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景潜

14、第十四章

　　何叔中午做了几个两人都爱吃的家常菜，吃完饭后，林毅觉得有些困了。
　　何叔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去睡会儿吧，碗不用你洗，考试最重要。”
　　“嗯。”
　　可是林毅睡到一半，感觉到旁边的楚尧爬了起来。他眯眼一看，楚尧已经拿着手机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楚尧重新进来，却拿起床头柜上的机车钥匙，林毅奇怪地半坐起，问道：“你去哪里？”
　　楚尧脚步一顿，回头说道：“去一趟医院，怕时间不够，就不回来了，你在金安路口等我，我们一起进去。”
　　“下——”
　　嘎达一声，门已经关上了，林毅低头小声地将话说完：“下午还要考试，很重要的。”

　　车子行驶到金安路口，林毅便将头凑到前座后对司机说：“叔叔，我到这里就好了。”
　　司机回头，以为他记错了：“这还有一条路。”
　　“没事，阿尧让我在这里等他。”
　　“好吧，下午加油。”
　　“谢谢叔叔。”林毅咧嘴，露出了两颊上的小酒窝。
　　天气很热，光线炽热，林毅站在绿荫下，左右张望着，可一直没有等到楚尧来。过了一阵，额头上已经滑下了两滴汗水。

　　他没有戴表，犹豫了半晌，对站在旁边的等车人笑了下，问：“打扰一下，请问现在是几点了？”
　　对方看他是学生模样的人，又拿着透明文件袋，猜到是高考生，忙看了下表，眉头蹙起：“额……已经快到两点了。”
　　林毅啊了一声，表情立刻紧张了起来，对方劝道：“我看你在这等了半天了，快去考试吧，这都马上要到时间了。”
　　林毅点点头，抿着唇就往前冲。可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注定的，他连续遇到了两个红灯，又从不破坏规则，记得脸都红了，脑子里也嗡嗡作响。
　　等到了考场外，十五分钟的铃声恰好响起，如洪钟一样敲响在林毅的心上，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一位站在门口的女老师看到了他，脸上也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同学，你迟到了十五分钟，现在不能进了。”即便是小地方，可高考这种事却完全无法疏忽。
　　林毅喘了两口气，而后泄了气一般蹲在了地上，高热加上无法考试的打击让他觉得心脏有些难受。
　　女老师看他出了一头汗，心里同情不已，将桌子上的矿泉水递给了他，拉着人坐在了一旁。
　　“算了，都这样了，休息会儿吧，还有两场。”
　　林毅咕噜噜地喝了两口，擦了擦嘴，想了想，同女老师说：“老师，还有卷子吗？能不能让我做一做？”
　　对方惊讶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不行，这不符合规定。”
　　“嗯。”他虚虚地应声，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拿着瓶子的手。

　　过了几分钟，里面却出现了状况，一个女生的试卷被弄湿了，那位女老师忙联系了教务处处理，她犹豫了片刻，将那张卷子递给了林毅。
　　“你做吧，这卷子没啥用了，不过不能带走，等会儿要还给我。”这是她能给的最大的帮助了。
　　“谢谢老师。”
　　林毅靠着墙，从透明袋里翻出了自己的黑色笔，抿着唇做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慢，又似乎很快。林毅在做完最后一道题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十五分钟了。而按照平时的速度，如果没有迟到和后续的耽误，他原本可以剩一节课的时间来检查。
　　做完后，他站起身，唔了一声，脚都坐得麻了。林毅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到了门边上，冲着里面的人笑了笑，女老师见状忙走了出来。
　　“谢谢老师，我做完了，先回去了。”
　　女老师看了眼卷子，发现上面密密麻麻都写满了，连连应声，林毅又冲她鞠了下躬，而后才转身离开。
　　林毅走后，女老师收完卷子，认真地看了眼他的答案，她是教数学的，虽然不知道答案，但看那些大题的步骤已经了然，明白那孩子的数学能力很强，愈发觉得惋惜，低声叹了口气。
　　“快走吧，我们该去交试卷了。”另一个老师催到。
　　“走吧。”

　　出了校门，走到拐角，司机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看到林毅，奇怪地咦了一声：“还没下考呢，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说完又想起楚尧的这位同学似乎是个大学霸，了然地笑了：“哦，你一定是提前交卷了。”
　　待林毅沉默着上车坐好，他便启动了车子。
　　林毅抬头：“阿尧不是还没来吗？”
　　“哦，少爷今天下午没有来考试。”
　　林毅没有再说话，回去的路上一直安安静静的。

