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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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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成货船的小舰船武器库满载,有出厂编号的正规武器与私人组装产物混在一块,放眼望去,那占据了船体大半的仓库宛如一间不设准入门栏的群租房,任你名门也好,野路子出身也罢,这里不分阶级,只看谁眼下对主人来说更有用。
希内在这群“混居客”里东翻西找半天,连一把看着仿佛已是上世纪古董的手枪都扒拉了出来,却愣是没找到顾景安的分析仪在哪里。
“我怀疑你这里根本就没有分析仪!”累得半死的希内冲顾景安嚷嚷。
听他嚷嚷的当然不是顾景安本人,控制中心距货舱尚有一段距离,他面前只有一个亮着“使用中”指示灯的音频接收口。
内频忠实的将语音信息反馈到中心,坐镇驾驶位的顾景安瞥了左外视屏一眼,小舰船好似与他心意相通,舰身紧急侧滑向右,避过了一发险些擦上防护罩的粒子炮。
漂亮完成闪避动作后的顾景安才接话:“不应该,你瞅瞅‘古董堆积角’,我把不常用的东西都丢在那里。”
“古董堆积角。”希内重复了一遍顾景安提出的名词,他目光在仅有一条自动加载轨的武器库兼仓库内逡巡一轮,焦点落回他找到老式□□角落上,望着那快堆成小山的杂物感慨,“不好意思,我觉得这应该叫‘杂物堆’——你到底往这里放了多少东西?”
“这个堆积角的登舰时间可比你的登舰时间长多了。”顾景安眼皮也不抬,踩准时机打回一发导弹后说,“对前辈客气点。”
希内:“……”
为临时多出的“杂前辈”无言以对,希内深深吸了口气,他有一句“你就不能往船里添个整理机器人”没能出口,被他顺着气憋了回去。
除了“过去”、“这些年”、“当初”等过去式词汇是姓顾的“爆炸触发点”外,所有怂恿顾景安添置智能产品的提议也都会莫名戳中顾舰长的“玻璃心”。
不熟悉的对象看顾景安,会觉得他简直像个穿越过来的老古板,他对绝大多数智能产品都持不信任态度,拒绝过度依赖智能机械的生活,倘若不是个人终端和舰船基础人工智能实在不可拆卸分割,希内怀疑这人恐怕连终端都不会使。
顾景安时常表现的像个恨不得能一切全凭人力制造的原始人。
希内是知道他对智能产品的不信任缘何而起的少数派。
因此,即便心里对姓顾的有一肚子埋怨,蓦地想起对方是为什么连普通智能家电都不愿安置,希内闭上嘴,继续靠双手在杂乱无章的“古董堆”里翻找。
五分钟后,他感到自己又到了极限:“……就算是手动整理也好,等到了下一个落脚点,咱们好歹收拾一下这里,把杂物和武器分开好吗?”
顾舰长显然不认为自己让武器和杂物混居存在问题,他不以为意:“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希内:“你就不怕哪天这只会机械载物的轨道把杂物也载进轨道里,让你打出去一台老式留声机?”
顾景安货真价实的惊讶了一下:“我还有老式留声机?”
外视屏之外的宇宙空间里,携裹有可怖能量的灼热光线交错不停,小舰船在顾景安的操纵下左突右闪,轻巧如一尾游鱼。
它的驾驶员甚至迎敌闲谈两不误,姿态轻松得仿佛这只是一盘模拟对战游戏。
然而纵使发现对手已在用娱乐态度对待这场战斗,变成“落水猫”的“拦路虎”们也没力气咬牙切齿了。
按着“三流”层级都难达到的混混们的认知,我众敌寡,理应是寡的那方被打的落花流水。
哪怕他们一开始为小货船的突袭措手不及了半晌,可人数基础和火力基础摆在这里,多船合力,难道还打不下来对面一艘小型武装舰么?
最终的结果是,他们确实没打下来。
不仅没打下来,己方弹药储备还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团队配合简直是一锅稀粥,小舰船看似搭载火力量不如他们,可每发导弹,每道粒子光束基本都是有效攻击。
对方的进攻就像一把砍进阵型的刀,轻易突破了他们试图构建的封锁网。
最先开口的男人算是这个劫掠小团体的头目,他先同伴一步意识到继续打下去只会得不偿失。
于是,当希内搬开又一件“古董”,发现下面的杂物堆里终于露出分析仪一角,在小舰船内部通讯里舒了口大气时,顾景安收到了来自对方的求和通讯。
“求和?”顾景安的手虚停在按键上方,玩味一笑,“不好意思,我这里只有投降,你再考虑一下用词?”
