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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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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天里,正午的太阳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而苏培盛却像刚从水中被捞出一般,浑身汗淋淋的,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就流进了眼睛里,蛰的他睁不开眼。
屋内的谈话还在继续,李桂儿一番话说完,底下的几个人心思九曲十八弯,碧珠双眼四下扫了扫见无人言语,咬了咬牙,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格格,奴才自小命苦,被爹娘提脚卖进了府里,从来没人过问粥可温,直到遇见格格,奴才敢赌咒发誓,再没有比格格和善的主子了,从未打骂过奴才们不说,就连奴才与青黛值夜的苦寒都记在心里,叫人抱了厚被来。”
话说到这儿,碧珠停了停,眼睛直愣愣的看进了其余人的心里,叫那有其他心思的都暗自羞愧不已,“因此,只要格格不嫌弃奴才粗笨,碧珠誓死跟着格格!”
李桂儿见碧珠额头触地,一派赤诚,心底不感动是假的,要说先前自己的言语是有几分为这些奴才们考虑,不想他们在此陪自己蹉跎岁月。但主要还是她考虑到眼下形势不好,人少落人话柄就少,其次,听雪阁出走几个奴才也是她“力弱”的表现,示弱也许能让对她下手之人稍稍松懈,给她一个喘息的机会。哪里能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真心相待。
“我知你心意了,起来吧。”李桂儿招手让碧珠到了她身旁,还没等开口再问,其他人就纷纷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格格仁慈,奴才亦不能不忠,李全福愿为格格效力!”作为听雪阁的总管太监,李全福心里清楚,此刻就算他离去,也没什么好地方肯收留他,况且依他看,主子未必就像大伙儿想的那般难有出头之日。日子还长着呢,谁主沉浮,且等往后。
阿福年龄还小,就刚懂事的年纪,只知道在听雪阁中有饭吃,有衣穿,对他来说就足矣,“奴才,奴才不走,一切听格格的!”
至于青黛,早就与李桂儿身旁的碧珠哭成一团,红肿的双眼透露出的坚定让人即刻明白了她的选择。
辛婆婆更是人老成精,也不言忠心二字,只道:“格格,奴才是守着梅园的,谁在听雪阁,谁就是奴才的主子。”
大伙儿表明心迹后,一时间心中仿佛多了种特殊的牵绊,将他们牵引在一起,只叫人觉得胸中暖腾腾的,“如此,我就多谢你们对我的心意与信任。”
李桂儿见第一件事已经达成,便紧接着开始说起最应重视的“生计”问题,“李全福,我知你们可出府采办,我将这些银钱交给你,你且去买些易活的菜种、米面、陶罐之类的,如何隐人耳目的带进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李全福接过钱袋还想再探问两句,就被主子顶了回去,“速度要快,你即刻出发。”
“青黛,看时辰要去膳房提午膳了,这些银子你拿着,不求别的,干净温热,能入口即可。”李桂儿也是打发她赶紧出门,听雪阁若长时间大门紧闭,不见来人,定会引人侧目。
刚要嘱咐辛婆婆与阿福各司其职,不要与府中其他人起争执,便听见最先出门的李全福怪叫一声,“主,主,主子爷,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四爷在门外?那屋里的谈话他听去了多少?
自己这又是买菜籽,又是买米面的,怕是讨不了好!
一时间屋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任谁也想不到,堂堂四爷府的主子会做在出门外偷听这样的行径。
门外四爷的脸乌黑乌黑的,心想,这一屋子的人,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也没个奴才的样子,竟什么话也说得出,什么事也做得到!
觉得自己世界观受到了极大挑战的四爷,深吸一口气,也不待屋里的人出来迎他,便伸手撩起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见四爷真的出现在了屋里,方才李全福的怪叫也不是众人的幻听,屋里的人登时吓得脸色发白,几个奴才瞬间就跪了下去。
李桂儿也是吓的不轻,还没想好怎么应对,这人就已经进了屋,看着脸色铁青的来人,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晌午天里,四爷怎会突然回府?回府也就算了,怎的就偏偏来了听雪阁?
努力想了想,只要自己及时承认遣人外出采买的过错,其他的话,也不是能要了命的把柄。心里略松了口气,李桂儿忙站起身来,可这将将被姜汤暖和起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一惊一乍动作,登时就有些头晕目眩,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不知所谓!
四爷见状,立即黑着脸上前,架起对方的胳膊,大力的一托,就将人打横抱在怀中,往里间的床榻处去了。
这反应完全不在李桂儿及听雪阁众人的预料之内啊!别说他们了,就连一直贴身伺候的苏培盛此刻也傻了眼,摸不准四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待将人安稳的的放在床榻上,瞧见她惊疑不定的眼神、惨白的面色,四爷满肚子的火气就怎么也发不出来了。对她动怒?这小李氏不过是自保罢了,要不是她,他竟不知府中踩低捧高到了这种地步!
“苏培盛,去叫府医,就说是爷我叫的!”
苏培盛被四爷言语间的盛怒吓破了胆,忙快速甩动两条腿,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就怕自己晚上一步,这板子就落到他身上。
四爷好似比她想象中的更近人情一些,还能看的出她在病中,未曾苛责一句,“爷,方才,方才妾身……”
还不等李桂儿想好措辞去解释方才听雪阁上演的荒唐一幕,四爷又扭身吩咐道:“哪个去提膳?去了膳房不要多言,提了膳就回来,爷倒要看看你们主子吃的是什么,竟让她出此下策,遣你们出府采买。”
青黛也不敢抬头看自家格格一眼,忙不迭的起身出了门。
其余几人瞧见格格与四爷间这情形,心里猜到几分四爷不会降罪于格格,便也趁机跟着退出去了。
“多谢爷,妾身,妾身也是没法子。”李桂儿试探着抓住四爷的袖子,一双眼睛略带感激的看着他,方才还一滩死水般的气息瞬时有了几分生机。
四爷看着小李氏尚还稚嫩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欣喜与感激,扯着他袖口的手握的那般的紧,似是要将生命中最宝贵之物紧紧抓在手中,让他心中又酸又痒。
眼神中慢慢弥漫的释然,苍白的脸颊上慢慢布满的红晕,使得李桂儿整个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与之前四爷看到的判若两人。
这样炙热的情感,这样强烈又畏缩的依赖,就像在她面前的不是大清的四皇子,而是于她而言最有效的灵丹妙药,这种奇特的感受叫四爷措手不及,又隐隐有几分欢喜。
“下不为例。”四爷改被动为主动,顺势握住李桂儿的手,矮下身来,坐在她身旁。
手掌上渐渐传递来对方手心的温热,李桂儿心中第二次感受到了温暖,继额娘之后,这个自己后半生必须依靠的男人,原来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不同,有几分疼惜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