　　何叔看到林毅回来的时候，眼睛一亮，道：“小毅回来了，题不难吧？”
　　林毅摇摇头，何叔笑了，想到了什么，又闭了闭眼：“少爷要是像小毅这样专心学业就行了，他——哎……”
　　林毅咬了咬下唇，问道：“阿尧他为什么不来考试？”
　　“楚君少爷病情不太稳定，他放心不下，下午就留在了医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嗯，那个，何叔，能不能借我电话，想给阿尧打电话问问情况。”
　　何叔翻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喏。”

　　林毅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电话接通，他听到楚尧的声音传来，不由又挺直了身板。
　　“阿尧，你是在……医院吗？”
　　“嗯，怎么了？”那边的人顿了顿，很快又反应过来，“哦，我之前让你在路口等着，只是最后赶不过去了，便没有去考点。”
　　“我知道……你弟弟还好吗？”
　　楚尧犹豫了片刻，而后开口说：“情况不是很好，我在这边守着。”
　　而后是一阵哭声，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林毅心里一揪，说：“那，那你好好陪弟弟吧，我先挂了。”
　　“嗯，拜拜。”
　　电话里响起忙音，林毅看着手机屏幕一点点暗下去，心中怅然若失。

　　时间飞逝，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是个大晴天，林毅坐在电脑桌前，楚尧在旁边看着。
　　楚尧错过了数学考试后，第二天的理综和英语也都索性放弃了。他原本就不打算在学业上费太多工夫，思索良久，还是放弃了高考。
　　但林毅不同，他性子单纯，人又聪明，最适合的便是坐在一处安安静静地做事情，以后无论是搞研究还是做老师，都是不错的选择。高考之后，楚尧也没有问他考得如何，因为根据林毅的实力，上一所985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系统刷新出林毅的成绩后，楚尧却蹙起了眉头。
　　只有528分，在省内排到了一万名开外。这样的成绩是上不了985的，勉强够得上一所211。
　　楚尧看了林毅一眼，想了想，说：“对自己的成绩满意吗？”
　　虽然没人知道自己在数学考试那天迟到了，但林毅却已经早早地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他点点头：“挺好的了。”毕竟直接丢掉了一百来分。
　　楚尧见他没有失望的意思，便也觉得自己有几分自作多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想着报哪个学校吧。”
　　说完便倒在床上，两手枕在脑后。

　　林毅低头看了他一眼：“我……早都想好了，想报G大。”
　　“G大？”楚尧觉得诧异，哪怕是在他们省内，G大也只是个普通的一本，林毅的成绩进G大是有些浪费了。
　　林毅解释道：“如果上G大，离这里方便一些，也能常常去看爸爸。”
　　楚尧这才想起林贺还在医院躺着，林毅平时一有时间就会去，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外。而他已经有段时间不再厌恶医院那股压抑的味道了，楚君后来的排异现象慢慢减轻，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只是还在医院稍加疗养。
　　想到这里，楚尧的嘴角轻轻翘起，心情愉悦地坐起来，用手指去挠林毅的腰侧。后者啊了一声，躲着他作乱的手，惹得楚尧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

　　报完名的那一天，楚尧带着林毅去吃了顿火锅。两个人一同生活了三个月，对方明明是性子那么软的一个人，却极其嗜辣，楚尧亦觉得有些反差感。
　　楚尧没有点菜，将菜单给了林毅，后者就像做选择题一样认认真真地勾了七道菜，而后交给了旁边的服务员。
　　两个人调好油碗回到座位，没过一会儿，红汤翻腾，林毅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楚尧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温柔的笑。
　　“饿了？”
　　林毅揉揉扁扁的肚子：“嗯，但水还没开。”
　　“马上了。”
　　菜上全的时候，水恰好开了。林毅兴冲冲地端起那一盘鹌鹑蛋倒了进去，还加了半盘的豆皮。筷子在红汤里放了片刻，又拿出，林毅嘴里又开始泛起酸意，忙吮了吮筷子头。
　　菜煮熟了，林毅加了一个鹌鹑蛋放在油碗里，沾满调料，尝了一口，很好吃。他又加了两条豆皮，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一顿饭吃到最后，就算再爱吃辣，林毅也吃到吸溜吸溜的程度了。这家的辣度也是不容小觑，但确实够味。
　　楚尧已经换过一次油碗，不像林毅一条路走到黑，所以也没辣到那种地步。看着他吸着鼻涕，眼睛红红的样子，有几分滑稽。楚尧顺手拿起一张餐巾纸，帮他擦了擦嘴角。
　　林毅愣了，看着他眨巴眨巴眼，楚尧手下一顿，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乎有些暧昧。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吃着，没有注意到林毅红红的耳根。
　　“嗨！你们在这儿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