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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番外·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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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万多年前,神魔两族战乱初平未平。
魔族一战一退,让人琢磨不透此举用意何在,神族却也没有得到好处,反而因此大受损伤。
这是距十几万年前,比起远古大洪荒时期,大战凶狠无比的魔神时,还要从所未有过的举步维艰。
直到天族召回了被贬在蛮荒穷极之地、上古唯一的一个女战神:流芳。
流芳加入这场战局后,天族这才将颓势一点一点的挽回,流芳和魔君镜尧决战于蓬莱岛榣山之巅。
天族史纂中说是魔君镜尧最后死于流芳的玉焚弓和破云箭之下。
魔君镜尧一死,四海九洲、八荒六合之间才逐渐恢复往日平静,魔族也因此寂灭了两万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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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紫墉城、观星阁。
一白衣如雪的身影站在观星阁的天台之上,抬头看着暗夜无边的苍穹划过一颗带着尾巴的妖红色星子,径直落向了九洲之外、四海之隅最北。
暗夜中,眉心不由微不可见的微微一蹙。
一个略低沉的声音自白衣身影的身后响起:“掌门师弟。”
白衣身影回过身,看到一个身着玄青衣衫、面容有些不苟言笑的男子朝他走来,白衣男子颔了颔首,道:“师兄。”
玄青衣衫的男子正是昆仑山了尘天尊座下的大弟子,昆仑山紫墉城四大长老之一、传说中执掌天地刑罚的司刑上神——陌颜。
陌颜走到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旁边,道:“不知掌门师弟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此一问,实乃明知故问。
被唤掌门师弟的白衣男子乃是了尘天尊座下排行最小的弟子,天族九皇子、执掌昆仑山的司战上神,更是传说中司水的上神——无涯。
无涯道:“师兄,想必你也发现蛮荒穷极之地天生异象了吧。”
陌颜冷哼一声,道:“那个与魔君镜尧共心的魔女哪怕被贬到了蛮荒,也丝毫不知悔改,掌门师弟,你当初千不该、万不该在天君面前求情对那魔女网开一面,不然蛮荒今日又怎会天生异象?整个四海九洲、大厦将倾矣啊,掌门师弟!”
无涯并没有看陌颜,只道:“师兄,得饶人处且饶人,流芳与魔君镜尧两情相悦,如果两个相爱的人都是错的话,那么,这天下哪里还有什么对错与正邪之分?所谓正邪,所谓神魔,不过是一个修饰而已,若魔生爱意与痴念,魔亦正,若神生恨意与贪念,神亦邪。”
“掌门师弟!”陌颜突然加重了语气,语重心长的道:“你从未经历过感情之事,此话何以这么说得!”
无涯道:“师兄,你真的以为天生异象是流芳所为?”
陌颜惊诧道:“不可能!只有她在蛮荒,也只有她有这个能力!”
往日时,除了自己,在他们六个师兄弟中,大师兄陌颜唯与五师兄莫邪介感情最好,亦兄亦友。
可惜,也就是这个与他感情最好的五师弟,背叛了师门。
无涯说:“师兄,自从五师兄莫邪介离开师门归顺了魔族,你的性情便越来越暴躁噬杀,莫邪介若想走,谁也留不住他,师兄,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陌颜冷冷的道:“莫邪介背叛我紫墉城师门,实乃昆仑山的耻辱,我发过誓,自此与莫邪介一刀两断!与魔族势不两立,见他一次,便杀他一次!”
久久,无涯未再说什么,只看着苍穹中一闪一闪的星子,久久的出神。
师兄被仇恨与偏执所迷了慧识、观心,所以才察觉不出的罢。
当危月星带着一个尾巴划向苍穹天际时,无涯知道,那并不是危月星的尾巴,而是危燕一星。
危月、危燕两星齐聚陨落时,这代表着,这一世的灭世之劫、已经在蛮荒降生了。
灭世劫是人神三界的灾难,却是魔族的救星。
灭世劫降世,到时候,于整个四海九洲、乃至三界六合与天族而言,将是一场浩劫。
天下将覆,已不久矣……
——
流光容易把人抛,谁也无法阻止时光的洪流。
眨眼间,已是两万多年以后,又过了一个五六百年。
四海升平,魔族已经寂灭了两万多年。
炎冰洞。
炎冰洞,顾名思义,冰火两重天,一半是火,一半是冰。
整个炎冰洞的墙面上红如烈火,炎冰洞中却是寒气氤氲。
一个胜似阳春白雪般出尘的白衣男子正坐在一块极寒的玉石上闭目打坐,只是脸色苍白如雪。
寒玉石的不远处还有两座极寒之玉打造而成的冰棺,一大一小。
大的那个冰棺里躺着一个面容严肃沉静、棱角分明的玄衣男子。
小的那个冰棺里只有一块如婴孩一般形状、只手掌大小的胚玉。
白衣男子的记忆中是十几万年前在三十六天无妄海的一场漫天飞雪。
一片冰海,天际间白茫茫一片。
一个似精灵般的白衣少女在漫天飞雪中不停地飘舞,衣裙在她的飘舞下越转越快,她笑的很开心。
飞雪落在她的晶莹剔透的指尖上,像极了一只飞累了的白蝴蝶,暂栖在她指尖停留。
远远地,还站着一个小小的、稚气未脱的少年郎,约莫五六百岁的模样。
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小九!”
