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沉眠时》千树颜双

3、猫的报恩③

　　温奕名的顾不得多言，转身就朝着陈眠的房子跑去，车里的周乘也慌忙拔掉钥匙从车里跳了出来。

　　他们跑上二楼的时候看见在陈眠瘫坐在她隔壁邻居的门口，身边还有只不知从来哪来的黑猫。

　　温奕名神色一变，他掏出在腰间的枪小心翼翼的朝着目标走近。

　　“眠眠你没事吧？！”周乘在他身后扶起因为惊吓过度而坐在地上的陈眠，她的全身都在颤抖，连话都说不来了。

　　直到温奕名确认了安全，打开灯之后屋子里的景像一丝不余的暴露在他们面前时，周乘才明白陈眠为什么会如此害怕了。昏暗的房间里流满了血，绕是他一个警校毕业的男人也觉得场面异常血腥。

　　屋子里地板上除了那一滩血水，还有乱糟糟的血掌印，像是某个后知后觉的生物慌乱中踏乱了现场。

　　不用看，破坏现场的就是刚才那只猫。此刻它正无辜的躲在陈眠大腿上。

　　“报警吧，别让其他人再破坏现场。”温奕名守着门对着周乘说，然后他又无声指了指陈眠的大腿。

　　陈眠不明所以，只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看见窝在自己大腿上的那只猫……的四只脚上，还残留着踩着的血痕，在她怀里蹬过之后，衣服上也留下了斑斑血迹。

　　她觉得血腥味更重了。

　　周乘扶起她，拿起手机报警的同时，还埋怨了温奕名一声：“师父，你别吓人家小姑娘了”。

　　陈眠瞪了他一眼，忍着恐惧和反胃的生理反应，在踉跄逃离现场之后，又转头道：“我比你大，不要叫我小姑娘。”

　　她回了自己的屋子，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她本来不想再出去的，可是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好像邻居都知道了出来看怎么回事。

　　陈眠所在的那栋楼，本来是某个烟厂的家属楼，后来经济萧条烟厂倒闭，位置也不怎么好，没什么开发点。这栋楼于是很□□的一直挺立到现在。周围拆迁，所有人都搬到环境更好的小区。只有他们这些要么怀旧要么没钱的人居住在这里。

　　那一栋房子一共有四层，单排的房间有一条半露天的走廊，和老式学生宿舍有些像。隔壁出事那家本来是一家三口，她没敢细看，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出了事。

　　陈眠躲在黑暗里，却听见门外一声细细的喊声，很稚嫩的声音。

　　“姐姐，你醒了？”

　　随后陈眠看见从门后面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今天她看见的夜空里的星星。

　　他是最东头那一家的小孩儿，陈眠见这里人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这个小鬼她却见了很多次。他每次回家经陈眠的门口的时候，总会敲敲她的门看她有没有还在睡，也会把从学校发的糖果带回来给陈眠吃。

　　陈眠想到这些，忽然觉得她也不是很可怜，至少还有这个小朋友是她的朋友。

　　“小诚，你自己吗？”陈眠去了门口，弯下身问他。

　　外面熙熙攘攘的，好像好多人都聚集在那里。

　　小诚捂了捂耳朵，又放下来：“我爸妈也在外面呢，三楼的刘婶儿也来了，还有隔壁的冯叔叔，好像还来了好多警察叔叔。”

　　陈眠这才注意到她换衣服的空挡，外面已经停了好几辆警车。

　　周乘在门口帮忙守着，防止这楼上的人破坏现场，等同事们都到了环起了警戒线他才离开门口。

　　陈眠和小诚躲在人群后面，她始终看不到那张冷漠的脸，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大家都让一让啊，让一让。”周围群众闻声一个个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儿，一个看起来挺有派头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寸头慌忙给他拨清了堵在人群中的道路。

　　“江队，技术勘测已经结束，可以进入了。不过……现场之前好像被一只猫踏乱了。”寸头音色里有些慌张，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证物缺失还是害怕眼前男人的怪罪。

　　“ 猫？”江盛丰言语了一句：“受害人家里有猫？”

　　“听邻居说，她特喜欢把一些流浪猫带家里，而且还喜欢给那些猫吃的特别……”他顿了顿，不知道要用个什么词来形容，只好略过这些直接道：“比如说火腿肠啊油炸的肉饼啊之类的。”

　　“猫能吃这些？”江盛丰蹙眉。

　　“流浪猫哪能有什么选择啊，天天食不果腹的，有的吃就不错了。”

　　江盛丰低头思忖了片刻，又问 ：“报警人在哪？”

　　寸头有些不好开口，却还是如实回答：“报警人是周乘。”

　　“周乘？”江盛丰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个很微妙的神色。周乘怎么会在这里？既然周乘在，那么那个人一定也会在。

　　果不其然，他刚进去，就看见温奕名已经带上鞋套和医用手套在屋子里了。

　　江盛丰招呼寸头安排几个人去排查一下整栋楼的邻居，末了又问他：“受害人家属呢？”

