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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香雾卷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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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离去的彩依并没有发现二人。
瞠目结舌的李小遥从宽大的橱柜后闪了出来,随后的是林岳如,二人相视一眼,方才采一那出神入化的身法和一瞬间就能消去衣裳污渍的奇景都充分印证了那坊间传言——采一不是一般人。他们急忙凑近床边,床上的刘静媛早已昏死了过去,呼吸又轻又浅,林岳如急忙伸手推醒她,“喂,表妹!醒醒!”
床上的刘静媛慢慢睁开了眼睛,望见二人——或者说是林岳如的时候,眼泪刷地掉了下来,随即一把攥着住他的袖口:“表哥……救我……”
“他……他会使妖法,我早就怀疑他不是人类,他一定是妖怪!”
“表妹,事情还没查清楚,妹夫他……”
“还查什么!他明明就想害我!”刘静媛又是一阵咳嗽,好不容易喘平了气,断断续续道,“最……最开始,最开始我居然还是信他的,但是这段日子,他越来越可疑,我再与他朝夕相处下去,早晚会被他害死……”
“你冷静点……”林岳如话音刚落,刘静媛摇了摇头,摇摇晃晃地支起上半身,一直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李小遥愣了下,急忙出言制止:“诶,等一下!”
刘静媛充耳不闻,居然挣扎着爬了起来,掀开被子,“我……我要去找我娘商量……”
“行,你先别起来。”林岳如急忙吩咐了旁边的侍女,侍女领了命之后小步跑了出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云姨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这幅情景红了眼眶,扑到床前:“媛儿,怎么了?采一呢?”
“娘……你要救救女儿。”躺在母亲怀中的刘静媛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终于哭出了声,“采一……采一他要害我啊!”
“这……采一他怎么可能害你呢?”
“不,采一他……他是妖怪!他会施妖法!我亲眼看见的!”
云姨眉头微微蹙了下,手指缓缓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怎么可能呢?我的傻女儿,你一定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胡思乱想……听娘的话,好好休息,娘炖了两份莲子燕窝汤,等下让他们送来给你和采一补补身子。”
“娘,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采一的药是毒药,我会被他害死的!”
“傻孩子,做噩梦了吧?”
“不,我说的都是真的!采一他真的是妖怪!我见过他两天没吃饭,只喝些蜜水,我让阿月她们做了几样带荤腥的小菜,他却像是故意躲着一样,半点都不沾……而且他会飞,表哥,你刚才是不是也看见了?”一长串说完,脸色都憋得有些红了,云姨愣了下,征询地转头望向林岳如。
林岳如一时语塞,半天才缓缓开了口:“妹夫他可能的确有些轻功功底……”
云姨抚她头的手一滞,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这……”
“娘,我不要在这里呆着了,我会被妖怪害死的……”刘静媛埋进云姨的胸口嚎啕大哭了起来,云姨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背,宠溺道:“好,那今晚跟娘睡。阿月,阿香,你们带小姐到我的房间去。”
将刘静媛安置好睡下后,云姨叹了口气,吩咐了阿月伺候着,带着阿香和李林二人一并走出厢房。走出门后,云姨转头问道:“刚才媛儿说的,确有其事?”
“这奴婢也也不知道,姑爷他的确有些奇特,但是……”
“唉。”云姨面露愁容,“老爷刚走,便出了这种事……眼下采一这孩子也不在,这让我如何是好?”
“云姨,依我看,妹夫他不至于是刻意来害表妹的。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林岳如道。李小遥点了点头:“是啊,我也觉得采大夫不是那种人……”
“唉,我也觉得采一那孩子不会这般……”云姨摇了摇头,“罢了,阿香,你去吩咐管家。让他备好银钱和拜帖去一趟金仙观,请观主来府里一趟。”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妖怪……让道长来为媛儿驱驱邪也是好的。”
一个时辰后,府门口铜铃一响,一大队道士乘着车马,鱼贯进入尚书府。一个干瘦的老道被童子们搀着下轿,鞋底一挨到地面,周围的道士童子们立刻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站成两列,手里捧着净瓶,用柳枝沾着瓶里的甘露一滴滴散在老道要走的路上,云姨急忙迎了上去:“信女参见钱真人。”
“夫人不必多礼。”干瘦老道捋了捋随风飘扬的胡子,轻轻一摆手,周围的道士和童子战战兢兢地退到了两边,“可是令爱收妖邪所扰?”
“此事还不能断定……”老道听到她这么说,又捋了捋胡子,将尚书府左右打量了下,“唔,以老道所看,此地的确有妖气!若不处理,后患无穷啊!”
“此地风水隐含异像,地脉紊乱,不吉!不吉啊!”
