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戏中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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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墨兰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寒意，目光在他与雨师身上往返，“是谁在研究混沌。”
他眸子四处扫动，似乎有些惶恐，目光在触及雨师时立即扫开。
在一片沉默紧张的氛围中，终于有人开口了。
“是我。”雨师站起身，目光直视着墨兰，他们的目光对视片刻。他看见了，墨兰的身体微微一震。
“雨师……”
墨兰的瞳孔微微收缩，明明在听到雨师研究混沌的时候那么冷静。却仅仅对视片刻，那稳若泰山的表情崩塌了。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目光垂下，看不出心绪。
『“既然你研究混沌，那身宗就留你不得！”』
『“墨兰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不劳费心，我已为孩子们改了姓。”』
梦里画面不断转换，每个人的话都在脑海中响起。最后，在那落入水中的声响，和雨师紫尖叫声中，他醒了。
他睁开眼，转头就看见了睡在身边的雨师紫，不，现在应该叫她墨紫了。
她和我越来越像了。
轻轻抚摸着带着泣音的睡着了的女孩儿，瞳孔扩散，黑色越来越大，他甚至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手，在抖动着。
他在兴奋。
他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床，只穿着里衣向着雨师落下的地方而去。
还没有走近，就看见了那个站在海涯上的人。青墨色长袍，宗主的发冠，和那青色的发簪。她似乎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平视着远方好似要枯站到天明。却在他走近的时候，转过头来。
月光落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如此冷漠高不可攀。
“墨兰……”他的身体开始抖动，不自觉的笑容开始扩大，“墨兰，别站久……”
她的眸子里一片沉寂，如现在的海面一般。
“哥哥，是你对么？”她道。
“你猜呢？”他微微歪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墨兰，我的妹妹，你觉得呢？”
他们对视着，一个笑着观望，一个冷漠不言。
“宗主，魔物大军即将到来了，该如何是好。”
“魔物已经攻占了纳宗。”
“录宗已经沦陷了。”
“眼宗被混沌包围。”
“魔物已经攻下了念宗！”
议事殿上，群臣们讨论着战况，每个人都在发表自己的看法，一时间，大殿上竟众生百态。
“魔物大军会通过身宗与念宗相交的海域来到身宗，这该如何是好啊？”大长老微微蹙起眉头，望向坐在高位上却萎靡不振的宗主，“若是他攻下了身宗，我们都不知道那封印之物都会造成什么后果……”
“够了，”墨兰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目光扫过大殿上所有的人，却停在了他身上，一字一顿的说到，“我会处理好这件事，长老们还是讨论一番该如何应战。”
他却连眸子都未曾抬起，只是浅笑着应道：“宗主言之有理，诸位还是商议战事为好。”
再当群贵望向宗主时，她已经离开了位置，群贵只得也退出大殿。
当他打算退出去的时候，被绒嬷嬷叫住了：“墨大人……”
“绒嬷嬷。”他回头，站直了身子，看着绒嬷嬷作揖，“何事？”
“近日墨大人是与宗主大人闹了矛盾么？”绒嬷嬷微微屈膝，轻声问到。
“并无，”他的眸子里似乎含着几分笑意，十分真诚，却不知底细，“兴许只是墨兰心情不大好，毕竟大敌将来。”
“也许吧……”绒嬷嬷看着他里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舅父，”墨紫的声音震天，他手一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了个满怀，“舅父……”小姑娘在他怀里哭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阿紫好好说，怎么了？”他拍拍小姑娘的头。
“母亲，母亲她……”
“墨兰怎么了？”他轻声细语的问到。
“母亲她把妹妹送走了！”墨紫打了个响亮的哭嗝，死死拽住他的手，“舅父，你是母亲的哥哥，你肯定能让母亲回心转意把妹妹接回来对的。”
他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相信，却还是应了声：“阿紫别哭，我就陪你去。”
