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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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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杏到了蓝墨德的院子,却没听蓝墨德跟她多说家里来信的事,也就些问好道安,遥想亲人的话,匆匆带过。他倒是夸了蓝杏好多,让蓝杏有些坐立难安,场面上的话说过后,蓝墨德才慢悠悠说那皖江表叔堂伯这些族亲家的孩子,哪个哪个又成亲了,哪个和哪个又有了崽。
话至此,蓝杏便明了七八分。
怕是家里人来信催自己回家成亲的,而大爷又想自己留下来做他家儿媳,故而对信中大事不提,只提些微末。
蓝杏细细思忖番,料这家里的意见与大爷之间不对付,那自己便有很大的把握在其间周旋,而让自己脱离这长辈定亲的苦海,寻自己的白月光去。
蓝杏一边捻着手中拽着的丝巾,一边暗暗喝了口茶,将自己要说的话拿捏妥当后才朝他大爷说了。大意便是自己虽然很想家里,也准备着回家看看,但这京城的生意却刚刚平稳,自己这个时候肯定是走不了的,更莫说那些要嫁人的事。
蓝墨德听后自然依她,一来只要她蓝杏还住在自己院子就不怕她和自己儿子不会日久生情,先前她泪眼婆娑替蓝世爵求情 ,自己可是看在眼里的;二来她既然已经说了生意忙,无论真话假话,那样子定是要做出来,这期间她没成自家儿媳,那也不能上别家当了儿媳去。
如此双方自揣着心思,又闲话一回后便告了别。
蓝杏一回到院子便交代从云去打探清楚,家里来信到底是说了什么,若真是为着自己的亲事,那便探明白是和谁家说下了亲,对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摸清楚了,蓝杏也才好对症下药做下一步打算。
夜间吃了些零嘴填填肚子,蓝杏便唤着陈十三一道去小书房做账目去了。依旧蓝杏说,陈十三写。
许是蓝杏为着刚才的事,心神未定,账目一不小心说岔了,陈十三见她此番说的和刚才说的不一样,便提了句。蓝杏还不信,扯了账目过来硬说是他陈十三写错了。
陈十三放下笔,侧头看了看蓝杏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蓝杏拿着卷成棍状的账本拍了拍自己额头,尔后往陈十三肩头一倒,“你倒是越发活得像我肚里的蛔虫了。”她望着那头挂在屏风前的琉璃灯喃喃道,“你小姐我生的俊又能干,谁家都想抢了我去,我烦哪。”
偏偏自己心中的那人却又还是个缥缈的形状,形容不出来。
要是这世间没她蓝杏中意的人那可怎办?
“你若不想,回绝了就是。”陈十三低沉混沌的嗓音,在烛光冉冉的夜间,倒有几分催眠的意思。
“说得轻巧。”蓝杏轻哼了声,“若我现在将你和从云配了一对,你敢回绝我?”
陈十三静默。
“你看,我救了你,你便对我唯命是从。那父母赋予我生命,我难道还会忤逆他们?所以啊,到了两厢抉择取舍的困境,我们就得采取别样的方法迂回前进,可明白?”
陈十三拢眉摇头。
蓝杏勾了勾嘴角,“就拿你和从云的事来说,你这里没得商量必须听我的,可她从云却不全是,所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杀了她,人都没了还成甚么亲?”
陈十三敛了眼角,与蓝杏对视半晌,尔后垂头。
蓝杏本就是在逗他,见他这副模样,没忍住便拍着他肩头笑起来,“这个法子是有些血腥。没关系还有第二个,那就是找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去引诱她,让她要死要活地来威胁我,说不与你成亲的话,这样你再出来声泪俱下一回 ,我就算再是铁石心肠那也得成全你们各自不是?说不定我还会萌生些许内疚,而给你诸多好处呢。”
蓝杏一席话说完,陈十三却不是醍醐灌顶大梦初醒的样子,蓝杏倒是奇了,连问他是没听明白还是怎的。却不料他竟单单吐了一个字:“嗯。”
“……”蓝杏裂了裂嘴角,感情刚才自己说了那么一大通,他倒权当耳旁风,独自神游去了,蓝杏掐了一把他肩头道,“我问你可有什么没明白的,你就知道嗯嗯嗯。”
陈十三岿然不动,坐在那里像是要化作枯木般。
蓝杏嗔怪,“说话!又哑巴了你?”
