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不弄死你》野焰

13、第 13 章

　　本有的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哪里提起，楚煦的沉默，让宋翊有点拘谨和担心，她想坐下来，可这屋里除了床，只有那张床头柜，忽然她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
　　楚煦靠在床头，慵懒地伸着自己长长的腿，斜睨她一眼：“这么老远都来，你还真够痴情的。”
　　这话带着讥讽，完全不是以往楚煦的风格，宋翊有点愣住了，随即笑笑：“这不就表示你魅力大嘛。”楚煦的脸明显的黑了瘦了，就连他那引以为傲的身材，哪里还有往日的半分神采？

　　“不早了，你先睡吧，我去走廊坐一晚，明天在说。”宋翊故意加强‘坐’字的语气，是想试试楚煦对她的反应，可哪知，他好像都没听到，头对着墙壁，不理她。
　　宋翊苦笑，路过输液室，那位被调侃着没眼力见的护士正好闲下来，见到宋翊明显吃了一惊，劈头就问：“怎么？赶你出来了？我去说他。”
　　“算了吧，他是病人，我能不能在你这将就一晚？明天就找旅馆去住。”
　　环顾四周，她有点为难的：“这里恐怕不行，不过，我把我的休息室让给你。”护士拿下口罩，一张朴实无华略带粗糙的脸出现在眼前。
　　“那怎么好意思啊？”捋捋已到肩膀的头发，宋翊锤锤酸胀的肩膀，她奔忙一路，现在，最想的就是躺下来，好好的打个盹。
　　“没关系，我们这都是顶顶热情的人，远道来的客人，都是最尊贵的！”她看出宋翊的犹豫，立刻边说边将宋翊朝着她的寝室拉去。
　　“你人真好，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叫我金罕就好了。”
　　“金罕，谢谢你。”
　　女孩微黑的脸庞上露出洁白的牙齿，那一刻，宋翊觉得自己不太熟络的个性，竟能得到陌生女孩的亲近，这点温暖，多少让她的心，变得不在那么冷漠和坚硬。

　　翌日。
　　宋翊都是迷迷糊糊的，不到五点公鸡开始打鸣儿，加上想着该怎么跟楚煦谈，既不让他自尊心，又能表达自己透彻的意思。
　　同时她也想好了，对于已经过去的，除非他自己说，不然她是不会去乐意提起。
　　无力感，深深的无力感，她知道，想要做通楚煦的工作，绝非易事，可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他有可能在经过这个打击之后，真的沉沦，甚至堕落。
　　她不是圣人，无法保证他会听她的，但她也无法让他放任自流。

　　医生还没来，见他睡着，宋翊不声不响的先把他丢在床边的衣服洗了，然后拖地，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常远铮打来的。
　　铃声同时也将楚煦吵醒了。
　　宋翊不敢不接，她眼睛划过楚煦一眼，楚煦：“野男人打来的，是吧？还盯得挺紧。甭顾及我，要接便接，搞得像小媳妇儿似的，你累不累？”
　　宋翊嘴唇动了动，讪讪一笑，走到了外面。
　　常远峥就是问她到家了没？事情办的顺不顺，至于其他的，什么都没说，电波将两个人连起来，却又好像无言以对。

　　摔伤的大腿处骨折已经基本愈合，不过涉嫌贩卖野生动物罪，等公安局调查清楚销案后，随时都可以走。
　　民警小陈的话，让宋翊再生焦虑，如果根据事实，楚煦有可能会留案底。
　　“留案底总比现成判刑坐牢强吧？你还可以回去自由活动，以后吸取教训，非法的事不要干。像你们这些小年轻，很多都是因为一时冲动酿下大祸，有的可能终身悔恨。”
　　“我也会终身悔恨，因为我的好兄弟被我害死了。”
　　“不是那个老板有民事赔偿吗？”
　　“可我的良心能安吗？”
　　“也是，这就是你所付出的代价。”拍拍楚煦的肩，小陈示意宋翊出去一下。

　　“他的问题不是很大，我不敢跟他说，以免他再次犯错。你回去好好开导开导，一辈子带着内疚过日子，也不是个事儿，对吧？”
　　宋翊狠狠地点头，她感激地望着小陈：“您还真是执法起来，有法度又有温度，我替他谢谢您！”
　　“谁没年轻过呢？犯错难免的，只要能改，还是好人。”
　　望着这位年长的警察，宋翊由衷的对他生出无限的敬意。