宗主的寝宫里空无一人，所以他们的脚步声就格外清晰。他踏入里屋，就看见墨兰坐在桌边，右手撑头，看起来疲惫极了。听见人声，也只是抬头望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舅父你快劝劝母亲，”墨紫拽着他的手使劲摇晃，目光在他与墨兰之间游走，“你一定能让母亲把妹妹接回来对么？”
他沉默片刻，微启唇：“墨兰……”
“没了，”墨兰的声音犹如从幽谷中漂出，“她和你的父亲一样……没了。”
“不可能！”墨紫尖叫道，“明明她之前还好好的。”
“我亲眼看见她飘入了充满混沌的海上，我会看错吗！”墨兰也嘶吼起来，“我，亲眼看见的。”墨紫终究是哭出声来，放开了他的袖子，冲出了门。
他眸子里的色彩缓缓变冷：“你其实有很多种选择。”
“这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我，亦或者是对身宗。”墨兰瞳孔微微收缩，紧盯着他。
“让她死，是最好的选择吗？”他水袖合拢，竟然像是个斯文的书生，“从把她送到海上去，一个只有两岁的孩子不会用韵力，就算是没有混沌，也不能活着从身宗海域出去吧。”
“墨兰，你真的是个母亲嘛？”
他的乌黑的眸子映照出妹妹冷硬的面容，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你和我们的父亲一样，真是‘伟大’啊。”
『“如果您愿意给我十二年时间，我会将身宗封印的东西给您的。”
“喔？”』
『“哥哥！”』
他从睡梦中醒来，耳边是戏中人的歌声。他竟然在庆典的时候睡着了，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喝下已经凉透了的茶。
看着这台上的戏，他一时间竟分不清戏里戏外。从高位看去，众生百态，这也许就是高位者的权力。
真是令人着迷。
他嗤笑着离席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去见见墨兰，问出些东西来。在此之前，他已经处理了那些老东西，但墨兰怎么说也是身宗的宗主，自己的妹妹，更何况她还有用。于情于理都得留着她。
当他踏入宗主寝宫时，第一眼就看见海镖在点香炉，那种可以缓解痛苦的香。海镖见他来了，赶忙将手头的工作完成，退到一边。
“墨兰。”他浅笑着踏入里屋，那青墨色长袍的人跪趴着，浑身颤抖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来做什么。”墨兰抬眸冷眼看着他。
“无事，只是来取水无相的功法而已。”他笑了笑，“顺便来看看你。”
“你要水无相的功法做什么？”墨兰眉头不解，“莫非你要……”
“这个，妹妹就不用费心了，”他挑眉，道，“以墨邪的功力，自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墨兰的表情放松了，似乎松了口气。他恶劣的笑了笑，一字一顿的说到：“可，以墨紫的功力，那可就不一定了。”
“不行，以墨紫的能力……”
“你想违抗黯大人么？”他有些危险的眯起眸子。
墨兰瞳孔微微收缩，片刻挣扎后，终于还是归于平静：“谨遵黯大人旨意。”
他拂袖而去，当踏出门的前一刻，墨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哥哥，希望你还记得你是阿紫的舅父。”
“我当然记得，”他微微回眸，屋外的阳光落到他身上，让他的笑容格外温柔，“所以阿紫格外的恨你，恨你为什么如此冷漠。”
他清晰的看到墨兰震惊的表情，嗤笑了一声，走出了寝宫 ，外面阳光明媚。
不知何时习惯上了抚琴，每日午睡后就抱着琴开始奏乐。他从来没有什么高山流水的知己，谁会和一个总在演戏的人交心？
也不是他有多喜欢，而是因为在抚琴的时候，他才能有时间思考，维持着表面的温柔。
“舅父！”紫红色衣裳的女孩跑了进来，跟在身边的丫鬟在门口时就停了下来。
“阿紫，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如孩童一般不知礼节。”他微微蹙眉道。
“是……”墨紫撅了撅嘴，一脸不高兴，“见过舅父。”
“唉……”他看见侄女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无奈道，“阿紫来找我所谓何事？”
“我今日学了一支舞，”她笑眯眯的说着，“我来跳给舅父看。”还未等人同意，就自顾自的在这个不大不小的书房里跳了起来。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个爱跳舞的习惯，去找了先生专门学习这门艺术。墨紫的身体还比较小，动作做起来虽然还不大成熟，但能看出她未来可有大成就。
以前觉着这个侄女和自己很像，但现在看来她和谁都不像，她那么的感性，以自己的感觉为中心，不愿意伪装，也害怕被伤害。
她到底像谁呢？
