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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各有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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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过于空阔,所以人员住的比较紧密。柔佳和小铃铛住在同一处院子同一个大房间,中间只隔着一个白宝格大置物架。一天半夜,柔佳觉得渴,起来喝水,不料刚揭开帘子,便觉得有视线幽幽的注视着自己。她下意识的回头看,果然,小铃铛就趴在枕头上默默的看着她,柔佳这才注意到她白日总是敛眉,视线微微向下,但实际上眼睛相当的大,大而亮。她是练武的,所以比较警觉,一点细微的动作就醒了。于是不好意思的举起杯子问道:“不好意思哦,吵醒你了。你要不要喝?今天晚上的麻辣小羊排口味有点重了。”
小铃铛默默的看着她,然后呼啦一下扯过被子,整个人像蹴鞠一样滚了进去。柔佳莫名其妙,自己喝了一杯茶,转身爬到床上,酸枝木八步床的床棱上,刻着百子千孙的石榴纹,柔佳默默看着,心里盘算小牧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要让南王无法轻举妄动,只怕需要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行,整合周围郡县的军队什么的,偏偏派了小牧去,这是皇帝的信任和托付?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柔佳翻了个身,引起床帐一阵飘动。
次日一早,柔佳起床洗漱,小丫鬟送了热水进来,以前都是温热的水,现在烧的烫烫的,现在兑了冷水,恰好分作两盆。这是柔佳授意的,不必分出先后来。随后又把脂粉盒子掀开,笑问道:“你的胭脂膏子什么的有没有带过来,我这里的虽然不算顶顶好,但也够香够细,颜色也染的好。”
小铃铛探头看了下,又抬头看着柔佳:“你擦。”“哎?”“你擦给我看。”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感觉很不友好,让人忍不住生气:难道我这胭脂还会有什么问题,需要先给你试一试吗?旁边的丫鬟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忙陪着笑,要打圆场,幸而柔佳很随和,笑道:“好呀,我当然是要擦的,最近气候干燥,面皮绷得死紧死紧”
柔佳先用温热的毛巾擦过了脸,又把细细的玫瑰霜在掌心晕开,小心翼翼的涂在脸上,一点点按摩,随后又用金菊清露敷在眼周,昨天晚上没睡好,感觉眼睛有点没精神。最后用簪子挑出一点胭脂膏子,轻轻打了面颊,涂了点唇。对镜自照,颇为满意,随后开首饰匣子,挑了一朵纱花,一根簪子,让丫鬟梳了弯月髻,一挽,牢牢固定住。
她收拾妥当,再起身,结果冷不防又差点撞到陆风玲,这小姑娘还看着她,柔佳下意识的摸自己的脸:“难道我的妆有什么不对吗?”
陆风铃却又低了头:“没,没有”半晌后,仿佛又像鼓足了勇气一样,抬起头:“你,很好
看。”
“嗯?”
陆风玲又红了脸,垂头小声道:“很美”柔佳笑了,把她拉到椅子边做下,几样脂粉都拿出来:“你喜欢哪一种,我帮你晕开”
“不不,我不用”她急忙退开,小声道:“我不碰这些的”
柔佳诧异,还有女孩子不爱花儿粉儿的?不过也没有勉强她。
柔佳的日常生活很简单,她没有什么热闹的爱好,自己绣绣花,翻看一些养生的医书,有时候还会研究一些新的美食,比如怎样用一根柴火棒把猪头肉炖的刚刚好。扁夫人在经过详细的询问和研究之后,挑了个几个聪明,勤快,忠恳的女孩子过来,跟柔佳学习。“京城里,眼毒的大师傅多得很,你这样的绣法藏不了几时,我们要先自己壮大起来才好,避免到时候反落入被动境地。这些人学会了,就是你的第一批手下,将来我帮你开铺子。”柔佳当然欣然接受,从此以后,自己可以进入以前未曾有过的领域了。
陆风玲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有时候,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总是安静的站着,或者坐着,一副暗中观察的样子,眼睛圆溜溜的,仿佛一只偷窥之猫。她时常呆的地方是练武场,柔佳偶尔见到她在那里练拳击,一记直拳出去,砰的一声,仿佛敲击在心脏。
“这姑娘就是太孤僻了,其实心思很单纯”扁夫人如此感叹。柔佳觉得也是,所以有什么有趣的,好玩的事情都讲给她听,时不时也会引着她说说话。
看看历法,清明到了,一年一度踏青游玩好时候,柔佳也打算出去走走,毕竟这是看小姑娘们穿什么衣服,用什么绣样的好时候。当然,她特意邀请了陆风玲。陆风玲穿着一身棕红色的细绒薄衣,裹在身子上,裹得紧紧的,再加上略微有些畏缩的神情,看上去就像一只冬眠过后,刚从洞子里爬出来的小松鼠。“我,我还是不去了。”陆风玲轻轻搓了搓指头,她的指头上有细细的茧子,“我不能随便出门的”
柔佳回身把窗子打开,一片金色的阳光洒落进来,春风随即涌入,带着花木的清香。这么大好的时节,闷在屋里,岂不是太浪费了?