连通的通讯屏上,男人表情变了变。
顾景安本以为对方要给他表演一番“忍辱负重”或“不堪受辱”,可出乎意料的,对方露出的却是某种深思熟虑的神色。
“我说为什么这荒僻支线还能招来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男人缓缓地说,盯住顾景安,“我们实力不怎么样,这点我们认,可这地段荒到了什么程度,也是众所周知的。”
顾景安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但这不妨碍他继续端着一张高深莫测脸装神。
他微微侧过脸,由下自上的扫了男人一眼,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
男人的面颊短促紧了紧——看上去像是咬紧了牙,他说:“这些年我们一直呆在这里,盯着每艘过路的船,记录它们的下一步动向,虽然没功,但应该也算不上有过,北哥突然要换掉我们,还连个理由都不给,直接让你来把我们打出去,大家好歹互利互惠了这些年,这么寒弟兄们的心,不妥吧?”
听了一耳朵劫掠团纠葛的顾景安:“……”
“北哥”是谁?
顾舰长所有认识的人里,名字里带“北”的对象就只有一个。
北极的面孔迅速跳进他脑海,他还没忘记那颗对方留在他身上的倒霉纽扣,一皱眉,又把这个自认不可能的答案和对方身影一起从大脑里请了出去。
比“北”这个名字更让顾景安在意的,是男人提到的那句“盯着每艘过路的船”。
对方为什么要盯着每艘路过这里的船,还要求这伙人记录它们的动向?
沿着这条航道一路向前,前方直指损毁的培育中心,对方是和他一样关注这个废弃中心,想要在里面搜寻什么的对象……又或者,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中心,而是每一个试图靠近中心的人?
顾景安沉思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由于男人是直接对连了舰船的通讯台,货舱里的希内也听到了他的话。
希内在内部通讯里轻声提醒自家舰长:“我刚刚查了一下,是你的用词问题,在边域这种地方,‘投降’即代表让出地盘,你张口就要人投降,他们把你当成来抢航道的了。”
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
顾景安心想。
通讯屏对面的男人牢牢盯着他,视线反复在他脸上流连,像是想要通过他神色的细微变化来判断他的下一步动作。
顾景安任由男人打量,那根能以假乱真的糖烟依旧叼在他嘴里,让他看上去分外张狂。
“让路。”顾景安忽然说。
男人一愣。
顾景安:“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让开。”
男人的目光立即带上狐疑与审视。
顾景安丝毫不怕别人看他,下颌一抬:“我替‘北哥’亲自去踩个点,顺道看看各位近期状态如何,这地方既然对北哥来说非常重要,差我过来跑个腿,有什么不对么?当然——”
顾景安往椅背上一靠,似笑非笑:“诸位要是愿意‘让贤’,真想让我把这条航线收走,我也是挺乐意的。”
希内刚拿到纽扣的分析结果,正要给顾景安汇报,骤然听到这么一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险些被口水呛了个死去活来。
他觉得这话哪里都不对。
“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北哥’?”缓过气的希内低声说,“我以为我们只认识北极。”
少年的名字再次入耳,顾景安眉梢动了动,他目光凝在通讯屏另一头的男人身上,没回应希内的质疑。
“这地方对北哥来说很重要”是他从对方话里提取到的信息,并且他大胆猜测,这伙人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这位“北哥”,彼此间日常交流恐怕并不密切,多为“北哥”派人与他们联络。
对方虽说对“北哥”不打招呼就试图换人的行为颇有异议,姿态却尽量把持住了有礼,纵然“北哥”可能已准备放弃他们,这伙人依旧不敢在直属于“北哥”的人面前放肆。
一阵让希内神经绷紧的沉默对峙后,“落水猫”们安静退让到一旁,给小舰船空出航道。
男人冲顾景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就……这就真让我们过去了?”直到小舰船从“落水猫”间安全驶过,希内看起来仍然难以置信,他回头望向舰船后方,总觉得下一秒对方就会变卦反悔,给他们船尾来上一炮。
“他们认定我们是‘北哥’派来的人,只要我们不主动反驳,这份误解能一直延续到他们联络那位‘北哥’。”顾景安说,“至少在联络之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希内:“那如果回头他们联络了‘北哥’,发现我们是冒牌的呢?”
“那就再打一次。”顾景安轻描淡写地说,“最高级别的待遇也不过是‘北哥’亲自来会我们一面,我倒是希望他能亲自来。”
因为正巧,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特意派了一支小队伍留在这里盯梢航道。
“对了,分析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