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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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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宣纹回到自己府里已经是晨星闪烁时辰,天快要亮了。
守在门口的细细看到她终于回来,连忙打消睡意,迎上去,“大人,您终于回来了。静虚姑姑在等着呢。”
静虚常常守在竹林打坐,大概是白日多眠,夜间反而很清醒,就着月光诵经书或默念抹珠。今夜是牵挂前去找解药的江宣纹,才特意等候的。
江宣纹来到她身边,说道:“姑姑,我已经好了。是令狐家的女儿下的。”
静虚听到令狐二字,眼皮抬了抬,“可是抚镇将军令狐祈?”
“正是。说起来,我记得姑姑之前与令狐家有过来往。”江宣纹忽然想起了那年自己带过几天的男孩子,奇怪的是,她没有看到令狐家的三儿子,却看到了一个小女儿。
但她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毕竟连性别都不同。
静虚神情平淡,一边帮她诊脉,一边说道:“令狐世家为将,令狐祈年少一战成名,四海皆知有这号战神,不可小觑。今年可是令狐将军回京述职的年份?”
“是的,他们一家都回京了。皇帝嫌令狐将军拥兵自重,打算将他妻女扣在京都城,作为人质,以作制约。”江宣纹将朝中大事讲给静虚听,以便她给自己出谋划策,因此很少隐瞒这些朝堂政事。
静虚抬眸,眼神锐利,“之前你说皇帝要赐婚,赐婚对象可是令狐女儿?”
“正是。”江宣纹忍不住稍稍前倾,“姑姑,你说结了这门亲,之后我该如何应对?”
“那要看对方是怎么样的人。”静虚重新垂下眼眸,“皇帝既然是要把她当成人质,你当然要好好养着她,不能出差错,你夹在中间,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又无法抽身事外,那就把皇帝交给你的差事办好,他指示你如何,你照做便是。此事做好了,便是立了功,你再提出要求就容易了。”
江宣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静虚又说道:“你最近可曾关注淮京那边的情况?”
江宣纹的叔父江原荣一家就住在淮京,因为是皇商,生意兴荣,已然是一方首富。江宣纹重生之后,便从叔父家中奔逃而出,寻到静虚求得庇佑,藏在山中一直到十余岁,她写就几篇诗和策文,在静虚道友帮助下传播出去,一直传到京都,为权贵所闻,又达圣听。
江宣纹前世深被女子之身连累,因此出山后便以男子身份示人,又改名宣文,历经几年努力,方才有如今的成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庶民变成京中达官。
其中艰辛,不一一而足,江宣纹对此是万分珍惜,如履薄冰的。
只是如今以她这小小侍郎,要将淮京皇商还有背后支持他的达官贵人一同扳倒,还是远远不够的。她在等待一个契机。
结果就在这等待之时,出现了赐婚这段插曲,这多少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令狐世家复杂,利益纠葛更为深广,她一旦与他们结亲,之后行事便多一份顾虑。
静虚明白她的苦衷,也知道她撑到现在着实不易,此刻见她沉默不语,便知江淮那边没有什么进展。
“你姑且先将眼前的事情办好了。我一位道友,前不久刚入了江原荣府中,他妻子张氏吃斋礼教,因此特意请了道姑入府设坛,倘若有什么事情发生,她都会告知,所以你不必分心担忧这些。”
静虚说完后,就重新闭上眼睛,开始默念被江宣纹打断的经书。
江宣纹向她行了一礼,方才起身离去,回到屋子里稍作休息。
第二日,皇帝已经知道江宣纹见过令狐一家之事,又特意单独召见。
这次江宣纹就坦然了许多,因为已经做好接受的准备。
皇帝坐在上方,看着她平静的神情,问道:“令狐女儿姿容如何?”