“你只说你想去不想去?”柔佳挤挤眼睛,神色调皮又灵动,陆风玲有些犹疑,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不去。我会弄砸的。我不好随意出门。”
柔佳定定的看着她,仿佛猜到了什么,随即笑道:“你放心,且看我的”柔佳抬起手,拉住她,
又让丫鬟打开自己的柜子,捡了一跳粉红色的娇嫩衣裙出来,束腰有淡黄色鸾绦,吊着翡翠玉环“穿这个”
“不,不”小铃铛拼命推拒:“我比较喜欢黑色,或者身上这种的。不太引人瞩目的。”
柔佳笑道:“今天出去玩,大家都穿的红红绿绿的,你穿黑的才引人瞩目呢。”
“可是,不不不”陆风玲还是拒绝:“我还是在家里呆着比较好”
柔佳再四热情邀约,最后说道:“你不是要保护我嘛,刚好跟我一起出去嘛,我上次就遇到南王世子那样的轻薄之徒,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呢”陆风玲终于同意了。柔佳这才来了兴致,笑嘻嘻的把自己的首饰匣子也打开,将她的冬菇髻拆散,亲手挽了个跟自己同样款式的弯月髻,戴上一朵羽纱头花,压上了一支造型简约的牡丹扁簪。“来来来”柔佳拉开美人捧花大立镜的镜祔,引着她看镜中映出的女子丽影。“看,你很漂亮啊”
陆风玲凑近了细观,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轻轻撩起额前的一小点头发:“你看,我这里有个疤。”柔佳心里一凉,探头去看,果然发现眉头上有一块黄白色的疤痕,面积有铜板那么大。“多疼呀”柔佳叹息,可以想象当年有多严重。“我被买到了花船上,逼着学唱戏。我不愿意,就被打。当时老鸨说‘不许打脸,脸毁了,就白买她了。’我听了,觉得有用,索性趁他们一时松懈,自己撞了。当时血流了一脸。老鸨恨得要命,又怕我死了她就真亏手里了,便拿我当小奴使唤。”
柔佳听得心中震撼不已,不由自主的抱住了她:“没想到你这样瘦瘦小小的,竟然如此刚烈”
“我其实就想着自己干干净净活不下去,实在不行,干干净净见爹娘也好。”
柔佳潸然泪下,流出了泪,又觉得有些矫情,自己拿帕子擦了,有点不好意思。“我只觉得我很优秀,不管心智也好,行动力也好,都非常人可比。但如今见到了你,我发现是我浅薄了,这世上多的是优秀杰出的好女儿。”
陆风玲惊讶的看着她,心道她怎么就流泪了呢?她自己都没有流泪呢。柔佳从匣子里摸出了一枚小星星的花钿,“把这个贴上去就可以了,刘海儿可以夹起来。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端倪。还有这个,是羽毛还有金叶子的抹额,还有这串串珠抹额,是米粒珠编的,都可以略微遮挡一下的。”柔佳柔声安慰:“你只管放心大胆出门去就好了。我这样给我装扮,再画个妆,哪怕有人注意到了,也不会认出你来的。当年陆家遭难,你才多大呀。”
陆风玲微微动容,但还是摇头:“我在京城,还是小心些吧。”
柔佳叹了口气,也不再勉强,便道:“那我在家里陪你。”
“你不必如此”扁夫人从窗户下走来,听到了便打起帘子走进来:“你只管乐你的去,我在家里跟她作伴呢。你去见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好玩的,回来说给我们听就是了。”
柔佳闻言,便笑着依了。
上京河边依旧美丽,每年的春天都是如此妖娆多情,春风渐渐春柳细细春花朵朵,柔佳信步走到水边,看到了周围祈福休憩的人群。她选了一块干净的土地,把手里的香包放下,搓了点土,点上了香,聊作安慰。“神仙保佑,我夫在外,平安顺遂。”她不敢出声,只在心里默默的念。
一帮穿红着绿的小姑娘拿着小彩旗小花棒嘻嘻哈哈走过来,柔佳忙起身站立,却已经被看见了。平常与她相好的便赶过来,笑道:“呀,袁家小娘子,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她们故意嘻嘻哈哈不叫齐姑娘佳佳姐,偏叫袁家娘子,可把柔佳的脸给羞了个彤红。她一边从荷包里摸出干果给这般小丫头,一边笑道:“你们这些子碎嘴小姑娘,个个都不安分”
