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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一些被掩埋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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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局限,让人注定只能把握时间的一小段。
因为这样,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多缘分或巧合,楚凤歌一直明白这个道理,但真正理解还都是因为乐秋霖。
乐秋霖想事总是比较全面,所以也喜欢把可能的情况都预演好,他在见到楚凤歌之前,甚至已经问过自己,如果真的发生了无法控制的情绪,他要怎么办。
他想了不少方案,不过针对的情况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可以毅然决然地抽身离开,那时候他要考虑的就只是,如果要离开他要怎么做到让一切都不受影响。
不过现在的情况显然是另外一种,这是一种即使预料到了也没有办法去控制的情况,情绪是体内各种生物化学反应的结果,而不是用计算推演,或者逻辑推理就可以穷尽答案的问题。
所以他只能准备好一些别的东西,最起码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尽快地拉近些距离。
而这一切在楚凤歌看来,则像是在观看一场他无法破解的魔术,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套路,可是只能跟着走。
所以当乐秋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相册的时候,楚凤歌除了懵圈地看着,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别的反应。
米黄的本皮,楚凤歌看不出相册原本该是什么颜色,只是装相片的册页透漏出一些年龄感,翻起来像用什么化妆品也遮不住的皱纹粘粘在一起。
在仔细看清楚人脸之前,楚凤歌注意到,所有照片看上去都不像是国内拍的,各种英伦实景建筑。
而除了场景的陌生,再细看人像,就更让他感到困惑,几乎都是一个年轻的亚洲男人,或一个外籍女人。
不过楚凤歌没有多久就反应出来,这两个人应该就是乐秋霖的父母,尤其是照片上的女人,好几张照片从某个角度看和乐秋霖那么像,而特写照的那双眼睛,更是和乐秋霖的一模一样。
不过这倒是没什么值得让人惊奇的,乐秋霖也知道这些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于是伸手翻了几页,指着一张照片让楚凤歌看。
楚凤歌看到照片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想判断一下它是不是合成的,可是从肉眼的观察来看,照片的事实、摄影、物理,乃至细节逻辑都看不出问题。
照片上三个人,其中两个是乐秋霖的父母,而另外一个楚凤歌在熟悉不过了,是楚萧。
背景是一个有些破败的教堂,什么装饰也没有,楚萧站在婚礼司仪的位置,下面隐约可以看到坐着几个楚凤歌不认识的人。
楚萧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但是让他演戏就有些滑稽了,在楚凤歌的猜测里,乐清和的父母都是演员,那这张照片至多是剧照才能说得通。
于是楚凤歌的表情与他的话语传达的信息非常一致。
“我不明白。”
乐秋霖没有急着答疑解惑,而是有些严肃地把照片从册页里抽出来捂到楚凤歌手里,并转动楚凤歌的手,让他看照片的背面。
毫无疑问上面有字,而且和早前那张写了字的照片格式一样,楚凤歌开始怀疑乐秋霖的爸爸是把照片当成日记本来用。
依旧是三行字。
第一行写着:“仪式只是一种挑衅。”
第二行写着:“因为素竹,圆了泰勒一直以来的念想,长久以来无以为报。”
第三行依旧是时间款。
楚凤歌感觉自己更加不明白了,歪着头看着乐秋霖,示意他快点说些什么。
“我父母没有合法结婚,只在你父亲的主持下完成了一个简单的仪式。”
乐秋霖的话并没有解答楚凤歌任何困惑,反而让他更加云里雾里,他追着乐秋霖的话问到:“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父母?”
复又毫不在意地把手从乐秋霖手上移开,把照片凑近眼睛边仔细看,边问:“我甚至听都没听我父亲说起过,他如果是为了你父母来回跑,那该是多好的交清,可是他连一次,哪怕是闲聊时也没有说过半点关于你的事情。”
楚凤歌自己嘀咕完,才抬头看着乐秋霖重重地说:“为什么?”
