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长谋gl》涯岸

163、旧时

　　然而，周芷若闻言，却并不答话，沉默良久，见她忽然起身，继而走到窗边站着，然后，素手推开了窗。

　　此时早已入冬，西北的风凛冽而冷，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疼，早先隔着一层窗纸尚且不能全部阻挡住它的肆虐，更枉论如今窗棂大开。

　　只见一瞬间，原本徘徊在外的风尽皆争先恐后，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肆无忌惮的占领了这本就不太暖的房间，冻得人下意识便机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李长玉被冻的脸色发青，她有心提醒她关窗，可抬头的瞬间，却见少女正目光悠远的在看远处的山河，于是到了唇边的提醒便在唇边打了个转儿，再出口时已变成了另一番意思:“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那座山，”她说话间抬手一指，又道:“你看，它像不像有一个人躺在那里？”

　　李长玉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你也看得出来吗？”
　　周芷若道:“看出什么？”

　　李长玉上前两步，与她并排站了，解释道:“那座山名叫卧佛山，我姐说，只有与佛有缘之人才能看出其中玄机。”

　　“呵，是么？”周芷若自嘲一笑，又道:“这可真是荒唐，师父曾说我执念太深，这一生都将与佛半点无缘，怎么一到这山中反而有了这归根，当真可笑！”

　　李长玉一愣，她恍惚竟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似乎不久之前，也曾有一个少女这样站在这里，苦笑着自嘲道:“我哪里与佛有什么缘，我一生执念极重，便连老天爷都不愿收我，又怎么会与佛有缘……”

　　李长玉下意识，她竟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幕与旧时记忆重叠起来，那少女忽然间莹莹望来的一眼，似乎是洞穿了时间长河那斑驳苍白的屏障，从记忆深处大刀阔斧的冲了出来，一瞬间便击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她慌乱间后退一步，止不住的喃喃道:“怎么可能……”当真是……孽缘吗？
　　“怎么便不可能，”然而周芷若却并没有看到她突然间的慌乱，只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幼年时刚到峨眉时，曾养过一只小白狗，彼时我年纪小，太过好动，不能安心练武，师父便让我将它养大，原意是为了培养我的耐心。“

　　周芷若说到这里，不由微微一顿，陷入回忆之中的人，眼中慢慢的浮现出一丝悠远来，“你不知道，那小狗不过杯碗大小，趴在手掌心，软乎乎的，极是可爱，我那时孩儿心性，自然欣喜若狂，每日都对它精心呵护，只怕哪一日照顾不到，委屈了它……”

　　李长玉不晓得她为何突然间提起这样的往事，出于礼貌，只得继续问下去:“后来呢？”

　　“后来啊……”周芷若收回扶着窗棂的手，慢慢的说:“后来，它就丢了……”

　　那是上一世的记忆，距今已太过久远，若非此时提起，她怕是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那只小白狗，因为，那是她刻意埋在心底的，人生第一次的执念，前世今生这许多年她都不曾再碰，而今，她却莫名又有倾述的欲望。

　　“那几天，我昼夜不休，漫山遍野的寻它，几乎要将整个峨眉翻个底朝天，终于，一个午后，我在峨眉金鼎最高处的那片腐叶下寻到了它……”
　　李长玉忽然觉得不详，她呆了一下，似有所感道:“那只小狗已经……”

　　周芷若不答，只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将它埋在腐叶成堆的山顶，只觉得苍白无力，“那不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面对生死，可给她的感觉却是最震撼的，那一刻，小小的女孩儿突然升起一份偏执来——

　　她要学这世间最厉害的武功，来守护她身边最重要的人，此生此世，她要将命运牢牢抓在手中，她再也不要后悔，再也不要有这样的无力感，她再也不要看到，生命眼睁睁的从眼前流逝。

　　周芷若抬起手掌，去接这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的大雪，白色的雪花如精灵一般落在她莹白如玉的掌心，又在瞬间化成雪水，滴落下来，再也杳无痕迹，就像这虚无缥缈的命运，越是要抓，便越是抓不住。

　　李长玉忽然便升起一份悲哀，为她心中的偏执，也为了她那飞蛾扑火一般的义无反顾，周芷若忽然问她:“李姑娘，你这一生中，可曾也有过这样求而不得的遗憾？”

　　李长玉愣了一下，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女子的身影来，彼时风雪比现在还大，大到她看不到寸尺外的道路，可偏偏，她却能看到那个女子眼中的不舍跟决绝，看清她转身离去时不经意的踉跄。

　　可她却没有任何理由来留下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离开这里，也离开她的生命，再也消失不见。

　　周芷若察言观色，又道:“那你便该知道，比起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什么也不做才是最大的折磨，的确，如你所说，放她离去才是为今之计最好的选择，可我不愿，“她话到此处微微一顿，又转身去看窗外的积雪皑皑，慢慢的道:“我这一生诸多苦难，唯有她，是我心中，唯一的救赎！”

　　少年时，我不能救活小白狗是我这一生的遗憾，而今，我不想重蹈覆辙，只要能救活赵敏，我愿意付出所有的一切，哪怕，这代价是我的命！

　　李长玉怔怔的望着她，忽然间，她便明白了周芷若所有未曾说出口的话，她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再理智的劝告在此时都显得微不足道，毕竟道理谁都懂，可关乎爱情，又有谁真能那么理智，毕竟，爱情这种东西，若当真是有理可讲，又如何显得它弥足珍贵？

　　李长玉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说道:“若想救她，也并非不可，只这代价，也的确如你所想，就是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