“敢是我们袁家哥哥出了远门,你自己想情郎呢。”
“吃着我的松子儿还堵不住你的嘴,嗯?”
众人都嬉笑起来,柔佳没有忽略礼数,走到其中一个形容尚显稚嫩的小姑娘面前,“小公主”
“姑娘不必多礼,我今日是求了父皇,他允许我偷偷溜出来的。当日跟王公大臣在一起,那么多人跟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今天跟大家一起放风筝呢。”小公主今年十二三岁,身材较小,因为颇受明德帝宠爱,所以活泼爱笑,眼神也格外纯净。她仰着头望天上看,手里抖着风筝线的线轴:“你看,你看,这个是大鱼。大锦鲤,多好看。”
柔佳连连点头,轻轻扶了她一把:“是很好看。你仔细些,小心被草窠绊倒了。”
小公主显然很高兴:“跌倒了我也不怕,我放给你看,我放的可好了,比你的小牧哥哥放的还高。”柔佳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小公主已笑着跑开了。柔佳看看四周,推测了一下她的护卫在哪里,自己随即跟了上去。
这河边的草地上,地势比较开阔,对面有山,这便却是矮坡,没有高大的树木阻挡,风筝很容易就飞上了高天,眼瞧着那风筝飞得越来越远,渐渐的,连花纹也看不清楚了,柔佳心中一动,也去拿来一早扎好的大鸟风筝。原本打算跟小牧一起放的,但现在就自己来吧,据说风筝飞走了,可以把灾祸都带走。风筝飘飘摇摇升起以后,柔佳伸手松开线轴,立即,线被风扯着,呼啦啦往天上扯,风筝迅速成了一个小黑点,手已经有些把不住,紧接着,猛地一挣,劲道一松,那风筝便远去了。
“不知道你会飞到哪里”柔佳仰头望天,喃喃自语:“不知道能不能过山过江。”
天边层云错落,远山含黛,柔佳一颗心也变得飘飘摇摇的。正自出神,忽然前方响起一声惊呼,抬头看,便发现不知哪里飞来一个大龙的风筝,眼瞧着越飞越近,跟小公主的大鱼凑到了一起。小公主大惊,急忙拖着风筝跑,可是却躲不及,那大龙风筝飞快的靠了过来,还跟小公主的风筝线缠到了一起。小公主急得脸都红了,一边高声叫着要对方躲开,一边自己往后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两个风筝像打架一样,纠结缠绕,扭成一团。柔佳急忙赶过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公主猛然一用力,线断了,风筝呼啦一下子飞高,随后又一个跟头落下来,掉进河里。小公主怔怔的看着那一幕,半晌后,红唇一撇,眼圈就红了,柔佳吓了一跳,忙去劝慰:“这种意外总是会发生的,我再给你一个……”结果话未说完,小公主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柔佳也是意外,又是想笑又觉得不能笑,拿了手帕给她擦眼泪:“好了好了,莫慌莫慌,等小牧哥哥回来了,我让他亲手给你做。”
“不”小公主还是很伤心:“我的大鱼”正哭闹,那边山坡上飞快的冲下一个人来,身穿白缎蟒袍,头戴金翅飞龙冠,身材高挑,脚穿五金长靴,容貌颇为俊逸,柔佳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把小公主挡到了身后。来人正是南王世子,柔佳对他的印象实在是太糟糕了。小公主不明所以,诧异的看了柔佳一眼,从她身后探出头来。
南王世子走上前来,一副意外又很有歉意的样子,愧疚道:“真是失礼了,小公主殿下,弄坏了你的风筝。公主殿下,请容许我再送给你一个吧。”小公主刚要走上前说话,又被柔佳伸胳膊一挡。“春日游,意外总是难免的。世子爷请自便。”
“哟,这位姑娘似乎对本世子有些偏见?”
