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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积年旧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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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韶茵惊了一瞬,有极快的垂下双眸,遮住了眼中的一泓清水。
这个女子,从一开始,就把所有的情思都压抑着、掩藏着。片刻后,她刚要开口,却被谢无咎打断了。
“宣夫人,既然当年议亲的是您,后来为何出嫁的却成了您姐姐?”
宣韶茵道:“姐姐和沈将军,天定鸳盟。这是姐姐的福气。”
“姐姐的福气?宣夫人现在也认为,嫁给沈将军,是极好的姻缘了?在程世子死后?”
宣韶茵轻轻皱眉,看向谢无咎。
他这话中的意味,实在太明显。
谢无咎继续道:
“宣夫人,当年沈将军求娶,兴许您和宣家不愿开罪沈大将军,可您又更想嫁给家世更好的程世子,于是设计让姐姐代嫁。这之后不到一月,您就同意了明国公府的提亲。照当时看来,明国公府的确比将军府好的多了。可谁也没有料到,程世子居然早亡。您也就成了未嫁守寡之身。”
“这原本不算什么。凭您的家世、容貌、才情,自然还能高嫁。兴许您又改了主意,觉得那些人都不如沈将军。兴许您又得了契机,能和沈将军再续前缘,便假借清修离家,时常与沈将军幽会……”
谢无咎一面说,一面紧紧的盯住她的双眸。
宣韶茵越来越愤怒,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谢大人!你们大理寺就是这样胡乱推断,任意污蔑?我也就罢了,你们怎么能用这样的言辞,来侮辱沈将军?我告诉你们,别说我和沈将军清清白白,就算……就算我们曾经有情,那又怎样?自从他娶我姐姐的那一刻起,他就会对我姐姐好,会和姐姐过一辈子。还有这莫名其妙的书信,别说是伪造的,就算……就算是我亲笔所书,去约见他,他也绝不可能与我私下见面。他就是这样,坦荡磊落的一个人,岂容你们这样……这样……”
宣韶茵泪珠滚落,被她胡乱抹了:“他一辈子,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
谢无咎原本也只是胡说,意在逼她说出真相:“宣夫人,您究竟隐瞒了什么?”
宣韶茵微微闭目,依然沉默不言。
谢无咎虽然擅长唱黑脸,但也不能逼得太急:“这陈周,您是否见过?”
宣韶茵接过画像,看了一眼,就认出来:“是将军府的奴仆?我昨日才见过,他帮我找到了桃木栉(zhi)。这人怎么了?”
谢无咎问:“只在昨日见过?”
宣韶茵点点头:“虽是奴仆,但浓眉虎目、不卑不亢,我印象很深。之前若是见过,不会不记得。”
谢无咎拿出包袱,取出里面的丝帕等物:“这是您的吗?”
宣韶茵变了脸色,点了点头:“是我的,怎会在此处?”
谢无咎:“是在陈周住所发现的。”
一听这话,宣夫人脸色变了又变,眼中满是厌恶。
“果真人不可貌相!此人生的直眉炯目,竟敢如此!”
这一番逼问,一紧一松,宣韶茵已然心绪大乱,谢无咎的“黑脸”也唱得差不多了。轮到红脸孟小世子上场了。
孟濯缨适时的递过来一盏温茶,贴心劝道:“宣夫人,沈夫人和沈将军,究竟感情如何?您今日所说,若与案件无关,那就只会烂在我二人肚子里,绝不会透露分毫。”
宣韶茵眼睫上挂着泪珠,看向孟濯缨,喃喃的道:“可若是与案件相关呢?这绝不可能的呀!姐姐怎么会和沈将军的案子相关?你们大理寺,胡说八道,乱查一气,真是怪讨人厌的。”
敲门声响起,宣韶茵急忙拭干了眼泪,若无其事的侧身端坐。
徐妙锦凑到谢无咎耳边,悄声道:“老大,我照您说的,暗暗放出点风声,宣老夫人果然连夜赶来了。安排在西院的偏厅里。”
谢无咎当即起身:“宣夫人,官衙里还有些要事,让徐家这丫头陪您略坐一坐。”
宣老夫人一直在房中踱步,坐立不安,听见门响,立刻回过头来:“小谢大人,我女儿呢?她和这案子没有半点关系,你们请了她来,是要做什么?她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把她牵扯进来,这不是拿刀子在剜她的心吗?”
谢无咎一伸手,做了个请:“老夫人,您先请坐。”
宣老夫人被他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气的面酡耳赤,哆哆嗦嗦的坐回椅子上:“你们还不放人?”
谢无咎取出书信和烧了一半的锦帕,一脸无奈:“老夫人,实在不是我等无礼,大理寺办案,也是跟着证据走的。您瞧瞧,若这书信属实,那么宣夫人就极有可能是最后见过沈将军的人。”
宣老夫人展开信件一看,猛地拍在桌上:“这绝不可能!这是有人要陷害我女儿!我宣家家风清正,她怎会半夜与男子私见?至于沈将军的人品,我也是绝对信得过的。茵儿,可是他的妻妹!”
