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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二十五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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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时间里徐自妍再没有见过林文彦。连擦身而过也没有。她从不知晓C城竟是那么大。上天吝啬的时候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愿给你,任仅余的幻想消耗殆尽。
她开始和孔静殊并肩作战。筹备期的“听语”诸多琐事,孔静殊又是追求完美的人,事必躬亲,半点细节都不肯放过。徐自妍从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多年来雷厉风行惯了,往往一言不和就与她争执起来,就差没有掀翻桌子。所幸孔静殊温柔大度,每每以退为进,以柔克刚。渐渐小有进展。徐自妍看在眼里,如同自己的孩子孕育成长,竟是难言的喜悦。
唯一令她不喜的是,作为静殊的朋友,钟浩放暑假后常常会过来帮忙。徐自妍自是十分不愿意见到他,偏偏他阴魂不散。她恼怒时曾经威胁孔静殊,有钟浩便没有她,静殊却无视她的威胁,只说不会参与她和钟浩之间的深仇大恨。
徐自妍知道,孔静殊嘴上说不参与,实际摆明是放任他们碰头。
只是她做得非常隐蔽,徐自妍奈何不得。
其实钟浩并不招惹徐自妍。
他一直都很害怕徐自妍,也或者说其实是心存愧疚。只不过有些事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控制的,也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改变的。唯一能令他安慰的是,天长日久,徐自妍看到他顶多将他视为透明人,虽然偶尔交谈的口吻仍然充满冷嘲热讽,但比较起从前已是很大的进步。能到这一步,足够钟浩烧香拜佛。
黄梅季节到了,总时不时下起阵阵瓢泼大雨,那日雷声滚滚,雨丝如注,钟浩和苏笑君见不方便出门办事就兴致勃勃在“听语”下棋。徐自妍原本是要离开的,偏偏看到棋盘就不由自主走了过去,如同被下巫蛊,全然不受理智控制。
他们自是出神思考,一时并没注意到她的靠近。安静的眼眸里竟有丝丝炽热的光芒。
直到苏笑君连出昏招,她才忍不住出声嘲讽道:“这样的臭棋也敢拿出来显摆。”
明明是一副聪明面孔,却原来是笨肚肠,亏她以为他天赋异禀,聪明绝顶,真是失望。
钟浩不意她突然出现,骇了一跳,手中的棋子倏地掉落,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徐自妍仿佛有一些不经意的变化。眉梢眼角的淡漠稍稍敛去,是另一种凌厉的光华。
苏笑君闻言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我只听说观棋不语真君子。”
徐自妍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我从来都不是君子。”
苏笑君失笑道:“好,你既然手痒,我就退位让贤。说真的,我跟钟浩下棋,这么多年来从没有真正赢过他。这是他此生最大的骄傲,他专喜欢在受到打击时用这一招从我这里挽回他失落的自信心。所以我劝你还是小心为上,至少别输得太惨,不然我会笑话你的。”
徐自妍唇角勾起些微的嘲讽,“别把所有人都看作跟你相同的水准。”
苏笑君耸了耸肩,起身站到另一边,微笑着不做声。深邃的眼睛里透出些许狡黠的光芒。徐自妍冷眼瞅了瞅手足无措的钟浩,不由冷笑。
“你还愣着干吗?难道是要我来帮你下这一步?”
钟浩慌忙摇头,深呼吸,集中全部精神对准棋盘,思忖许久才肯落子。
徐自妍眉梢轻微一跳,秀眉悄悄打了个结,眼底的冷漠不屑渐渐散去,仅余全神贯注。
苏笑君缓缓勾起一抹浅笑,无声无息地离开。
徐自妍思维敏捷,最初的生疏褪去便落子如飞,钟浩却深思熟虑,每一步都小心谨慎。棋过中盘,钟浩紧蹙的浓眉越发纠结,倒是显得人格外稳重成熟,有种内蕴光华的气质。
一局终了,徐自妍终究技高一筹,却也不过赢了半目。
“我输了。”钟浩的声音听不出是失落还是解脱。
徐自妍沉默些许,眼里流露些微恍惚不定的追思。“你的棋艺比我想象得好。”
钟浩略带自嘲地笑笑,“如果让白老师知道我退步这么多,恐怕会很失望。”
徐自妍眼里光芒一闪而逝,想也不想地问:“是白起华老师?”
钟浩略微讶异,但很快点了点头,回答:“我曾经拜在白老师门下学习,只不过天赋有限,到底成不了气候。少年时不知天高地厚,后来见识多了心就凉了。”
“白老师,是很优秀的老师,能拜在他的门下是你的福气。”徐自妍微微感叹,冷漠的声音倏然柔软非常,带一丝淡淡的惆怅。
钟浩一愣。“你曾经也是白老师的学生?”
“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徐自妍恢复往日的淡漠神色,听不出半点感情,“不过曾经受他指点过,勉强也算有师徒之宜。”
钟浩吞吞吐吐,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问:“白老师是爱才的人,为什么你没有拜他为师?”
徐自妍讽笑了声:“你当每个人都有足够的运气做自己想做的事?当年白老师确实想收我为徒,只不过徐翰明不肯答应我学棋而已。”
她天资聪颖,又一心学棋,白起华无意中看过她比赛,对她的天分甚为称赞。可当年徐翰明坚持她不该玩物丧志,而应该一心求学,不肯答应让她拜师。妈妈几次与他争执未果,冷战多日,也因此气出一场大病,她心疼妈妈,所以不得不妥协,放弃了下棋。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碰过围棋,妈妈知道她的心事,总觉得亏欠了她,此后更不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而徐翰明却认为她是迷途知返,更加严格要求她的学习成绩。
钟浩不置信地说:“怎么会,当年我妈妈不许我学棋,是他极力赞成,我才有拜白老师为师的机会。他那时是真的全力支持,虽然我最终没能有上升的潜力,但这点上我始终是感激他的。”
“是吗?”闻言,徐自妍脸色益发难看,讥讽的味道更甚,“果真是天差地别的待遇,我是不是该恭维你的运气?”
钟浩自知失言,目露恳切:“你别这样,也许徐叔叔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你,所以才会想办法在我身上弥补。当年因为我年龄不小的缘故,白老师起初不愿意,是他几次三番求白老师,白老师是被他的诚心打动,我那时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热心,我妈妈也不能理解,他如果要讨好我也未必要这么做,他是因为你,因为你才希望我能走一条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