柔佳微微皱眉。那南王世子随即挑起了眉:“我的风筝架就扎在那边山坡脚下,两位姑娘可以随意选取自己喜欢的。”说罢,特意对小公主比划:“一模一样的大鱼,还有一个哦。”小公主显然很不高兴但还是维持着皇家该有的礼仪,勉强道:“我不怪罪于你。开心的日子,就不要计较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柔佳松了口气,要牵着小公主离开,哪知这南王世子竟然又转了一步,挡住去路,伸开手臂一拦:“哎,这就没意思了,一起玩玩嘛,别在外人眼里,显得我欺负了你们两个小姑娘。”
柔佳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道:“你已经跟惠宁郡主订亲了,我们自然要与你保持距离的。世子殿下请自重。”
“哈哈哈哈”柔佳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这句话,竟然像刺激到了南王世子一样,他竟然放肆的大笑起来。“可惜可惜哦,本来我应该是小公主你的驸马。”小公主吃了一惊,随即退身往后躲。柔佳冷声道:“请世子爷注意你的言辞”随即拉着小公主走人,而南王世子竟然是一副要把不知天高地厚的浪荡子当到底的模样,竟然再次伸出手来,转了个圈圈挡路,还要伸手推开柔佳“别碍事”然而这次他没有得逞,树荫后,一个姑娘,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来,如同风中卷来的一根鸡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南王世子身边,一声娇喝,拿住了他的胳膊,紧接着一用力,竟然将他扛起来,扔在了地上,砰的一声,像河边的船工扔掉了肩上的沙袋。
小公主目瞪口呆,柔佳目瞪口呆,河边游玩众人皆是目瞪口呆。柔佳一愣,第一反应是就地捡起些泥巴,往她脸上一涂,谁都看不出眉眼,随即喝道:“你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女人,竟然敢随意出手,还不快快滚开。”随即给身边丫鬟使眼色,丫鬟会意,立即架起了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远去。
柔佳这才回转身,一边示意人赶紧搀扶起南王世子,一边“十分诚恳的关切”:“哎呀,世子爷,您不要紧吧,有没有摔坏?”
南王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震惊到了,躺在地上,感觉自己从腰到臀无处不痛,一下子竟然忘了站起来,直挺挺落在地上,好比一条被撩上砧板的肉条。等到人群围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大丢了脸面,自己被仆役扶起,愤怒的一甩袖子,狠狠的瞪了柔佳一眼,扬长而去。柔佳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心道这人的眼神竟然如此阴邪。
这个短短的小插曲,并不足以破坏到大波姑娘们游春的好心情,众人先是围观了看热闹,紧接着嘻嘻哈哈哄笑一阵,便远去了,秋千架,花旗,小鼓,可以玩的东西实在太多。唯有身处其中的,才能察觉危险。柔佳轻轻摸了摸脸,拉了小公主走人,低声问道:“你真是父皇同意跑出来的?”
