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镜GL》喜潇

57、057

　　天玄地暗，万物虚空，分不清边界也辨不得方向，脚踩在一片漆黑的地，没有实地的感觉，未带起任何声响，这是一个过分安静的世界，若不是入目勾勒万物之形的光线在闪烁跳动，风零几乎怀疑自己踩在了一张无穷尽的黑纸上面。

　　以风零所在空间为出发点，脚下冰蓝色的光线纵横交错绵延远方，明明恰似2D空间的世界里，又在她的身侧向上的空间拔地而起垂直的光线。这些光线就像来自于最具强迫症的建筑师用电脑机械勾画出的精准建模图，风零凝眉沉思，从近到远，一步步绕着云宫的线条走去。

　　若她此刻的身体还在云宫之内，理应走不了这么远，但风零不仅横跨云宫建筑骨架之间的线条，并且来回穿梭毫无障碍。
　　不对劲，风零心想，除非她现在并不在镜域之内，又或者是身处于凌驾镜域更高层次的空间里。如果她非要用一种感觉形容眼前的场景，那可能就是游戏世界里设计师最初的建模场景吧。

　　脚下冰蓝色的光线缓慢跳动着，映衬得她的足靴上都浮起一层蓝光。
　　鬼使神差，风零蹲下身，她伸出了手，试图用双手去触碰这些突兀的线条。
　　众所周知，在现实世界中，人是不可能抓到光的。

　　当然，现实世界里，也没有自然光线会排列整齐如同画笔般被勾勒成一整个世界的样子。
　　在风零的想象中，当她的手指触碰光线，光线会穿过手指重新折射，或者在手指处折射出由直变弯的线条。
　　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风零朝光线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如同被箭亦或者被针头刺穿的痛楚扎进了皮肤里，痛感快得很，风零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先做出反应惊叫了一声。随后风零就睁开了眼睛。

　　“仙人，没事吧！”东渔的声音好像隔着墙壁一样传入耳中。
　　黑暗和冰蓝色的光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杂草丛生的一块荒地，破败陈旧，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风零此时就站在这里，她的对面是黑洞洞的一片森林，抬起头，森林的背后是整个云宫最高的建筑物——后殿的塔楼。
　　她怎么会在这里？明明不过是在那黑暗的空间中行走，睁开眼就来到此处。

　　“仙人？”东渔的声音再次响起。
　　东渔，应该在鸦棠所在房间的门外啊。
　　“无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门。”也许是某种猜想，风零出声应道。果然，听到风零的回答，东渔的声音减少了几分惶恐，变得踏实平静。

　　“小辈遵命。”东渔说道。
　　所以，她既然能听到东渔的声音，就仿佛东渔离她不过数米。而她又能从另外一个空间睁眼出来就到此处，总不能是灵魂出窍吧？看来问题的关键就在闭眼所感知的镜域世界中。

　　这么想着，风零直接闭上眼睛，那种与镜域息息相关的掌控感刚出现，她又回到了刚刚那个奇异的就像是镜域建模的空间里。

　　这次，风零直接来到了冰蓝色的塔楼中央，然后睁开了眼睛。
　　风零出现在一个旋转的灰色石阶上，她出现在塔楼二层的长廊，往下看高达十多米的旋转盘旋的楼梯天井，露出的塔楼底部似乎是灰白色的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一个非常普通的看不出建筑时代甚至建筑风格的塔楼。
　　风零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华丽宫殿里出现一个乞丐一样突兀。哪怕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蹊跷：在琼楼金阙的云宫之上，怎么会存在如此平平无奇甚至破败的塔楼呢？

　　自从意外被玄镜选为所谓的镜主，穿梭了无数位面空间后，风零便开始关注起她曾经压根不会触碰的可以称之为“令人丧志”的游戏和小说。本着专心致志的学习能力，因此风零也就不免发现了一些游戏的规律和小说的套路：事出反常必有妖，越是看似普通平凡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往往是决定故事走向和未来走向的关键。

　　这么想着，风零已经朝塔楼逐步往上走，来到了二楼。
　　二楼只有一道大门，除此之外，找不到通往二楼内部的任何通道和入口了。大门是平平无奇的两道木门，就好像轻轻一推就能破开的普通木门的样子。两扇木门之间落了一把黄色的铜锁，并不是很华丽复杂的锁，是一把拳头大小的有一个钥匙孔最简单的那种锁，也仿佛只要用手轻轻一拽就能打开。

　　风零两只手左右握住了门锁，动用了灵力想要把这把简单的锁给拉开。
　　灵力在身体中流动，由玄镜所居的眼朝着手臂的经脉涌向锁的位置，同样的力量，在卡洛世界中，风零战胜了巨蛇，对付一只铜锁，可谓大材小用。