谢无咎见宣老夫人说一半藏一半,故意把方才逼问宣夫人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言语间仍然怀疑宣夫人嫌贫爱富、蓄意与沈将军勾连,直把宣老夫人气的横眉冷对,抡起手边的茶盏就砸了过来。
谢无咎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也不躲闪,拿脑门接了一下,捂着一手的血,叹气:“宣老夫人,您别冲我发火啊。这两样证物摆在谁眼前,谁都会这么怀疑。”
宣老夫人看他一头一脸的血,解气了不少,站直了拍桌子,拍一下骂一句:
“放屁!姓谢的老家伙呢?就任由你这小崽子在这儿胡说八道?我告诉你,当初,是我的茵儿先看上了沈将军,苦苦央求我和她爹,她爹这才托了余侯爷,对沈将军提了!她要是嫌贫爱富,何必还要去招惹沈将军?还有明国公府,程昱那短命小子从小就是茵儿的跟屁虫,是我女儿瞧不上她!沈将军和她姐姐定亲以后,她这才松口,同意了明国公府的亲事!”
谢无咎问:“既然宣夫人与沈将军两厢情愿,那为何后来又换成了沈夫人?”
刚才还像个斗鸡一样的宣老夫人,顿时就泄了气,骂人的气势一点没了,愣愣的站在原地。
“你们,你们问这个干什么?和沈将军的案子没关系!”
红脸小世子孟濯缨这才冒头,一帕子按在谢无咎额头上,轻声劝道:“老夫人,这案子,从您的长女沈夫人来说,是为捉拿杀害她夫君的真凶。从您幼女宣夫人来说,是为洗清她的嫌疑。陈年旧事,沈夫人不肯说,宣夫人也不肯说,您若再是不说,是要我等大张旗鼓的去查吗?”
宣老夫人叹了口气:“说吧。我那长女自然不肯说,她说的也不是实话。至于我那苦命的小女儿,她是绝不会说她姐姐半句不好的。”
宣老夫人道:“起初,是茵儿倾慕沈将军,她一贯有主意,到了议亲的年纪,怎么也不愿意,还越过我,向她父亲透露了她的意思。我自然不乐意,百般劝说,可她却初衷不改。她父亲疼她,这才找了余侯爷说和。两个孩子一拍即合,我看沈将军对茵儿十分上心,也渐渐乐意了。”
“可谁知道,一次家宴,沈将军误闯了莹儿的闺房。沈将军和茵儿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后来也顺理成章,就做成了沈将军和莹儿的婚事。再后来,茵儿也就同意了明国公府的亲事。我本来以为,两个女儿都有了归宿,谁知道,程家那孩子,竟然走的这样早。”
宣老夫人顿了顿:“当时的事,我和茵儿都清楚。沈将军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会闯进莹儿的房间。若是茵儿坚持,我和她爹爹自然会想法子把这桩丑事抹平。”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十分清楚了。
“可茵儿怎么也不肯开口。是她成全了她姐姐。”
唯一认为这件事天衣无缝,还以“受害人”自居的,大概也只有沈夫人自己。
谎言说的多了,最先骗过的,却是自己。
“自打莹儿进京后,我那几个相好的老姐妹,都叫我一碗水。什么叫一碗水?一碗水,端不平呗。”宣老夫人苦笑一声:“大概,我真的偏心吧。可莹儿的所作所为,又哪有一丁点的姐妹之情?”
谢无咎道:“那沈将军与沈夫人,感情如何?”
宣老夫人拧住眉,愁绪爬满了脸:“成婚没多久,沈将军就奉旨去南疆,临别前多次来拜访我和夫君,说是家中无有长辈,让我多照看莹儿。若是莹儿愿意,也可回娘家小住,他并不在意这些。可莹儿却一直深居简出,也很少回娘家。半年后才初次登门,让我去和沈将军说,想要跟去南疆。当时,程昱去世不久,她都没有回家看过妹妹。我心里恼她,可也心疼她,南疆气候恶劣,她哪里能受得了?”
“可哪知道,我才劝了几句,她就发起脾气来,指责我不为她着想,言语间透露出,想要生个孩子稳固地位的想法。我又气又疼,沈将军来接她时,就提了一句。沈将军颇为意外,自然点头应允。又道,不论莹儿有何想法,都可以对他直言。他军务繁忙,本就亏欠她,她说什么,自然都应允。可莹儿跟去,不出四月,她自己又回来了。”
“小谢大人,你若真要我说,那沈将军对她是百依百顺,我这女儿的心思却总是有些偏差。我常常规劝她,好好过日子,她却时常怨怒于我。直至有孕之后,心思更是古怪,脾气也越发的大。我常来见她,她却总是冷言冷语,说不到几句,就提到她妹妹身上。临产前半月,我想送两个稳婆过来,她居然大发雷霆,说什么,我想趁她生产害死她,好给她妹妹腾出将军夫人的位置来。”
宣老夫人沉声道:“她哪里知道?从沈将军无意闯入她房中的那天起,茵儿就再没有私下见过沈将军一次。茵儿一有决意,就和他断的干干净净,绝无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