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吒》在野党

5、女儿国（一）

　　我毁了人的因缘未遭反噬，反被断掉的红线重塑经络，获得一线生机。于公于私，我都要下凡一趟，去女儿国走一遭。即知身体无碍，我便告别了大士，准备出发。
　　走之前我把洞府洒扫了一下，却发现地上有一根细细的金线连在地与手指之间。细看金线连着的也不是地面，而是斑驳石面上绿色的青苔。洞府中只有我一人，却好像听到了他人的呼吸声。浅浅的，像小刷子扫在我的鼓膜上。
　　这青苔莫不是开了灵智？我抚了抚它，似是撒娇，它柔柔地卷着我的手指。地上早已没有昨晚祭炼法宝时的血，估计是被这个小鬼吃了个干净。我指了指仍被留在地上的残眼：“你傍我洞府而生，算与我有缘。眼睛已对我无用，把其中精血也一并吸收了吧。”
　　它就拢在一起，把我的眼睛吃了个精光。虽然是我赠与它的，看着它吃自己的血肉还是有点头皮发麻。
　　我一直在思考那金线是什么，回想了一下去找观音之时，她身后也有一团金色的薄雾。那时天色尚早，我也看得不太清楚。
　　走出洞府不几步我就遇见了善财童子，他身上倒是没几根金线，反而有几根黑线。
　　“善财，你是不是又偷吃肉了？”
　　“师兄可别血口喷人！极乐世界只有鱼，一只鸡都看不到，有什么可吃的。”
　　“好了好了，是师兄错怪师弟了。”
　　得到法宝我之前从未看到过这些金线和黑线，想必这是眼睛的另一个作用吧。
　　我猜想：金线为福报，为功德。我于青苔有开启灵智再造之恩，便与他有金线相连。观音大士亦如此，只不过她的福报之多，如薄雾漫在身边。黑线为业障，为生平所犯罪孽，听闻红孩儿因想吃唐僧肉，阻碍西行取经，而被大士收入座下，改名善财童子。且我这一眼扫尽大半极乐世界除他，再无人身上连有黑线。善财身上这黑线连着地，仿佛要把他坠入尘土里。
　　我摸着善财头上两个揪揪，叹了口气：“莫再杀生。”
　　等我到了女儿国，已是唐僧师徒在女儿国的最后一夜，他们明日便要赶往下一个地方。唐僧极力推脱的宴席，在我的到来之下又被开了起来。
　　在凡人身上金线很少，黑线也很少，除此之外我倒是看到了红线。
　　布菜的宫女问我：“真人可吃斋菜？”
　　红线穿过她掌心连到在大殿之外侯着的卫兵头上，或许是这宫女总用手掌拂去她额前的汗吧。女儿国只有女人，女子与女子之间也不稀奇。
　　我想起寿喜星君平常会把没有系着红绳的木板拴在一起，我问他为何，他说：“虽是缘分天注定，但还是会有人被天道遗漏，月老宫便是为这些人寻到一个良缘，不至孤独终老。”
　　我哈哈一笑回答那个宫女：“我半路出家非道非佛，没那些讲究。”宫女就把我桌上的水果小食撤了下去，换上了主菜。我已僻谷多年，好久没吃这样的好菜了，食指大动。我先夹了一片鸭脯，鸭脯烤至金黄，非但不油，还有一些焦脆的口感。又乘了一勺牛肉汤，汤里山药炖的软烂入口即化。
　　“八戒，别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了。”
　　“大师兄你就吃香蕉是不馋，这汤的香味都飘到面前了，我能不馋吗？”猪八戒低头嘀咕着。
　　女儿国国王听到这话急忙吩咐身边的侍女：“快给仙长把菜布上。”
　　“既已出家就有克制口腹之欲，是八戒又贪嘴了。”唐僧摆了摆手，挥退那欲上前来的宫女。他好像未曾抬过一次头，而宴席已经进行了一大半。
　　我起初以为那红色是袈裟上脱落的线头，没想是那被剪断了的红线。剩下半根从那国王的眼睛中垂落下来，像未干的泪痕。
　　这场宴席从舞姬退下之后便是无尽的寂静，见我吃的差不多了，女王就散宴了。我同师徒四人一起缓步走回寝宫。女王走之后，唐僧才慢慢抬起头。
　　他与往日并无不同，若不是我亲手斩段了他们之间的情丝，我也不会信在唐三藏和国王之间曾有情。
　　“照我说师傅就应该留在这，人女儿国国王都伤心成什么样子了。大师兄回花果山继续当大王，我回高老庄见翠兰，沙师弟回河里继续过小日子。”
　　“八戒，别逼俺老孙用棍子抽你。”孙悟空撇了撇嘴。
　　“别别别，说着玩玩，大师兄千万别当真。”猪八戒总喜欢逞口舌之快，没想孙悟空真的会动手。
　　他赶忙小跑到唐僧面前“师傅你快管管他。”
　　“悟空！”
　　我本走在沙僧旁边，没想战火会波及到我，他手中的金箍棒直直向我鼻梁砸来。我身上没有趁手的武器，只得抽骨为剑挡住他的攻势。
　　“既然木吒也祭出了法宝，白白收回去，岂不是浪费了这根骨头？”
　　“悟空不得无理。”唐僧作势要念紧箍咒。
　　“师傅莫插手，我只是与他切磋一番，封神时的大能也不是我说伤就能伤到的。”说罢，他的攻势更加强了几分，嘴上还叨叨着：“八戒这个怂货。”
　　他这么一说，我也不好推脱，就与他比拼起来。他的布防很紧，仙家已经很少有他这种炼体的人了。趁他放松了对腰腹的防御，我一个骨刃横劈过来。虽无实际伤害，他身上的不多金线却悉数断裂，消散在空气中。我被吓出了冷汗，急忙收回了骨刃。
　　“惠岸不才，大圣能赢只是时间的问题，我就先告退了。”未等他人作答我就溜回了寝殿。
　　看我逃的飞快，八戒说：“看来那真人也不过如此，还是我猴哥。”
　　悟空抹了抹头上的汗：“从宴席开始我就在看他，他的坐是虚坐，仿佛下一刻就有人从背后袭来。虽交手不过几瞬，除最开始我趁他不备直袭，剩下时候就算是我，也没占到半分好处。”
　　沙僧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在河底时听过他的传闻，不便细说。只能说李靖之子，除金吒憨厚老实，其余两子都异常霸道。”
　　八戒接茬说：“沙师弟，说话留一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在天宫当值时也有所听闻。弟弟哪吒杀了东海龙王三太子，哥哥木吒杀了……”
　　八戒说到一半就被沙僧制止了。“二师兄！祸从口出！”
　　到了休息处，唐僧说：“天色已晚，大家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等到夜深，唐僧还是没有丝毫困意。心里像是被挖去了一块，让他不得安息。
　　天蒙蒙亮，他就开始收拾行囊。泪水一滴一滴地打在满是灰的箱子上，留下了小小的泥点。

作者有话说

　　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