　　所有的力量从手中实化为冲击，开始进攻一把小小的锁，却在接触锁身的那一刻，变故徒生，仿佛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总之，巨大的力量在接触到门锁后就被门锁吞噬般消弭。
　　门锁毫无变化，任风零接下来使了浑身解数，都不能将之打开。

　　没有崩溃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对于风零这种很少失败的天才，从小站在金字塔尖的被人仰望的高岭之花。风零此刻绷紧了脸庞，那双常年好看的冰冷的眉眼终于因为不耐烦而隐含着怒气。
　　风零的字典里比不可能有放弃两个字眼，但对于一把近在咫尺能碰能摸的锁，她却无能为力。并且属于强者的预感和推理告诉她：这个塔楼里，也许就藏着关于镜主身份的秘密，亦或者是一些真相——她从莫名其妙成为镜主后就一直在探寻的真相和逻辑。

　　风零罕见地，叹了一口气。从鼻腔里挤出的一声很轻很轻的自嘲般的笑和气。

　　来日方长，她又何必跟一把门锁较劲呢？无力感挤满胸腔的那一刻，属于强者的心态很快让她进入开导自己的状态之中。

　　只要是锁，都会有对应的钥匙。也许，找到那把门锁对应的钥匙就可以打开大门了吧。
　　想到这里，风零依稀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她认真搜寻了一番可能遗漏的记忆，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错过的事情。

　　也许，是她多想了吧！

　　————

　　修真界* 云川岛

　　风零从镜域中出来时，手中还握着装有东渔瓷人的锦囊。她轻声慢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本不想惊扰云果，却发现本该在红帐里熟睡的少女消失无踪，只有屋内桌上冰冷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本不该着急的，那么大个人了，云川岛还是她自小生长的地方，这便是她的闺房，也许只是半夜贪玩跑出去找爹娘呢？

　　何况云果跟她又有什么关系，那丫头，不过是异界萍水相逢的路人，她们认识也不过一天。哪怕，哪怕这一天里，她成为了她名义上的“夫君”。

　　她答应云天，要在这个世界里好好保护云果。
　　风零握住锦囊的手一紧，被重新变作瓷人的东渔敢怒不敢言，毕竟他上一刻见识了这位“变态”大仙的手段，那么多的天才地宝和法器，那样阔派的仙人洞府，东渔敢说整个修真界连真仙都未必有风零财力雄厚。

　　这到底是何方大仙？

　　东渔摸不着头脑，但知道靠山吃山的道理，于是在风零“威逼利诱”下，一不小心投诚了。眼下，他表面是蓬溪大陆天阳宗青岩峰炎月长老座下的大弟子东渔，但他背地里已经是神秘有钱疑似大靠山大富翁前途无量风零仙人出山后的第一间谍（“间谍”两字还是风零仙人赐予他的光荣称号呢）东渔了。

　　东渔的小心思先不表，但风零心口不一的焦急已经出卖了她。

　　“虽然云果从小在这里长大，但万一遇到那些从云川岛外来的修士呢？”
　　“云果天真烂漫，想必是一个糖果就能被哄骗了去！”
　　“无论怎么说，她毕竟是一个孩子，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总归是要负责任的。”
　　“如果不是她瞒着云果进入镜域，云果也不会丢了。”

　　综上所述，云果的消失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这么想着，风零脚下的步子就急躁了一些，乃至于她尚未从镜域中的女装变为男装也没发现。

　　紧闭的房门被她的宽云广袖下的手掌一推，衣裳随风而动，洁白的靴子刚踏出门槛，就有天上皎洁的白月将银色光辉泻在门前一地。

　　银光似雪，更似将她周身镀上一层圣洁朦胧的光辉，于是，哼着歌儿拎着丹瓶欢喜推开院门径直抄小径回屋的云果在转过回廊迈进院落那一刻欢笑着抬眼，就愣在了原地。

　　那是怎样一仙子？

　　仿若前几世她也曾这样遇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场景，曾在低入尘埃的地方仰视她，一种深入灵魂和心脏的颤栗席卷全身。

　　丹瓶掉落在地，破碎声引起风零回眸，云果看到了那人如画的眼，那人的眉心的红色朱砂痣，那人疏离冷漠如冰雪的神情......

　　一切都这么熟悉，又带着冰凉的陌生。
　　月光下，她衣袂飘飘，周身一层温暖闪耀的光辉，冰肌玉骨，如广寒宫仙子遗世独立。
　　院中种植的药覃开了，一簇簇洁白硕大的花瓣缓缓打开，淡黄的花蕊探出头，沐浴在月光之下，在清雅的花香中，迎接着仙子的到来。

　　云果只觉血脉偾张，一瞬间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她的四肢微微颤抖，想控制着身体自如行走却觉吃力。脑海一片空白，她想跟仙子搭讪，却不知说什么。

　　“情不知所起而不往情深。（引用牡丹亭）”云果在这一刻呼吸加快，她痴痴地想：似乎对仙子，一见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