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凤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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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监
“郡主啊,皇上下了旨意,郡主私记皇上饮食起居,犯了大不敬之罪,按律本应重处.可皇上顾念着庄亲王多年勤谨谦逊,且此事尚有诸多犹疑之处,只封您入这凤阳监,暂不做其他处置。”
凤阳监是天牢专门关押皇族宗室的地方，但凡皇族子弟，只要不犯什么大的过失，轻易也见不到此处。佳期略略打量了这处监室，倒是与寻常牢狱不同，虽然所有不过是一地枯草，一床被褥，可到底洁净些，气味也不是那么难闻。
她一袭华服尽皆褪去，所留下的，不过是一件素白的里衫和一柄素银嵌花的簪子，粗粗束着头发。唯有足下的那双锦鞋，浅粉的流苏缕着金线，还坠着两颗掐了金丝的合浦明珠，倒是与这苍凉的地方极不相配。
她尚不知，自己今番做出的选择，究竟是错是对？
随着来的小内监细细宣了旨，可他四下打量的眼神却不自主地露出厌弃的意思。佳期跪在他身前，低头瞧着这内监的鞋靴和长衫，皆是上等的佳品，倒也难怪会嫌恶这里了。
“咳咳……”
见她分神，那内监持着拂尘不轻不重地扫过佳期左侧的脸颊，先是咳嗽了几声，而后便是厉声喝斥：
“皇上天恩，郡主不谢恩倒也罢了，就连圣旨都不耐烦听了吗？”
佳期左脸火辣辣地痛，鼻子一酸，眼看就要掉下泪来，一抬头，见那内监居高临下的样子，分明是有了依仗，于是不敢委屈，更不敢分辩。只得忍下疼痛叩首请罪：
“罪女知错，请公公饶恕。皇上天恩，罪女自是惶恐万分，唯有日夜愧悔，才能弥补其万一。”
“郡主知错，奴才却受不起郡主的请，如果郡主没有旁的话，奴才就回去了。”
天牢的人早就点头哈腰地候在门外，见这内监出门，都忙不迭地迎了上来，佳期慢慢直起了身子，眼中只余下无尽的冰凉。
忽然，外面一阵喧闹，淹没在牢门外众人的恭维声中。佳期留意听着，竟像是庆欢的声音。
听见了外面的吵闹，那内监一个眼神，众人纷纷噤了声，庆欢的声音便愈发明显起来。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当本宫的路？”
“禀公主，皇上有旨，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探视。公主您可是贵人，何必为难咱们做奴才的啊？”
“若有什么罪过，也是由本宫承担，父皇都奈何不了本宫，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
外面又是磕头，又是请罪，庆欢果然有这移山倒海的本事，顷刻间外面便乱成一团。佳期的心忽然悬了起来，只看这内监朝着人群中的一个小声耳语了几句，那人便悄悄退了出去。
“姐姐，你有什么冤屈只管和我说，庆欢去求父皇，绝不让他这样委屈你。”
几番争执无果，庆欢抬高了声音，也不顾规矩，只管朝里面叫嚷着。佳期眼睛一酸，眼泪便淌了下来。
“庆欢——”
她刚欲开口，那名内监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两个小太监进来捂了她的嘴。余下的话便只化作几声呜咽。
见里面没了声音，庆欢自幼在宫中，自然知道里面是怎么个境遇，不由怒火中烧：
“荣禧，你以为有张与麟在你背后撑腰你就有资格在这儿颐指气使？安夕郡主再如何也还是郡主，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这些奴才还不配管主子的事情。”
那两个小太监被说得心虚，纷纷看起了荣禧的眼色，捂着佳期的手也松了些。佳期趁着这个时候，扬声喊道：
“庆欢，你要护着乾儿。”
话刚说了一半，荣禧眉眼一横，当即斥责道：
“废物，张总管的话都进了狗肚子不成，还不赶紧捂了她的嘴？若是让人知道安夕郡主和外面的人说上了话，我看看你们有几个脑袋？”
“荣禧，你敢当着公主的面如此无礼，怎么不自己摸摸自己头上有几个脑袋？”
是宿妆的声音。
佳期心里像是被滚油烫过一般，原本答应了芊诺要应下这件事，并没有如此难受的。可此时，才愈发觉得委屈。
荣禧，在庆欢面前都敢如此放肆，又怎会将一个婢女放在眼里。
不经意间，她的泪已经淌到了那小太监的手上，这两人还算是知道避讳，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荣公公。”
她顺势往后一撤，那两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行事，两下里看了看，只垂手站在一旁，两边都不敢得罪。