　　楚煦知道自己可以回家了，可他完全心里高兴不起来，未来的迷茫，让他心里压着一个重重的石头，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放松。
　　楚煦不愿意和宋翊一起走，他的态度很明确：要回老家去照顾刘思。
　　“我不能扔下她不管，她的所有事，从她哥哥跟着我的那一刻，就已注定，吃再多亏，受再多罪，我都要咬牙和她一起走下去，大学毕业找到工作，我的任务才算完成。”
　　“那我呢？你就不想想你自己和我们的未来？”
　　“像我这样的，还配有未来？！宋翊，你别傻了，放下我，我们不再事一条路上的，我，不能拖累你！”
　　这番言辞凿凿，两人之间的那条线，在楚煦的不容动摇中，变得越来越无法握捏，宋翊她有种感觉:如果现在放手，楚煦就真的会离她而去。可她不想放手，她依然不死心，拿出最大的耐心和最后的决心道：“我去帮你找份工作，咱俩一起好好干。”
　　楚煦面如死灰，他并没因为宋翊的执着而感动，他把此时的宋翊的态度，完全当成了自己的累赘，他要远离，他要逃避，离宋翊越远越好，他不要带着宋翊的深情和不弃，那样，会是他心底最深的桎梏，他不要，他要就此作个了断，他的语气是毋庸置疑的肯定，好像这个决定，他早就了然于胸：“不了，大城市我做不了什么，我还是回县城去。”
　　可在说完这段时，他分明听到自己心碎成一片片，滴血到麻木僵硬。
　　对于楚煦的恹哀哀，宋翊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去向他表白自己此刻的决心如铁，金刚难催。

　　空气，变得凝滞，窗外的远山，好像将两人的心，一个丢在山这边，一个放在山那边。一旦分开，便已远隔两方，决不可合。
　　“如果你不跟我走，看我不弄死你。”
　　“威胁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宋翊，别像孩子了，反正随便你，我肯定要回去。”
　　宋翊顿觉荒凉，有些事虽然坚持，好像还真没有用。同时，她发现自己在楚煦心里的分量，看来，不过如此，她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宋翊无法改变楚煦，也无法影响他的决定，唯一的结果，不欢而散。
　　宋翊无法陪着消耗太多时间，她还有她的路要走。
　　“你的人生既然不允许我参与，那咱俩算了吧，你也不要来找我。”宋翊走了，只留下这张纸条。
　　楚煦拿着那张纸条，他觉得他的心，好像空了。有句话他始终没有说出口: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更要远离你。

　　身后的风景，随着飞驰的车，越来越远，宋翊的心，在这渐渐的离去中，越来越冷，此生永不再相见，只当彼此仓促相遇，又仓惶而离。

　　五年之后。
　　宋翊早起锻炼，遇到住在对门的常远峥出门，两年前，她在a市买了房，常远峥不知通过什么手段，也在她对面买了一套三居室的。
　　现在的常远峥，成为大发超市的总经理，而宋翊，经过自己的努力，成了大发超市的副总经理，两人，齐头并进，互相追赶。

　　宋翊昨晚见何凝香来找他，她一边踢腿一边按电梯，打趣道：“怎么没留宿啊？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要挑剔了，好好的双宿双飞才是正经，这样也利于你病情的恢复。”
　　常远峥也不接话，他也学着踢踢腿，一连不屑：“我这不是在等你嘛，她找我是有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还是别等我吧，我看，我这辈子估计是剩女无疑了。跑吧，常总…”
　　常远峥不接她这茬，一溜烟，便沿着小河边跑的不见人影了。
　　宋翊的一头长发挽着脑后形成一个鬏，让她白皙细嫩的脖颈显得更加细长。一身黑色的运动衫，贴身地穿在身上，让她看起来更多了些干练少了些瘦弱。

　　兰亭盛荟，属于a市环境最好的小区，所以入住的，都算是全市的精英人才和中高层家庭。
　　宋翊当初买房，是为了落户政策，咬咬牙，紧紧手，努努力，好好干，就能成为a市人，她很庆幸自己当初的正确决定。
　　她才不会跟在常远峥的后面跑，她要按照自己的路线，沿着小区的院墙有一条幽径的小路，她喜欢顺着这条路，跑上一圈，然后回去好好洗个澡，清清爽爽地坐在办公室力忙碌一天。
　　这样的日子，她觉得是最充实和惬意的。

　　小区的保安亭，有住户和保安发生矛盾在争吵，宋翊从不会去围观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你的车不能进去，不是我们小区的。”
　　“凭什么？我也是这个小区的业主。”
　　“这停车系统有记载，说明你的车牌号不是我们小区的，所以会收停车费。”
　　沃尔沃停在进门处，车窗摇下来，有人开始叫骂：“你一个保安横什么横？看门狗一个！”
　　保安走下保安亭，捋起袖子就欲打：“你再说一个试试？看我不弄死你！”
　　“小楚，小楚，别冲动，别冲动…”边上，一位年纪打趣保安，赶紧将他拉住劝阻道。

　　宋翊看着那个穿着保安制服，带着保安帽的人，刹那之间进入浑沌状态。
　　身材变得更壮了，脸上也少了稚气，多了沧桑。
　　原本已经远离的记忆，好像慢慢的有点松动，从脑海里慢慢破土，渐渐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