“啊?这该如何是好?”云姨有些急了。
“唔,这……”那道士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云姨急忙示意旁边的管家捧出一个木盘,揭开,满盘金灿灿的闪光。
那道士的一双小眼睛瞬间就变得通亮。
“哼,我还以为京城的骗子会有什么别的花招呢,没想到都一样。”站在一旁的李小遥压低声音道。
“你就那么肯定人家是骗子?”林岳如道,李小遥哼道:“林大哥,打赌吗?”
看那道士有了动作,二人急忙收声。那老道吩咐童子们收了盘子,缓缓点了点头,道:“先让本道看看令爱的气色吧!”
几人连忙领着老道就往后屋去了,老道看了刘静媛一眼,伸手把了下她的脉搏,皱起了眉:“嗯,两眼泛青、经脉浮肿,眉宇间凝结着紫黑之气,这八成是中了极厉害的巫毒。”
“巫毒?”云姨一愣,之前从未有人能讲出刘静媛这到底是什么病,再加上从她的一举一动一饮一食都有贴身的侍女精心服侍着,也从来没向中毒的方向去想。那老道缓缓道:“所谓巫毒,是用咒术加上毒蛊复合施在人身上,只有道行很高的巫蛊师或是毒物所幻化的精怪才会使这类的邪术。通常中了此种毒只有施毒的人才能解。”
“但刘小姐体内似乎还有另一种不明的毒抑制住了巫蛊的毒性。短时间之内毒性应该不会发作。不过奇怪的是……一般人若同时中了二种这样的毒。即使毒未发作,不出七日之内早就元气枯竭而亡了,照小姐的脉象推算,中毒至少有一个月了,她是不是服了什么大补仙丹竟然能支撑到现在!?”
“没……没有啊道,会不会是您看错了?只有我女婿熬一些草药给她服用,其他大夫开的药因为媛儿吃下去就吐,所以就没再吃了。”
老道听了这话后啧啧两声,道:“夫人,此事恐怕并不简单,必须去小姐平时居住的地方查看……”
“好,只是……道长,媛儿还有救吗?”云姨急切地问道,老道捋了捋胡子:“很难说,现在时日过久,恐怕……”
这话刚出口,云姨的身子一歪,站在旁边的林岳如急忙一把扶住她:“云姨,你没事吧?”
云姨勉强睁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林岳如急忙劝道:“云姨,你先休息,我们和道长过去看看,说不定还有办法的。”林云姨默默垂下泪来,只是点了点头,示意管家为他们带路。
一进后院,还未靠近刘静媛平时居住的小楼,那老道的神色明显地变得严肃了起来:“这里的花是哪里来的?”
“是……是姑爷平日里种的……”侍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老道眉头一缩:“这花开的妖异!其中定有古怪!”
这回这个道士似乎真的有点本事,李小遥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几人踏入小楼后,老道私下看了看,道:“好重的妖气!来人,将我的法器拿来!”
随行的小道士急忙捧上桃木剑和数枚黄符,那老道接过点了点头,握住桃木剑就在那屋内舞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抛出一枚符纸,剑尖一点,喝道:“四方神明听我令……”
话音刚落,那枚符纸噗地一声燃了起来,转眼间就烧的干干净净,一点灰都不剩。众人瞠目结舌,几个胆小的侍从吓得尖叫了起来。
“大胆妖孽,居然敢戏弄本道!”那老道明显也有些慌张,但依然强作镇定,用袖子偷偷揩了下额角冒出的冷汗,从小道士颤颤巍巍的盘子中拾起朱砂笔和铜铃,握住朱砂笔在符纸上刷刷几笔,另一手拿起铜铃,清脆的铃声响彻了屋子:“太上老君,急急如令,天兵天将,速速驾……”
临字还没出口,那枚符咒又呼地一声烧了起来,转眼就化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吓得那老道急忙甩脱手,突然感觉袖口一热,原来连他的袖口也沾上了一团火苗,越烧越大!
“不好!”林岳如和李小遥急忙拔剑,然而四周什么都没有,那老道面色惨白,用力扑打着自己的袖子,然而那火焰没有半分示弱的意思,慢慢开始往他的上衣上爬,林岳如急忙喝道:“愣着干嘛?管家,去取水来!”
一时间哭叫声,奔走声,东西碰撞的声音不绝,小楼内乱成了一团。水拿来了,老道立刻把半个身子都投了水里,火焰这才灭掉。
火灭掉后那老道一改来时候趾高气昂的气场,整个人蔫了下去,伙同小道士们,也不收拾带来的东西,拔脚便走。
“喂,道长,你就这么走了?”林岳如急忙道,那道士胡子一抖:“公……公子,山人道法低微,再待下去恐有性命之忧,还请您另请高明……”
还没等再说什么,这老道带着小道士们一溜烟从正门跑了,拦都拦不住,带来的符纸香烛散落一地。眼见再追也是无用,林岳如气道:“花了大把银子就请来这个笨蛋!?”