“荣公公。”
佳期双眸是依旧的黯然，渐渐褪去了顺从的神色，那荣禧颐指气使的势头也弱下来几分。“我不再说话就是了，你叫你的人退下吧。”
“郡主，这……”
“庆欢公主在外面，你也不好太拂她的面子，我既然说了，便不会叫公公为难。”
荣禧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终于摆了摆手，示意那两人出来。
“荣禧，你说父皇不许姐姐说话，我管不得。”
“可父皇不曾禁着我说话，我要怎样，你这个奴才可管不得。”
庆欢见不着佳期，也实在无可奈何。
“姐姐，你放心，我和母妃会护着庄亲王府，不会牵连到皇叔他们。我们都在，父皇必定会还你清白，你要珍重自己，别做傻事。”
庆欢是以为自己会想不开，佳期不由笑了，她进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
“这里的人母妃都打点过了，不会为难你，况且你的名位还在，他们也不敢把你怎样，若有机会，我会常常来与你说话，你千万别怕。”
……
庆欢也不在意荣禧听见，零零碎碎地说了许多。佳期一字一句地听着，泛凉的指尖也渐渐暖了起来。
只是很快，庆欢的声音蓦地停住，佳期正诧异着出了何事，便见着荣禧变了面色，匆匆跪下身去：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荣禧，你的差事可办完了？”
皇后突然驾临，佳期眉头稍锁，很快又纾解开来。既然皇后娘娘出现在这儿，许多想不清的事便也有了答案。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的差事都办妥了，只是庆欢公主在这儿，奴才一时走不开。”
“也罢了。”皇后娘娘声音平和，“你送公主回去，本宫来问郡主几句话。”
“这……”
荣禧犯了为难，正欲拿话来支吾，就被白蘋喝止：
“怎么？皇后娘娘懿旨，你也敢不遵吗？”
“不敢不敢，奴才不敢。”
荣禧一行人忙跪了下去，那柄拂尘散在地上，已不再有先前的威仪。
“奴才这就好生把公主送回去，皇后娘娘恕罪。”
荣禧多少知道轻重，见皇后已有决断，便不再打扰，匆匆携了身边的人退了出去。庆欢虽不愿就此回去，可也不能违逆母后，也只得听从，不在话下。“
佳期早早跪好，那绣着金丝凤凰的凤袍刚刚进了来，她便深深一拜：
“臣侄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好像四下里瞧了瞧，佳期方才抬头，便看见她眉头微皱，回头吩咐着什么。
“皇后娘娘来了，怎么连软榻都不曾准备？你们凤阳监就是这样怠慢的吗？”
外面的人慌乱地应了，一股脑地退了下去。不出半炷香，不单是软榻，更连同几案、茶具碗盏等物什都准备齐全。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侄感激不已。”
皇后坐在软榻上，早已摒退了众人，只剩下白蘋在身边服侍，见佳期如此，也只含笑说：
“你终究还是郡主，这也太不成样子，本宫不过是周全皇家颜面，你不必谢恩。”
“臣侄要谢皇后娘娘换了那信笺里的东西，倘若娘娘不曾出手，臣侄只怕连这凤阳监都不能好生呆了。”
皇后凤眸微抬，看着端端正正跪在下首的佳期，轻声开口：
“到底是你通透，这么快便想得清楚。”
“只是你原可以避开这些事，为何偏偏要把祸事引到自己身上？”
“为何？”佳期心底轻笑，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同皇后说话：
“皇后娘娘，倘若今日在这里的是毓哲，您还会这般相救吗？”
皇后沉默不语，只把玩着掌心的八宝手钏，看佳期如何说。
“我在这里，没有人会想着落井下石，也没人愿意多费心思去拖累庄亲王府。可如若出事的是毓哲……”
她没有再说下去。
“皇后娘娘，进宫前，我以为我是最能明哲保身的一个，可是到头来，我却是最傻的一个。”
“皇后娘娘说我通透，可我明白，我从不是个明白人，我想周全的东西太多，可最终，往往一件事也周全不了。如果不是皇后娘娘关怀体恤，我怕是根本没有出路。”
皇后微微动容，吩咐白蘋掺佳期起来，可她却执意不肯，见她如此，皇后也不曾勉强，只轻轻拾起几案上的清茶，和声说道：
“本宫帮你，不是为了你，你不必如此。”
“毓哲好歹陪了恒晖这么些年，本宫怎能不心疼？倒是芊诺那孩子言行无状，恒郡王府又觊觎治军之权，本宫，断断容不得。”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凤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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