“不——”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虚弱,“我是求了……”
“以后还是听你父母的话吧”柔佳打断了她的哭诉和委屈,简洁的道:“我先送你回宫。”
“不不,我现在不敢回去。”
柔佳面无表情:“我不敢收你”随即硬扯了她的胳膊,脚下生风,一溜烟似的,找到马车,撩开帘子,钻了进去,把小公主拖了上来,拖了上来,她还是那副受了惊的模样,活像一只鹌鹑,柔佳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你父皇不让你出来,挤到这样的场合,肯定是为了你好。你该听他的话的。”
柔佳保证,如果她敢梗着脖子喊上一句:“你竟然敢这样跟本宫说话,教训本公主!”柔佳绝对一脚把她踹下马车。幸而,并没有。小公主吸了吸鼻子:“那个人会把我拖走吗?”
“南王世子,他本来是来“与皇家约为婚姻”的,但是你父皇舍不得你,又有人帮他出了注意,皇家又不只有公主,宗室女也算是皇家的,于是就指了你那惠宁小堂姑。虽说道理是这样讲的,但对南王世子来说,却是说好的姑娘降了一个级,他自然心里不忿,这种情况下,你父皇要把你困在深宫,也可以理解了。”
小公主一口气不吭,半晌后才叹道:“那南王世子真不是好个好人。”
“你父皇就是认准了嫁他注定是牺牲,所以才咬定了不放你去嫁。”
“我父皇对我真好。”
“惠宁何其无辜?”
小公主又不吭声了。柔佳轻轻吸了口气,她也真是的,竟然跟个半大姑娘置气,也是因为跟惠宁关系太好了,关心则乱。“算了,你如果不敢说实话,回去后,就撒谎吧,说在袁王府串门子了。跟我一起玩呢。”
小公主犹豫了片刻,吸吸鼻子,原本有点红的眼睛现在终于褪下去了:“不用了,我还是说实话吧。”
柔佳勉强笑了笑。其实她心里也乱如麻,回到家中后,立即去寻陆风玲,方才可真是唐突到她了。她连衣服和鞋子都没顾得上换,直接来到了前院,果然看到扁夫人正在跟陆风玲说话,一边说一边笑着拿胭脂给她擦脸,看上去就是在抚慰或者劝解。柔佳这才松了口气,紧赶着脚走上前去,先行一礼:“妹妹,我方才得罪你了。”
扁夫人倒是一把扶她起来。“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是我撺掇了她去的,看你热心邀约,她又十分不肯,少不得我亲自出马,哪里又出了这样的祸事。她原本是王爷分给了我保护我的,如今跟了你出去,看你要吃亏了,自然要出手保护你的。”
柔佳还记得那惊天一摔,此刻只有点头而已。她习惯了隐忍迂回的办事,这种当场出手揍人的情节,亲眼目睹了,十分震撼。扁夫人对她笑笑:“惊到了。”随即又叫人拿帕子和温水过来,给她擦脸上的汗。趁着转身的时候,悄声道:“这姑娘当初受了太大刺激,如今脾气格外乖戾了点。连脑筋却变得怪怪的,平日里,丫鬟们也不太敢理会她。”
柔佳点头,越是这样,她忽然冲出来保护自己那一幕,才愈叫自己震撼,又震撼又难过。她看着陆风玲,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权势这个东西,既诱人又害人,陆国公当初偏跟着先皇后政变了,不然她该有另外一番命运。
说到这里,今日上京河边,她看到宜均夫人跟不少贵妇一起说笑呢,看起来竟然还是人缘颇好的样子,中间还笑着提到自己不如改嫁了算了。又大赞明德帝如何仁慈,如何友爱,自己犯了那么大错,竟然还乐意收容自己母子。众人自然十分捧场,连带着夸明德帝,然而等到宜均夫人一转口说到永王也到了婚配的时候,众人立即缄口了,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毕竟明面上捧场归捧场,谁愿意攀上这么一门亲家呢。
柔佳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把上京河边见到的情况,略微整理了一下,又给扁夫人讲了一遍。袁王殿下正从外头回来,闻言道:“南王这是逼着陛下削藩呐,陛下一动手,他们就有正儿八经的名义可以开战了。”
柔佳闻言,惊道:“难道陛下还要忍着?”
