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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得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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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笑的脸压在楚灵的侧颈,热泪滚滚而下,润湿了她的脖颈。绝望悲伤,从心底慢慢流向四肢百骸。理智告诉他,哪里会有起死回生的灵药。她早就没有呼吸,没有脉搏,真的已经去了。
晚了,真的是太晚了,再也没有机会可以问她一句。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他也一样。以为是无望的感情,所以被他压制,从来不曾表露。难道说,他的隐忍大度成全没有成就一双佳偶,反而造成了终身的遗憾?为什么从来不曾想到过,她望着他的眼里除了景仰敬重,也会有痴情爱慕?
他舍不得把她放下来,就这么一直搂着,脸颊抵着她的头顶,右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庞,这是最后的时刻,能和她这么亲近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
眼泪终究会流干,今日之后,她,将永远留在暗黑冰冷的世界,而他,只能把所有的所有留在记忆里,随着时间慢慢咀嚼懊悔和思念,直到他们在黄泉重聚的那一日。
楚灵,真的会在黄泉等他吗?
长笑怔怔得想,只觉得心,像被刀扎了一样痛。
突然间,她颈间的脉搏微微颤动了一下。
长笑的拇指顺着她的脸庞往下滑,正好滑到颈脉,他一下子捕捉到这微不可觉的颤动,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赶忙屏息凝神,把四指都按了上去。过了片刻,好像又有一下极轻极弱,若有若无的跳动。
他的心如擂鼓般砰砰跳个不停,血流从四肢涌向脑中,太阳穴突突直跳,深吸了几口气,抓起楚灵的手腕,食中二指搭在腕上,仔细感觉,仿佛有极轻的脉动,又仿佛没有。
他不是医者,感觉没有那么敏锐,实际上他也不敢确定真的是她的心在跳,还是自己在自欺欺人得骗自己。
“灵儿,灵儿,你真得回来了吗?” 长笑不可思议得抚着她的脸。
没人回答他,楚灵依然毫无知觉得躺在他怀里。
时间过了这么久,楚灵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变冷,更加没有僵硬,这是好兆头!长笑又升起了希望。
不管怎样总不能耗在这里,必须尽快带她离开。长笑有了希望,觉得体力也一下子回来了。
他草草给自己上了金创药,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把指北针从楚灵的腰带上取下放进自己怀里,看见楚灵的纱裙,突然灵机一动。
她的浅紫色襦裙外面是一层白色麻纱,稀疏透光。长笑撕下一圈蒙在眼睛上,走到山洞外。果然,这个眼罩可以挡住大部分黄雾,眼睛不会刺痛,而且不影响视线。
真是天不绝人!长笑大喜过望,又撕下一长片把青骢马的眼睛也罩上,收拾满地的东西,抱起楚灵准备出发。
出了山洞往远处一望,这沙霾真是铺天盖地无边无际。阳光之下,眼到之处都是赤黄一片。长笑双唇紧闭只是用鼻呼吸,唯恐一张口就是满嘴黄沙,可是片刻之后就觉得呼吸困难,鼻中也都是沙子了。他无奈得摇摇头,又撕下一片薄纱连口鼻一起蒙住,这才略微好受了些。
他抱着楚灵飞身上马,把她搂在怀里,背上的伤口朝外,小心翼翼不去碰到。她的身子软软得趴在他身上,脸缩在他胸前,气息若有若无,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始终没有僵冷。长笑怜惜得用斗篷把她密密得裹住,终于出发了。
黄雾四塞,日月无光,赤黄之气,充斥八方。
长笑拉着马缓缓向东而行。此时天光大亮,比昨晚摸黑走夜路已是强了许多,但是正因为如此,越走越是心惊,越是心焦。在指北针的帮助下,他一直在往东边走。因为怕颠簸会加重楚灵的伤势,他们的步伐很慢,一直走了很久,还是能看见高高低低的土丘。黄雾之下视野不过三丈,抬头不见天日,无法辨别时辰。长笑只能勉强估计他们大概已经走了一到两个时辰了。
“灵儿,你的指北针好像不大对啊。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出魔鬼城呢?”长笑柔声对着怀里的楚灵说,也不管她听不听得到,“如果再走不出去,我大概要陪你永远待在这里了。咱们永远也不用分开了,你说好不好?”
