夫定叫你在军中再无立足之地!

      可是下一刻,他就面色凝滞。因为韩信居然当真命人举起了斧钺——

      “刀下留人!”

      众吏大急:“老将军劳苦功高,岂能受斧钺之——”

      话音未落,寒光落下,血花迸溅。赵吉安一颗惊喜的大好头颅滴溜溜滚落在地。

      随公主而来的众吏不禁呆若木鸡,浑身发冷。只见韩信从容揩拭掉溅落身上的血液,不避众人目光,上前向公主行礼问候。

      “你、你——简直放肆!公主当面,你竟敢行凶杀人!”

      公主还没说话,跟在她身后这位耿介长吏颤抖着手,指向韩信,怒火中烧!

      韩信对他可没这么客气,脸色一沉:“放肆!公主尚未开口,你区区一个青绶小吏,竟敢在我面前拒马问话!”

      那位长吏并一众吏员面色微变,要论品秩,在场许多人哪比得上紫绶金印的韩信?不禁齐齐看向公主,她面色淡淡,却也点了点头:“礼不可废。”

      众人无法,不得不下了车马,憋屈地行了一礼。韩信爵秩在那儿,只有寥寥三两人值得他拱手敷衍,一应行礼,他皆坦然受之。

      这小儿,真是嚣张跋扈!

      “韩大将军好威风!”

      “原本我听那求救,心中还有怀疑。一见方知果然如此。一言见辱,便含恨杀了赵将军,好狭窄的气量!”才一拜完,便忍不住有人跳出来扣帽子,摆明偏帮赵吉安。

      韩信也不意外,冷笑道:“你见到什么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好开阔的眼界。”

      那人气得脸色煞白:“以权谋私,你还敢如此嚣张,你——”

      “好了。”

      殷嫱打断他:“我们既不曾亲见,便不知详情。大将军,那你就来说一说,今日是怎么一回事吧。”

      韩信道:“禀公主,昨日约定军演在平旦末,赵吉安不至,我令人好言相请,反遭呵斥。食时才姗姗来迟,非但如此,一身酒气,举止张狂,竟敢纵马驰入营垒,口出狂言,轻侮……”顿了顿,韩信还是隐去了公主的身影,“主将。”

      “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不过其罪之一。”

      “军法,失期当斩,趋讙当斩。”

      “他明知今日军演,仍不收敛,竟敢饮酒醺然,昏昏沉沉驰入军壁,视军法为无物。”

      “岂不可杀?”

      他一席话铿锵有力,气势如虹,顿时叫众人一滞,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殷嫱目光掠过众位老前辈们难堪的脸色,唇边浮起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转即又消隐。

      韩信目光环顾众人,继续道:“若军法不明、申说不足,也就罢了。但此前我已三令五申,多次耳提面命,赵吉安自恃年老,竟敢拒不听从。”

      “不杀何以服将士?”

      “何以正军法?”

      “非但要杀之,更要斩其首,悬挂旌旗之上,震慑三军。叫他们知道军令如山,从者生,逆者死!”

      但见这位年轻的大将军目光炯然,锐利逼人,一番话中肃然杀意迫来,众人不禁遍体生寒。

      先前与他对峙那人垂首不敢与其对视,背上却已被冷汗浸透,心中更萌生了退意。

      但别人怕他,那位曾替他捧钺的老封君却不怕。这老者拐杖重重杵地,昂首诘问:“好大的口气,军令如山。这就是你适才在营门前,派人拦截公主车架的原因么?!”

      “公主持节,自不敢拦阻。”

      阻拦的却是另有其人。

      提起此事,韩信可就一下把矛头调转过来了。他立刻叫来军正,指着老吏们冷声问道:“先前营门拦阻,彼等还敢纵车马驰入军壁,该当何罪?”

      军正斩钉截铁说:“当斩。”

      众人不禁色变,来的时候可没说有这一出啊!

      殷嫱心中一笑:你们倚老卖老结党营私还敢造我谣的时候,就该想到这出了。

      她既不出言维护,甲士便已尊奉韩信之命,拿着绳子要将众人压下绑缚,扔去和另外两个失期的倒霉蛋与斧质做伴。

      这回,连那位老封君脸色都变了:“你敢……你岂敢……”

      但韩信确实很敢。

      他丝毫不留情面,也不惧什么法不责众的道理,看起来头铁得很。

      前去求救那位军吏已经被当先拖出去,罪名仍是趋讙,和两位失期的将领一齐被斩首,听到那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哭嚎声……

      终于有人忍不住破防,还没被绳子绑上,一步滑跪,膝行而前,拜倒在大将军脚下。

      “求大将军饶恕,大将军宽宏大量,我并非有意冒犯……”

      然而韩信听若未闻,命人将之拖走。不一会儿,三颗血淋淋的头颅被捧到大将军面前。

      韩信瞥了那几颗人头一眼,吩咐道:“挂上去。”

      眼见着刑场都空置出来了,别说耍老资格的威风,众人面色已是一片惨白。

      扑通一声,不知是谁先带头拜倒,哗啦啦在韩信面前跪倒一片——

      “我等却是误信小人谗言,一时情急,故此,故此……擅闯营垒。还请大将军宽宥。我等,我等毕竟是随公主前来……”

      韩信于是看向殷嫱。

      公主目光漫不经心扫过这些老资格们,最后才冲着韩信微微一笑:“大将军以为呢……”

      韩信沉吟片刻:“姑念与公主同路,饶其性命……”

      但他却下令:“杀其马,以正军法。”

      殷嫱拊掌:“大将军治军果然严明。”

      死里逃生的众人看他们俩一唱一和,面色青白,他们本有心想走——却在大将军要求下被迫留下,观看自己爱马被公开处刑。

      斧钺再落,马血差点溅了诸位长吏铁青的脸上,有心说什么,又实在恐惧韩信的屠刀,终究讷讷不敢再言。一众气势汹汹、浩浩荡荡而来的老吏们没了马,一个个也只得灰溜溜步行而去了。

      旗杆上,数颗人头大张旗鼓地挂起,码得整整齐齐。

      军演继续。

      在今日的血腥氛围之中,人人奋勇争先,纪律十分之严明,生恐一个不小心就被大将军立威树典型给砍了。

      而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留下来观看的公主对此表示十分满意,总算像个样子了。

      不过她离去之前,韩信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问道:“今日那赵吉安口出无状,侮辱公主,那谣言……公主知道吗?”

      本来不知道,现在看他神色,殷嫱也知道了。她道:“既是谣言,大将军何必放在心上?”

      韩信默然片刻,有些愧疚道:“是臣……”

      殷嫱截过他的话头:“你是第一次,却不会是最后一次。身为女子,这种谩骂攻讦,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大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做好自己便是。就是要让他们知道——”

      高台上,公主睥睨远望,轻声一笑。

      “——我不畏人言,人言需畏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立威[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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