“姿容甚美。”
皇帝了然地颔首,难怪爱卿这次没有如丧考妣的样子了,所以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皇帝本人也是深有感触,“此女既美,爱卿可不能被美色误事了。”
“陛下,令狐女儿如今不过十二,孩子而已,臣奉旨娶她,敬她重她,恐怕是不能将她视为夫人对待的。”江宣纹立刻表忠心,“所以又何来美色误事之说。”
“爱卿谨记使命,甚好。你且将她当成一头猪,养在家里便是,其余不可多问。”皇帝特特殷切嘱咐道。
江宣纹觉得这说法虽然粗鄙,但倒也是一条明路。将这小姑娘养在家里,给她好吃的好穿的就是了,其余的不再多管。
于是她深深拜服,“臣谨记陛下教诲。”
皇帝见她上道,于是没有再多说,放了她回去。
江宣纹步行走出宫门,进宫之路上多了一些人,一辆小轿子堪堪停落,宫中出来迎接的宫婢上前掀起轿帘。
外廷女眷被召见入宫是常事,江宣纹本没有在意,直到那宫婢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将军夫人,令狐小姐,皇后娘娘已经在宫中摆宴,奴婢这就带你们过去。”
江宣纹顿足,遥遥望过去,从轿子里出来的可不正是楚氏和令狐美。
今日楚氏正装打扮,以诰命夫人身份出席,而旁边的令狐美穿扮也比昨日更为精致漂亮,头髻步摇微微闪动,一脸乖巧文静,跟在楚氏身侧。
皇后摆宴邀请,应当是皇帝授意。他要见一见令狐家女眷,顺便经皇后之手赐婚令狐女儿。
江宣纹微微叹了一口气,等她们出宫,赐婚令应该就颁下了。
她觉得事情应该是这样发展的,但到了天黑,宫中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这就有些古怪了。
令狐家此刻已经陷入愁云惨淡之中。
楚氏从宫中回来后,就坐在位置上生闷气,饭也没有吃。
令狐祈和大儿子出门应酬,回来后才听说一些只言片语,令狐仕几步跨到厅堂,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令狐美,只有楚氏一人坐着,面色不禁惨然,“阿娘,美美呢?”
楚氏缓过来,见自己夫君和儿子俱是神情紧绷忧虑,知道他们误会了,连忙说道:“美美喝了点酒,我让他先睡了。你们不要担心,他没有事情的。”
“那你们进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令狐祈几步走来,他今日在外头,忽然听到有人议论令狐女儿美姿仪,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去的。
令狐美样貌出众,令狐一家都有目共睹,但谁都没有想到他会因为容貌一事传名京都城,而且不过是短短几天的功夫。
一提起入宫的事情,楚氏就有些生气和无奈。
皇后在御花园设宴,一开始她们赏花喝茶,气氛融洽。皇后如今也不过十六七岁,半大的孩子,倒也是个心善的。
楚氏知道这位年轻皇后对年少有为的皇帝言听计从,做事都是皇帝吩咐才去办的,没有什么主见,也没有什么威信,宫里宫外暗地里都叫她是“泥皇后”。
所以赴宴吃茶赏花,气氛是很融洽的,到末了等皇后提出赐婚,颁发赐婚令,便算完事了,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谁能料到,皇帝心血来潮,忽然也过来了。皇帝这是想看看被江侍郎称赞“美资容”的令狐女儿到底有什么样的容颜。
皇帝过来的时候,阵仗很大,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群宫婢内侍。
宫人提前通报,皇后都有些始料未及,带着令狐女眷下席请安。
皇帝先扶起自己正妻,然后巡视了一周,很快就看到立在楚氏旁边的小姑娘。
令狐美今日穿的是一袭湖蓝襦裙,发髻俏皮,一支淡碧色步摇衬得脸庞肌肤雪白细腻,立在那里宛如一支初开的夏荷,颇有一股风姿绝色。
皇帝阅历宫中美人无数,眼睛还是亮了亮,这令狐女儿果然堪称绝色。
令狐美敏锐,感觉到皇帝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抿着唇,对这个年轻皇帝第一印象极差。
落座之后,皇后向皇帝请示,“陛下您来得正好,我正准备颁下赐婚令。”
皇帝侧过脸,脸上带着笑意,“皇后辛苦了。此事不急,我们先为令狐夫人接风洗尘。”
楚氏连忙起身,谢道:“陛下隆恩。”
皇帝让她重新落座,“令狐夫人不必拘礼,此乃普通家宴,我们谈笑便可。”他看了看席上,都是清茶糕点,于是吩咐宫婢去端上温酒,“有了酒,才可尽兴。”
待酒端上,皇帝首先赐了令狐美。
席上的气氛才开始发生变化,皇后再迟钝,也意识到事情有变。
难怪皇帝拦下了她赐婚,皇后微微皱眉,心口非常不舒服。
同样不舒服的还有楚氏。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出此变故。
皇帝赞了令狐美一句,这一赞非同小可,好事之人纷纷传言,飞出宫廷,传遍大街小巷,很快京都城都知道了令狐女儿美姿容。
但要论起来,先赞的是那位惊才绝艳年少成名的江侍郎,于是又一番添油加醋,君臣皆爱,这传言传得便更猛烈了。
那日令狐美在宫中走得如履薄冰,硬生生灌下两杯酒,等到回府,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楚氏心中骂好色皇帝不停,一边小心翼翼护着令狐美,总算虎口脱险,从宫里出来,没有被扣押。
皇帝回去之后,想起那小姑娘喝酒的娇憨模样,尚且有些意犹未尽。
他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纳了令狐女儿,收拢在后宫了。但转念一想,他很快就知道这样不妥,这是昏君的做法。
皇帝长吐一口气,来日方长,且稍作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