小少年郎回过身,唤了声:“母妃。”那时他的母亲还不是天后,那时他也还不是天族的九皇子,只是天族天君众多天孙中的一个小天孙罢了。
待女子走到小少年郎的身边,小少年郎仰着脑袋,指着那个在雪地里跳舞的少女,问他的母亲:“母妃,那是谁?她光着脚在无妄海上跳舞,她不会冷的么?”
他的母亲告诉他:“无涯,她是这九天灵雪所孕育而成的神女,这世间唯一一个司雪的神女,也是这世间最纯澈、最孤寂的神女,她叫柒染。”
不知过了多少个流光,慢慢长大的他才明白母亲那句:“这世间最纯澈、最孤寂的神女”是什么意思。
一年,两年,十几年,几十年,百年,千年……乃至一万年以后,他初初长成了翩翩少年郎的模样时,柒染却还是他初见的模样,一身没有任何修饰的白衣,及腰墨发。
她只在寒冬飞雪时出现在雪地里跳舞,年复一年地,好似不知疲倦,从没有人去打扰她,生怕一惊扰她,她就会消失不见。
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做过。
那时年少轻狂,还是小孩子心性,还记得那年,他好奇心重,跑上前去问她:“柒染,你明年还会来这里吗?”
那个白衣少女好似受到了惊吓,流光飞雪中,他看到她在慢慢地消散,他看到她好像笑了一下,月牙弯弯的眸子,带着一个小虎牙。
他所说的那个明年,九天之上并没有下雪,柒染也没有如约出现。
人世总是崇敬神一片冰心,圣洁不染,可一旦神有了贪念与嗔欲,这世间一切足以土崩瓦解。
九重天已不是当初那个九重天,柒染无法承受九天浊世带来的影响,在十几万年前最后一场无穷无尽的飞雪后,最终消亡于他的怀中。
她轻轻笑说:“对不起,我可能又要食言了……好不甘心,就这样……”
柒染就这样匆匆地消亡而去,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他叫什么名字,便消亡了。
据说,那场雪在九重天下了整整三十年,却是人世的三百年。
三百年,多少个国家兴衰更迭,却是多少人世的浩劫?
三百年的艰难雪荒时代过去,春去秋来,四季不断的轮回,只是这十几万年以来,再也没有下过一场飞雪。
有人说,是神女柒染对人世留念不舍,所以带走了雪。
这十几万年以来,多少个日月如梭,日升月落间,他总是能梦到三十六天无妄海初见的那场飞雪,只是那个叫柒染的白衣少女再也没有入过他的梦。
“噗——”
一个茬神,突然,只见白衣男子蹙了蹙眉,一口血逸了出来。
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直涌心头,白衣男子掐指一算,算来,灭世劫离开蛮荒已经销声匿迹三百年,近来,先是青丘,再是中原夏州,这次是……燕国都北燕城。
你究竟是谁?
白衣男子作了个将神魂暂时代替他留在炎冰洞,自己的真身则离开炎冰洞的术法,白色流光飞舞间,然后直朝燕国的方向而去。
北燕城外的落英园中,他隐了身形,在一座廊坊对面,第一次看到了那个白衣少女,只不远不近的看了一眼。
那少女本来在吹笛,许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回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一个走神,一口血逸了出来。
他故意收去隐了身形的术法,离开时故意让她看到了自己的一截白色衣袖。
他无法在这里久待,所以必须赶回炎冰洞去。
他离开时开了观心之境,像是在告诉她,人界人,自有人界人的气运和缘法。
你既不属九洲中人,就不可擅自动了别人的气数,哪怕是神,也不能。
这次就既往不咎,下不为例,若下次再敢擅自插手人界之事,我定不饶你。
离开了落英园许久,他甚至还能感觉到那少女看着他离开时的身影,唇角浮现的那一抹满不在意、若有若无的微微讥讽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