袁王唇角的笑有点讽刺:“陛下有个自己差太远的哥哥,因此尤其喜爱自己的名声,无论如何,也不想留下个屠戮功臣的恶名,尤其那些功臣还是哥哥留下来的。他更难做。”
所以,既想要削藩的利益,又不想沾了手?柔佳挑眉,这是什么皇帝,既想当那个啥却还想要那个啥。依着袁王殿下的说法,这件事早晚要做,那皇帝偏还要装无辜,那谁去做呢?柔佳扭头看到袁王皱紧的眉头,心里立即咯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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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王世子和宜均夫人不出意外又在私下碰面了,宜均夫人看到南王世子就条件反射性的皱眉抿唇,这是她的合作对象,她知道这种态度不好,可就是克制不住。对于南王世子,她有种女人角度的生理性的厌恶。实际上南王世子也一样,他表面笑嘻嘻,心里早就在放炮仗:一大把年纪的老女人了,还假装自己多么高贵,在我父王床上那么发骚的时候,还是高高的昂着头吗?
“你去招惹小公主做什么?还怕皇帝对你不够窝火吗?”
“窝火的,该是我嘛,那样十二三岁豆蔻梢头,生的够美艳脑子却很单纯的女孩子才是我要娶的人,谁知道皇帝老子舍不得,把惠宁那个又泼辣又恶劣的疯婆娘塞给了我。明摆着,这是不给我们藩王一点颜色,一点警告。说什么王爷,人家一句话,媳妇都能给你换咯。”南王世子一边嘴角总是上扬,看上去有点轻佻,有些愤懑,满身红尘作乱的气息。
宜均夫人皱眉看着他:“今期太子似乎不怎么与你一起了?”
“原本一起约他打马球狩猎都来的,但今日被陈书琪那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小角色搬弄口舌,便远着我了。这人好像当初还是袁王府举荐的?话说回来,袁王府最近当真古怪的很,你可还见到袁王世子袁牧之吗?听说他不知犯了什么事,惹得袁王大怒,父子俩好吵了一架,袁王脾气大,索性把他赶出去了。”他话语中带着一丝挑逗,颇为好笑的打量宜均夫人的表情“他的未婚妻可真是美艳动人呵,若我有那样的未婚妻,哪怕打死了我,我都不出门的。即便要出门,也得带着未婚妻一起呀。”
这句话立即引起了宜均夫人的警惕。好个明德帝,表面上一味的宽仁,实际上却是两手准备。不过这样也好,南王那个老家伙虽说是被自己“睡服”了,但不一定能下那个狠心,倘若明德帝先有了动作,那就由不得他自己不做了。
宜均夫人正自出身,忽然一只手朝自己面颊上摸来,她眼睛一瞪,抬起手来,啪的一巴掌狠狠挥去,这次发现不是别人,正是南王,顿时怒发三千丈,太阳头上冒火光。偏那南王世子还是一副轻佻本色:“哟,我爹摸得,我摸不得?”真把宜均夫人气到倒仰。
那边厢,小公主回到宫中,先去找父皇认错,紧接着又诉说了自己在上京河边遭遇种种。那南王世子如何对自己言行无妆,柔佳又如何庇佑自己全都讲了清楚。明德帝听得连连后怕,既恨南王世子贪得无厌,又心疼自己掌心明珠,下狠口骂了小公主几句,却不忍心处罚,又看她哭得那样,更是一句重话都不能说了。这个时候,一边拿着鹦鹉等鸟侯着,随时准备哄小公主开心的李喜喜却听出了一点文章:“那个忽然冲出来的姑娘是谁?上京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女豪杰了?”
小公主愣了愣:“大,大约是什么路见不平的高人吧,俗话说的好,屠户的千金会耍三分刀。”
明德帝仿佛听出了什么文章,看了李喜喜一眼,“你记不得记得当初小牧还在跟太子一起玩的时候,玩角力,曾取笑‘你这一点子功夫还比不上我们王府里的姑娘’?”
李喜喜平时跟袁王府相处十分不错,一时间不知祸福,不敢随意开口,估摸着道:“似乎有吧?陛下博闻强识,老奴却不记得了。”
明德帝似乎看出了他的心虚,也不说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一振衣袖,站起身来,也不管还在莫名其妙的小公主,径自去了上书房,吩咐道“把袁王殿下给朕请来吧。小牧送回来一些情报,朕需要跟他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