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里的来客》annafox

4、4

　　马丁·约尔森度过了成为警察以来最繁忙的一天，从凌晨六点接到电话说发生重大命案到现在他已经忙了一天了，十几具尸体，找不到头绪的各种信息，大堆需要询问的相关人士，还有一大堆疯狂想抢新闻的媒体和只知道一个接一个下达尽快破案的命令的上级，这一切都足以让他焦头烂额。当他好不容易从命案现场回到办公室，泡上一碗方便面，准备填饱肚子后再好好思考下该从何处下手时，他办公室的门却被人用一种粗暴的方式猛的撞开了。

　　对于一贯注意自身形象的马丁来说，比被人破门而入更让他不爽的是自己一手端着泡面，一手用叉子挑着面条狼吞虎咽的样子被下属看了个正着。

　　不动声色的放下叉子，优雅的抽出纸巾擦掉嘴边留着的油渍，马丁竭力维护着自己平素的良好形象，微笑着询问闯入者：“亲爱的伍尔兹警官，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能让我接受的理由，告诉我你如此粗鲁的闯入我的办公室的原因。”虽然他的笑容更像是说如果没有的话我就把你这可恶的见证者人道毁灭。

　　结果是，马丁·约尔森警官用比伍尔兹警官更粗鲁的大力推着桌子站起来奔了出去，全让不管泡面汤溅了他一身。

　　伍尔兹说：“报……报告……有人自首！”

　　==========
　　约尔森警官轻轻敲击着桌面，“先生，我需要您再说一次，您仔细考虑清楚再说。”

　　他面前隔着审讯桌坐着的盘问对象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他的问话，也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缓缓的开口重复他已经说了很多次的话：“我是凶手，杀死研究所的同事们的是我。”

　　约尔森警官皱了皱眉，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呆呆的年轻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凶恶的歹徒，约尔森警官的语气保持着一贯的彬彬有礼。“那么……您用的什么凶器呢？”

　　“手术刀”

　　“案发地点呢？”

　　“实验室”

　　“动机呢？”

　　“…………（沉默）…………八号冰尸……”

　　“能说说具体情形么……”

　　“………………”漫长的沉默。

　　“……那么，冰尸现在在哪里？”

　　“……”还是沉默。

　　审讯室内只有约尔森警官轻敲桌面发出的沉闷而单调的声音。末了，他轻轻的退开椅子走了出去。迎接他的是伍尔兹警官满怀期待的眼神，他摇摇头，“他不是凶手。”

　　伍尔兹警官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约尔森拍拍手下的肩膀：“不要泄气，他一定是为某人做庇护，或者是有什么隐情，只要掌握了这些，凶手就会找到了。”

　　伍尔兹点点头，对于虽然只年长三岁却已经是有名的刑侦专家的长官，他历来是只有佩服的份。

　　约尔森拿起放在桌上的关于这位不合作的自首者的资料再看了一眼，“琼·达尔……”

　　“为什么呢……”
　　============================
　　三天过去了。

　　案件依旧没有任何进展。不管约尔森怎么盘问，这位自首的疑犯始终翻来覆去都是一开始说的那几句话。

　　物证调查结果出来了，手术室里确实有一把刀上有着琼·达尔的血，但上面没有找到其他人的血迹。

　　人证谈话结束，那天白天在研究所，但晚上没有参与研究的幸存者都证实当天研究所负责人的确将琼解雇了，原因是他没有按要求完成工作——以及，根据私下的传言，由于他对八号冰尸“拥有超过伦理道德和研究底线的不可道明的嗜好”。当然，几乎所有的人对他被认定为杀人嫌疑犯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在他们眼里琼·达尔一直是和“笨拙的好人”画上等号的。

　　而最让约尔森迷惑不解的是尸检报告：所有的死者都是失血过多而死，伤口都是颈动脉上被戳了两个洞，但奇怪的是凶案现场血少得可怜。他在贴着案件照片的白板上写下“出血量”，打了个问号。

　　那么，难道说是手术室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他在“出血量”下面画了个箭头，写上“第二现场”，又打上个问号。

　　可是为什么没有发现尸体被搬动的痕迹呢？他又划掉之前的推断，狠狠的出血量下划了几道。

　　伍尔兹在一旁看着上司陷入沉思，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假设：“我觉得……这个手法……好像……传说中的吸血鬼…………”

　　约尔森没有回答，放下手中的马克笔，他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两步，最后叹了口气，拍拍下属的肩膀：“拉斯，身为警察不应该说这种不现实的东西。”

　　“是！”一脸涨得通红的伍尔兹站得笔直的大声回答。

　　“不过……”约尔森快步走到白板前抓起马克笔写下一个名词然后重重的划了个圈：“伍尔兹警官，请你去查一下有无关于吸血鬼臆想症患者的资料。”

　　======================================

　　马丁·约尔森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一手提着便利店买的泡面，一手抱着一大堆的资料，匆匆穿过几乎无人的大街，皮鞋的声音在空洞的回响。

　　起初，还有一两个酒鬼勾搭着肩膀呜啦啦乱叫着从他身边走过，等转过一条小巷，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脚步，慢慢的，脚步声变成两个。

　　约尔森停住脚步，后面那个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他皱了皱眉，加快脚步。后面那个脚步声也加快跟了上来。——拙劣的跟踪术？还是……

　　他的走得时快时慢，后面的脚步声也始终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同样的距离。他突然加快步伐拐进一条小巷里，然后紧靠着墙壁静静的等待着脚步声靠近。

　　三、二、一！

　　约尔森感觉到那人已经到了拐角处，他甚至看到飘起的大衣一角，目测着距离，他狠狠的挥出手中的资料袋，他对于自己但预想中的重击并没有发生，不是被躲开了，而是……

　　秋风萧瑟的大街上，一眼就可以两头，除了昏黄的路灯和被萧瑟秋风卷起的几片落叶，半个活人也没有。

　　太累了导致幻觉么……？

　　约尔森错愕的站在街口，说实话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场战斗，一击打倒或者缠斗一番以及如何套话如何盘问他都打算好了，但这结果完全让他没有预料到。

　　突然之间，冰冷的感觉摸上了他的脖子，他没有回头，多年的警界工作让他很清楚脖子上架着的是什么——一把锋利的小刀，能轻易的割开他的喉管，一刀毙命。

　　一个温热的身体慢慢的从背后靠近他，约尔森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这人是什么时候转到他身后的？又是什么时候出手的？被誉为警界精英的他，居然会一点也没察觉到，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人呼出的热气在就在他的颈后，轻轻的低语：“你相信有吸血鬼么……约尔森警官……”

　　“吸血鬼……”约尔森心里一动，想起伍尔兹说的那番话，但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身后那人继续说道：“亲爱的警察先生，你不用怀疑了，就是他们做的。牢房里面关的那个不过是一个道德过剩的倒霉鬼而已。你想破案么？我告诉你一个方法……”

　　那人越凑越近，用一种近乎耳语大小的声音在约尔森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末了，居然还轻轻添了下约尔森的耳根。

　　那种近乎侮辱的挑逗让约尔森不顾一切的回过身一拳挥了过去。

　　还是挥了空。

　　他只看到一个人用着几乎超越人类可能速度闪了过去，往后轻轻一跃，消失在巷末的黑暗中……

　　他没有去追，他知道追不上，但是他记住了那张脸，一张三十来岁男人的脸，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在黑暗中一闪，便隐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