在愣神之际，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盆花。他定睛一看，是一盆竹投。
身宗特有的植物。
“舅父，这个送给你。”墨紫那双青色的眸子与墨兰一样的眸子盯着他，带着笑意，“我自己种的。”
他结果那盆花，神情有些恍然：“阿紫……”
“恩？”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舅父骗了你，你该会怎样？”
“嗯……有一天舅父骗了阿紫……”她沉思了片刻，露出了明媚的笑容，“那我也可以原谅舅父，因为，这些年没有妹妹和父亲，母亲不闻不问，都是舅父在陪着我。”
“所以，我可以原谅舅父。”
望着她的笑容，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茫然。
她……是像雨师么？她的父亲。
『“墨大人，阿紫宫主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他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戏本，真的是完美的么？
不，我是对的。他的目光坚定，我的赐福是正确的，让每个京剧猫过得更好。
因为我才是主角儿。
是墨家不好遗传么？为什么墨兰的女儿都这么像雨师。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长大的小侄女的模样时的感慨。曾经还在想，她会不会像墨兰。可看着她十二岁的模样，从头到脚，甚至那双眼睛都和雨师一模一样。
可是，她就站在那里，他就知道，那是墨兰的孩子。
“我叫小青。”她有些拘谨的介绍着，她不知道身宗的具体样子，却还是铭记着家的模样，“您真的，是我的舅父么？”
她有些旧的衣衫布料并不上乘，甚至她的动作还有些小家子气。一点也不像是身宗的宫主。
他浅笑着，握住了小姑娘的手：“是的，我是你的舅父，你的亲人，青儿。”
这个本该娇养的小宫主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吧。他握住的手有些粗糙，莫名的心头涌上一阵难受的意味。这是墨兰的错，他蹲下身子，看着那双浅紫色的眸子，她是身宗的宫主，应该过上奢华的生活。
“你是身宗的宫主，你的母亲是身宗的宗主。”
就算你不像，但你依然是宫主，和阿紫一样的宫主。
她竟然和一个没有血统的猫混在一起！她的韵力里竟然混杂着督宗和唱宗的韵力！
书桌的一角被捏的粉碎。他的眸子的黑色开始扩散，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愤怒。
墨兰，她为什么和你一样，喜欢和没有血统的猫一起。她想走你的老路啊……
“墨大人，”绒嬷嬷的声音传来，“小宫主已经休息了。”
“也好，”他笑着，面部看起来狰狞，但声音却格外的温柔，“给青儿和她的朋友送些衣物，莫要让他们用那些粗俗的衣裳了。”
“老奴知道了。”绒嬷嬷的声音传来后，就再无声息。只剩下他一人，久久无法平静。
她和阿紫，一点也不像。她不会是阿紫。
他闭上了眼。
有的时候觉得老天不站在自己这边，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当那十二道光束一一消失的时候。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疯狂，瞳孔的黑色开始扩散，几乎侵占了整个眼球。
“为什么，为什么不按照我的戏本来。”
“为什么你们都不会演戏？”
“为什么。”
“墨兰，这都是你的错。”
“那些贱民都不会演戏！”
“你自己去演吧！”稚嫩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接着重拳击中了脸颊。接连着两下重击。
他根本没有听见人说了什么，就摔在了地上。他又爬起身，面前出现了一个姑娘，个子娇小，头上带着一个翠绿的发簪。
像极了阿紫。
“阿紫……”他浅笑着，如同往常一样，“只有你才不会抛弃舅父……”
“这一拳……”那姑娘声音有些压抑，可是他全全听不出，“是为了我那被你欺骗了十年的姐姐！”
她的那一拳挥下，又是一阵巨疼，在他腾空而起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个叫小青的女孩，而不是那个，会原谅自己的阿紫。
当他再次醒来时，在一片混沌中。明明从未来过，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判宗的无尽监狱。
“墨邪，你可知罪。”
“墨邪一生为戏而痴，何罪之有？”他嗤笑着。
“冥顽不灵。”
“无情，”他冷笑着。
“你才是冥顽不灵。”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戏中人【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