“可能这回这个妖怪真的非常厉害,而且就躲在这附近。”这回李小遥也觉得这事不太寻常了。林岳如摇了摇头,三言两语打发了那些围观的侍从:“我们先去给云姨说一声吧,之后再想别的办法。”
李小遥点头应了,二人出了小楼,径直向前厅的方向走去。刚走了没几步,路过花圃时,李小遥突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花香,这花香和之前在此处闻到的一点都不同,稍微吸入了一点点,居然就感觉神思昏沉,她正心中奇怪,突然发现之前侍立里在院门口打理的侍女脚下一软,随即缓缓倒了下去。
“!!!”她心中一惊,越发感觉浑身酸软发困,昏昏欲睡,她急忙运起冰心诀相抗,然后抬头望向林岳如,果然,他步伐也有些不稳:“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困……”
“林大哥,闭气!”她急忙拽着他到旁边的长凳旁坐下,凝心聚气,默运冰心诀,双掌一合,拍向他的后背,林岳如只觉得背后一暖后,浑身突然一凉,原本困倦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起来,猛然睁开双眼,“这是……”
“冰心诀,但撑不了太久。林大哥,快走!”
两人急忙运起轻功,掩住口鼻,略过高耸的围墙,飞速奔出尚书府。刚刚落地,林岳如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府外暂时还没有被那股香味波及,但如果就这么再扩散下去的话,过不了多久,全城都会这么睡过去。
二人一时间面对着尚书府的高墙,无计可施。
“没想到妹夫居然是妖。”林岳如叹了口气,李小遥一言不发,以目前情况来看,采一是妖基本已成定局了。
但他真的是想害刘静媛吗?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
“哇……你们快来看,水里有死人哇!”两步外小童的喊叫声吸引来了一堆围观的人,旁边两个巡城的士兵拨开探头探脑的小孩:“一定又是喝醉酒掉进运河里淹死的醉汉。”
这旁边就是尚书府,遇到这种东西得早点收拾了免得晦气。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将尸体捞了上来,正要抬走的时候,那尸体居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啊——这一觉睡得好饱!”
“尸体……尸体会说话啦!哇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正在心焦的李小遥心中一亮,急忙冲着那声音喊道:“师父?”
“尸体”刚醒没多久,打了个满足的嗝,不知是喝水还是喝酒撑得,晃了晃湿哒哒的衣服,捋了捋粘在脸上的头发,望见周围围观的人吓得纷纷鸟兽散,迷迷瞪瞪地转过身来:“嗯?我怎么全身湿答答的?咦……这又是哪里?”
“师父,你怎么在这里啊!”李小遥急忙冲了上去,林岳如更是惊讶,那个酒鬼——居然是她师父?
“哦?小丫头,怎么又是你?”
“师父,好久没见了,您老人家可好?”李小遥急忙迎上去,酒剑仙皱了下眉头,哼道:“少肉麻了,谁是你师父啊?我只是为了赔你一壶酒教了你一招剑法而已。我酒剑仙可是从来不收徒弟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使您不收我为徒,在晚辈的心目中,前辈您就像我的师父一样。况且要不是您慷慨相授,我怎么可能学会蜀山的剑法?”
“好啦好啦,随便你怎么叫。”这话说的酒剑仙倒也是十分受用,抹了下粘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了一张胡子拉碴的脸,笑嘻嘻地拢了拢袖子。李小遥兴奋地点了点头,上下将他这位师父打量了一遍,“师父,你怎么泡在河里啊?”
“唔——哈哈,我想起来了!大概是酒馆的老板趁我熟睡时,把我丢入河中的。”酒剑仙稍作思索片刻后,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一点都不生气。李小遥睁大了眼睛:“啊,他们怎么能那么对待您?”
“差不多啦,我喝光了酒馆私酿的陈年绍兴身上又没有钱付给他们,双方算是扯平……”他话还没说完,目光落到了她身后的林岳如身上,然后——笑容突然凝固了。
“哎呦,我想起还有一桩要事,先行告辞——”说罢抽出背上宝剑就要御剑飞人,只听背后传来了一声:“前辈,请留步。”
酒剑仙只得停下,挠了挠头,低头看了一眼河水:“呃,林大少爷,不然你也痛打我一顿,我再假装失手,被你一脚踹入河中,也算扯平,你说怎样?”
“抱歉啊前辈,我可没这兴致。”林岳如干脆利落地答道。
“嗯?你们认识?怎么回事?”两人间的气氛异常古怪,这回轮到李小遥一头雾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