陈十三侧头瞥了她一眼,抿了薄唇欲语还休。
蓝杏无趣便扭过身子去,背对着陈十三也不靠他身上了,只单手撑在软枕上,后无下话。
翌日蓝杏正背着双手,招呼院里的下人清点过公主府要备下的礼物和绸缎庄衣裳样品,院儿外头打探消息的从云便急吼吼地跑回来了,抚在门口那尊小石狮上直喘气儿。
蓝杏瞅见她眉梢带喜,面颊绯红,便知她是打探到好消息了。蓝杏便着一旁伺候茶水的丫头给从云送上杯热茶去。
从云接了茶咕噜一口下喉,又跌跌撞撞撑着腰到蓝杏跟前,上气不接下气,挥着手绢又极想把话给说出来。蓝杏伸手来给她顺顺背,又从茶案拿了盏茶给她,“歇歇再说,有甚要紧的?”
从云连连摆手道:“要紧要紧,是大喜事啊小姐!”
蓝杏轻笑,心还想难不成是家里得了门道要把自己嫁给哪个王子皇孙了不成,她捻着斯帕,捏了盏茶凑到嘴边,吹了吹直冲口鼻的茶香热气,“哦?什么大喜事?”
从云嘿嘿笑着合不拢嘴,抓住蓝杏的窄袖道:“小姐,咱家夫人怀了小公子了!”
“夫人?什么夫人?”蓝杏拢眉,只觉从云这话无头无尾十分荒谬。
蓝杏的爹从来只有一位夫人,而那位夫人早就在生了嫡小姐蓝榭后就驾鹤归西了。她爹院里算上蓝杏的娘统共住了三位姨娘,这十几年下来,她爹也没有半分要填补正房的意思。
“是你母亲啊小姐,你,你你现在回了皖江可就是咱蓝家真真的嫡小姐了!”从云欢快地叫着,蓝杏却一口喷出了刚入嘴的热茶,那在口中游走的茶水有些还滑入肺部,惹得她不住咳嗽,从云赶紧轻轻拍着她后背。
蓝杏这才算明白从云先前那话的意思,感情是她那位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亲娘在肚里揣了个球后顺利上位了。
“你怎么知道我娘肚子里的是位小公子?”蓝杏紧紧拽住从云的手问。
“听说是家里请了无妄山的老先生来算的,准没错!”
“……”呵呵算的?这要瓜熟蒂落之日却发现那不是个男娃,可如何收场?
皖江蓝家本人丁兴旺,就蓝杏上一辈,她爹便有四个亲兄弟,可到了蓝杏这一辈不知是怎的,像是祖上老坟突然冒烟,绝了他蓝氏一族香火一样,就说她家,她爹娶了三房姨娘,房房筹备着生孩子,可生来生去,连着六七个都是女娃,说不定蓝杏此番回去见着的还不止六七个妹妹。再说她大爷家,也是小妾无数,这十多年来却还是只有蓝世爵这一个独苗苗,那后院关着的说是私生子,可谁又说的准呢?其他的叔叔伯伯自是不提 ,统共算下来,她蓝杏这一辈的小姐多得取名都会重,可公子却凤毛麟角,近乎绝种。
她娘这一次也不知是真得了上天眷顾还是被逼无奈兵行险招才怀了胎,可无论是哪种可能,在孩子呱呱坠地之前,蓝杏都是惶恐不安的。
这个家她还真不敢回了,也不知在外求学一心想做女先生的三妹蓝榭有没有听到风声 ,若是知道了她娘坐了正房的位置还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蓝杏想着这事,心里就直打鼓,七上八下的夜不能寐,二日又要一大早的就赶去赵府候着,等着长公主传唤。这些事儿压下来,让蓝杏越发烦躁。都三更天了还从榻上惊坐起,抱着玉枕忧思不断。
天蒙蒙亮,公鸡打鸣之时,她才浑浑噩噩地入了梦。梦刚到一半,从云又来唤她起床了。去公主府的事耽搁不得,就算她脑袋昏沉恶心想吐,也不得不任凭三两丫头伺候着自己洗漱。
早饭过后,她便被从云搀扶着上了马车,陈十三在车后又点了点货后才上了甲板,架着马车朝赵府而去。
到了赵府,那门口早就站了五六个迎接的下人,他们赶紧迎上来牵马。陈十三撩开幕帘唤蓝杏下车。蓝杏皱着眉头极不情愿地睁了眼。
下了地后,陈十三便挽着袖子要去卸载货物,蓝杏连忙扯住他,“你还真当自己是苦力了,他这赵府这么多下人都吃白饭的?”蓝杏说着就将一旁的食盒递给陈十三,“你就拎着这个意思一下就好。”
陈十三接过食盒,看蓝杏的眼神有些狐疑,蓝杏不打算多解释,只一手搀着他胳膊,将脑袋歪在他大臂上,“我乏得很,你让我靠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