　　“有一个丈夫和女儿，不过她和她丈夫已经离婚一年多了，女儿一直住在外公外婆家里。那男的人在外地正在往回赶。”

　　江盛丰表示了解之后就让寸头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见温奕名还是没理会自己，只是兀自蹲在那盯着现场的一个血脚印。

　　他颇有微词却又不好发作：“帮人家把女儿找到了吗？”

　　温奕名头也没抬：“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在这吧？”

　　“我可没说。”江盛丰看了一圈案发现场，对拍照取证的同事问：“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人呢？”

　　还不等那年轻人回答，温奕名直起了身子：“在隔壁。”

　　江盛丰顿了顿：“你和周乘该忙自己的案子忙自己的案子，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了。

　　温奕名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意，他挑了挑眉毛没再言语，将东西交给江盛丰后喊了周乘准备离开。

　　温奕名刚挤出人群就看见陈眠带着一个小朋友犹豫的站在人群外圈，他蹙了蹙眉头低头看向小诚：“小不点儿，别跟着这群大人凑热闹了，快回家睡觉吧。”

　　“我来陪陈眠姐姐的，我怕她害怕。”小诚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姐姐她是女孩子，我作为男孩子当然要保护她啦。”说完还得意的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陈眠。

　　温奕名蹲下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小男子汉，快回家，带着你这个胆小的姐姐。”

　　“yes sir!”小诚忽然直起身子，像模像样的朝他敬了个礼。

　　他刚想催促他离开，就听见后面人群里开始熙攘起来，好像是外勤的同事已经将尸体抬了出来，尸袋里还有暗红色的血迹流出来。

　　陈眠慌忙捂住了小诚的眼睛，她自己也默不作声的将头撇向了别处。

　　陈眠又想起刚刚一个人在黑暗里上楼经过这里，本来虚掩着的门里忽然蹿出一只猫，她刚从惊魂未定的情绪中平稳下来，却看见月光铺进的隔壁房间里，有个人毫无生机的躺在暗黑色的液体里，等她隐隐闻见那浓重的血腥味才猛然间意识到什么。

　　“陈小姐，有事打我电话。”温奕名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哦，对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她：“这遗书写的繁琐又没重点，这要是放网络小说开头，是没人会想继续往下看的。”

　　他那张冷漠的脸难得的出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微笑：“所以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

　　陈眠刚想说什么，也就是一瞬间而已，她的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她努力让自己斜靠在后面半人高的围墙上，双手努力想要抓着上面的栏杆，可身子和腿脚全都不听使唤的向下沉。

　　“温警官，我好像……又要睡……”她还未及说完，又一头载到在温奕名的怀里。

　　她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拦腰将自己抱起，那个怀抱里温暖又舒服。就像是一个旅途疲惫的人的床笫，她竟然有些贪恋这种感觉。

　　江盛丰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知情的以为是胆小的群众不小心看见现场晕了过去，又见周围依旧是人群攒动，不禁有些恼怒，他冲着周围凑热闹的人：“无关人员赶紧散了！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这不是你们买菜赶集的地方，赶紧都回去带孩子睡觉！”

　　寸头闻言赶紧又疏散了一波围观群众，他看见温奕名抱着一个女孩儿和周乘拐进了隔壁房间，不仅有些好奇。

　　他还没来得及理清这仨人是什么关系，就有看见江盛丰也跟了过去。

　　“头儿对温队真是相爱相杀啊……”寸头一脸啧啧的表情，明明刚才还对他一副嫌弃又爱答不理的样子，现在又主动跟了过去。

　　早些年俩人一直不和，温奕名是队里的模范，破获大大小小案件无数，破格提拔当了队长，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气急揍了江盛丰，于是队长这职务就由原来的副队长江盛丰担任，温奕名又回到了原点。但是大家都叫习惯了，所以对他的称呼一直没变，一直都还叫他温队。

　　收尾工作完成后，寸头把现场交给刚过来的一个小警员，自己也乐颠颠的跑去了隔壁。

　　那件狭小的屋子猛然间挤进这么多人，显得很拥挤，虽说隔壁房间也是一样，不过凶案现场和人住的的地方毕竟感觉不一样。

　　温奕名将睡着的陈眠放在床上，他抬眼看了眼门口的江盛丰和寸头：“两位，麻烦请回吧。”

　　“她是第一发现人，我还有话要问。”江盛丰握了握门框，似乎并没有想要离去的意愿。

　　“她晕过去了，你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温奕名将她睡着的原因隐瞒了下来，不过她现在和晕过去也没什么差别。

　　他起身又对站在床头的小诚：“你也快回去吧小鬼。”

　　“警察叔叔，我明天再来哦。你一定要保护好陈眠姐姐。”

　　温奕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点头默认。

　　他看着小诚离开的背影，刚想打发走站在门口的那俩大老爷们，就听见旁边的周乘惊讶地说：“眠眠，你居然醒了？！这才……”

　　还没听他说完，温奕名就看见躺在床上的陈眠忽然间从床上跳起来，诡异的拱着腰，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四脚着地爬上了桌子……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半蹲着舔了舔自己的自己的手掌，那神态，竟像极了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