他已经不怀疑照片的真实性了,从日期和时段来看一切都和他记忆里楚萧出差的时间相吻合,这才让他更加不解。
“为了保密。我母亲的社会阶层似乎很特殊,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他们在一起要付出的代价是不亚于夏姬和巫臣。”
乐秋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戏谑,不像在说自己父母的事,倒是有点像在聊名人八卦。
楚凤歌却听得很入神,什么样的社会阶层,可以和灭掉一个国家,株连整个氏族的历史传奇来类比,他张了张嘴,但是没说什么。
倒是乐秋霖微微靠近,握住他还拿着照片的手拉到自己一边说:“如果我告诉你,你父母的死都是因为我……”
楚凤歌感觉乐秋霖好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话是梗在乐秋霖喉头的石头,有棱有角,要硬呕出来,每一面都开了刃,是非得吐出血不得的。
楚凤歌抽出一只手拍了拍楚凤歌的头,另一只手任然由他攥着,也不说什么。
楚凤歌不知道乐秋霖会说出什么来,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相信他,甚至原谅他,即使那些话语最后却是只是谎言。
乐秋霖在楚凤歌的鼓励下才又慢慢说:“你总觉得我一直在骗你,但是我见到你的时候就说过,我不会骗你。在我十岁之前,我确实和我父母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或者说,我是加入了他们居无定所的生活。当他们决定私奔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逃亡了。为了不被找到,你父亲一直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他们的行踪,甚至你母亲。”
提到楚凤歌的父母,乐秋霖还是会下意识地停顿,他看到楚凤歌表情在他停顿时稍显焦急,于是接着说:“你的父亲真的很爱你的母亲……以及你们。可是信任是多容易被摧毁的东西这你应该很清楚。”
虽然楚凤歌知道乐秋霖并没有讽刺的意思,他觉得也确实没什么可辩解,只叹气说:“换成任何人都会这样吧?你的出现就让人觉得不真实,着你也应该很清楚。”
乐秋霖听到楚凤歌的话,觉得他之前还是太过于只站在自己角度看问题,回过神继续说:“我十岁那年,我们被找到了,我父亲被警察无缘无故地带走,我的母亲也忽然不见了。那段时间我父亲把我拜托给了你父亲。这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他没有想到那些人会对当时只有十岁的我下手,你父亲为了看护我也遭到了绑架……”
关于这一段,楚凤歌想了好久,发现乐秋霖确实没骗他,只是说得含含糊糊,而当时他听得也含含糊糊,完全没有当一回事,现在才觉得,是自己太自私,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如此想着,再看乐秋霖的时候更是多了一些愧疚,可是他没想到,乐秋霖眼里此时的愧疚更甚。
“你应该猜到了,没有什么绑架。楚叔叔把我看护地很好,太好。我到现在一闭上眼睛,就好像回到了那一天,我手上的血好像永远洗不干净。”
楚凤歌看到,乐秋霖说这话时,就像一个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孩子,露出了因为太过于震惊,而几天几夜都睡不着的浑噩表情。
如果真的按照乐秋霖的说法,他当时也才十岁啊。
楚凤歌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乐秋霖总是显得那么小心翼翼,为什么乐秋霖看他的眼神总是会忽然变得那么炙热。
他们是彼此的伤口,当乐秋霖冒用楚清和的名字撕裂楚凤歌伤口之前,楚清和的名字就已经剖开了乐秋霖的五脏。
楚凤歌现在忽然知道,也许乐秋霖不是在用楚清和的名字来刺激他,而是在惩罚自己。
而且透过乐秋霖,他才终于第一次知道楚萧完整的生命轨迹。
楚凤歌抱住乐秋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拥抱乐秋霖,他拥抱他,像一个完整的伤口终于合到了一起,撕裂的伤口只有粘合到一起才能恢复。
面对楚凤歌的主动,乐秋霖原本应该兴奋才对,可是他把楚凤歌从怀抱里推开了。
他死死地抓着楚凤歌的胳膊,楚凤歌甚至可以感觉到乐秋霖在颤抖,他的声音也颤抖:“你这样是很危险的,你知道吗?我幻想见到你太久了,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在水岸边看到你时,我……当时我给你扣上救生衣,我……尽管你和信里多少有出入,可你比信里更让人着迷。我第一次知道你存在的时候,是楚叔叔和乐祗寒在一起,他脸上满是自豪,我当时很羡慕,因为乐祗寒和泰勒看到我只有愁容……”
乐秋霖真的成功了,楚凤歌知道。
没等乐秋霖把满腔的肺腑掏干净,楚凤歌就用另一种方式接收了。
伤口的皮肉愈合的时候大都如此,结痂硬得像牙,新肉软得像唇,血淡得像唾液。愈者忍不住刮蹭治疗产生的痒。
“你之前提的请求,现在我答应你了。”
楚凤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除了把乐秋霖惊到了,也把自己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