长笑说完自己苦笑了一下。从昨天到现在他只吃了几块肉干,现在饿得快要虚脱,失血,饥饿,最重要的是,他们完全没有水,长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不知道青骢马能支持多久,更不知道怀里生死不知的楚灵能支持多久。
只是,求生是人的本能,他又怎么甘心轻易放弃,难道要在这黄沙里等着变成干尸吗。
他记得在将军书房的舆图上看到,魔鬼城是在风陵府的正西方,向着正东边走应该是没错的。陈展和他离开高台县时约好,他直接来魔鬼城找楚灵,陈展回去叫人,最多比他晚半日而已。谁能料到刮起尘霾,视野受限,找不到自己,他们一定急死了。
必须得往东走,运气好能遇到他们,就算遇不到,也是离风陵府越来越近,只要离开尘霾范围就行。
“灵儿,我们必须加快脚程,我知道你很疼,忍着点,回到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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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楚灵的指北针是不是真的不管用,还是这里的确是个被诅咒的地方。他一直朝着东边走,却始终没能离开魔鬼城,眼前所见的,尽是那些高高低低的土丘。
长笑斜靠在一座土丘的底部,面色灰暗,楚灵双目紧闭躺在他身侧。
所有能入口的东西都没有了。肉干早已吃完,更是快一天都没喝过水了。长笑完全凭着一股毅力在支撑,终于,他也撑不下去了。
“灵儿,对不起。。。。。不能带你回家了。” 失血过多加上滴水未进,他的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咱们真的要永远留在这里了。我走不动了,青骢也走不动了。”
青骢马趴在地上,有气没力呼哧了一声。
“我本来以为,能亲口跟你说,我心里也是有你的,都怪我以前想错,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不过没关系,咱们在下面见面的时候我再跟你说也不迟。我很快就来了,你说过要在黄泉边等我,一定不可食言啊。”
长笑的声音越来越低,困意不断涌起,他知道这一睡就再也不会醒过来,在意识消失之前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
一缕阳光穿透尘霾,照在他的眼皮上,他闭着眼依然感到眼前亮得发红。
很久没见过太阳了,还能再见到一次,真好。长笑模模糊糊得想。
“殿下!殿下!!”
长笑好像听到了陈展的声音。他努力想睁眼看,可实在挡不住困意。
一股清凉的水被灌到他嘴里,仿佛琼脂雨露一样,长笑顿时精神一震,勉强睁开了眼。
眼前果然是陈展,神色激动得看着他。
长笑心里一松,“我没事,当心,她,受了重伤。” 他努力提高了声音,听起来却是软弱沙哑无力。
“我知道,我知道,殿下放心。” 陈展含泪连连点头。
长笑坚持到现在再也撑不住了,一闭眼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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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建康城,明光殿
广平王长安此刻端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张画纸,正在一笔一画认真得往上涂抹着。寥寥几笔下,一位神情明妍娇俏的少女跃然纸上,手里握着一只雪莲花,侧目偏头看着他,嘴角微微含笑,神色灵动。
长安屏息凝神把少女上扬的嘴角画好,才放下笔,松了口气,仔细端详,越看越满意,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长安挥挥手,过来个小侍从小心得从桌上接过画。
“仔细去裱了,然后挂起来。”
明光殿宫女青叶看他得了空,走上来禀告,“殿下,娘娘说若是你有空,让你去一下正阳宫。说是太子殿下从西北来信了。”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 长安猛地站起来,手里的茶杯晃了晃,几滴热茶溅到手上,烫的他一咧嘴。大宫女紫珠赶紧上来给他擦拭,“殿下刚才在作画,青叶不敢打扰,才没说的。”
长安一跺脚,“你知道什么,算了算了。”
急急忙忙套上外袍就往外跑,走到殿门口,想起什么,回头叮嘱紫珠,“ 我种的那盆瑶台玉凤马上就要开了,你让人送到母后殿里。再让青叶去园子里看看点点怎么样,有没有好好的。别等楚灵回来看到点点瘦了,她要心疼的。”
也不等紫珠回答,急匆匆一溜烟没了人影。
紫珠目送他走远,才和青叶相视一笑。
“一听说西北来信,就急成这样。”青叶低声暗笑。
“嘘。。。” 紫珠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她素来稳重,“背后取笑殿下,你好大的胆子。”
“姐姐别说我,这宫里谁看不出来。不过殿下也不怕人看出来。你看看这书房里摆着的,到处都是咱们未来王妃的画像了。” 说道未来王妃四个字的时候掩不住的羡慕。
紫珠拍拍她的手臂,“殿下是殿下,你是你。他能做,你却不能说。好了,去园子看看点点吧。”
正阳宫昭和殿,皇后正在服侍皇上更衣。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朝中一切安好?” 她替他解下头冠,放到托盘上,又接过外袍,递给一边侍立的素言。素问把常服恭恭敬敬交给皇后。皇后替陛下披上。
“没什么大事。我想今天天气好,早点回来陪你去花园里走走。”
皇后双手绕过他腰间去系带子,“也是,都十月底了,再过些日子就该冷了。”
皇上轻轻一带把皇后搂在怀里,在她脸颊上轻啄一下。“天冷了也有天冷的乐趣。”
皇后被他带的立足不稳,跌在他怀里,扶着他的腰,抬头娇嗔得扫了一眼,“带子没系好呢,别闹。”
“没系好就别系了。” 皇上咬着她的耳垂低声说,呼出的气扫得她的耳朵痒痒的。
皇后扑哧一声就笑了,“大白天呢,没正经。”
“我说什么了?怎么就没正经了?我是说,没系好那我自己系也无妨。你想什么不正经的了?嗯?嗯?” 皇上故作诧异,脸色一板,满眼的探究。
娘娘啼笑皆非看着他,竟是无言以对,憋了半天才笑出声,“你可真是会倒打一耙啊。”
素言素问等人都装作没看见一样收拾好手里的物件,不着痕迹得退出了内殿,留下他们独自二人。
皇上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拇指抹过她的脸颊,眼里满是宠溺,“你老实交代,想什么不正经的了?”
她的肌肤如凝脂一般光洁细腻,额间眉梢平展紧实,一丝细纹也不见。岁月如水,流淌而过,不会放过任何人,却唯独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点痕迹。足以证明这十多年她过的日子,真的是舒心惬意。
此时,杏核明眸里满是笑意,也不回答,抿嘴笑着继续系带子。
皇上揽着她,越看越爱。想起当年对她的承诺,也是颇为得意。以前让她吃了那么多苦,总算现在能有机会弥补上,不枉她陪着自己历尽苦难,希望她不会后悔嫁了自己这个丈夫。
心底柔情四溢,忍不住捧着她的脸,细细密密的吻压在眉头眼角脸颊,最后落在唇上。
皇后唔得一声软倒在他怀里,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缠绵得难舍难分,殿内一股旖旎风光。
就在这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奔着内殿而来,一边疾走一边大声叫,“娘亲!娘亲!”
“殿下,等一等。” 素言要拦他。
长安浑然没在意,“母后在吗?” 随手掀开珠帘一头冲了进去。
“哎呀,” 长安没料到正正撞见搂着的两人,慌不迭往外退,“对不住,父皇,对不住。我什么也没看见。”
退到外面站好,一脸尴尬,“我就在外面等着,你们继续。。继续。。。”
素言素问并一帮正阳宫的宫女都低头忍不住得笑。总算素言还记着本分,给他倒了杯茶,请长安坐下等。
好在没过多久皇后就叫他了,“长安进来吧。”
长安把茶杯一放,对着素言做了个鬼脸,起身进了内殿。
皇上皱眉看着他,“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就这么往你娘的寝殿里闯。”
长安讪讪得笑笑,“我不是没想到父皇这时候会在嘛。”
“你都十六了,什么时候能稳重一点?”
皇上还要再说他,皇后含笑岔开话,“长安,你急忙忙来找娘,有事吗?”
“哦,我听说西北来信了,大哥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特别的,国事他都报给你爹爹了。给我的就是家信,说他很好。对了,丹青还有一封信托他带给你。” 示意素言,“那封信你找出来给长安。”
长安接过信一脸失望,“只有这一封?”
皇上嘿得一笑,“还要几封?”
长安素来不羁的性子,仗着脸皮厚,“楚灵没给我信吗?”
皇上刚想讽他几句,皇后已经笑着回答,“男女有别,她怎么会给你写信。楚灵是个稳重孩子,没事不会单独给你寄信的。你看看丹青的信里有没有提到她。”
一句话提醒了长安,急忙问素言要拆信的银刀。
皇上摇摇头,“你一副毛躁莽撞的性子,楚灵喜欢稳重的人,我看她不一定看得上你。”
长安不以为意,“父皇瞧你说的,在楚灵面前我装也会装得稳重的。”
“装?你装得了一辈子吗?”
皇后心里突然一沉,还没来得及多想。长安突然一拍桌,“哎呀,丹青居然和大哥还有漠然将军去柔然了。他怎么这么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