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简四

12、排排坐，分位置

　　听见她出来，祁世琛头也没抬，“阿蘅说你有事找我？”
　　何晶仪苦笑不得，她把他们当什么人了，玩弄股掌之间？
　　她整了下浴袍，“她可能没听清，弄错了。对不起。”
　　他“哦”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看她。
　　她站在原地没动，发梢滴着水。灯光下她又回到过去那个年轻女孩儿，手腕纤细，浴袍下露出的小腿线条柔美，乌沉沉的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然而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像那会她送
　　请柬到他办公室，“王浩文先生与何晶仪小姐永结同心”。她不肯说，却用了这种方式来决断，他是敏毅之人，连父亲也常称赞他坚忍能守，那刻却也有些心灰，“你喜欢就好。”
　　她没说话，微鞠一躬就出去了，挺得笔直。
　　如果不是他见过她的勇敢，也许就被她的娇柔骗过去了。98年欠薪工人闹工潮，她不许他出办公室。“我去，”她一笑，“我不信他们还能难为一个女人。”没等他反对，她已经出去了。一波又一波，等浪头过去，她还是站在那，温柔而坚定。
　　他笑笑，站起来说，“可能我听错了，你休息吧。”
　　文件从沙发上滑下去，掉了一地，他俯身去捡，她也过去帮忙。一不当心，额头撞在一起，她连声说对不起去看他的，谁知他也着急看她的，手又碰在一起。她连忙把手收回去，但他更快，没等她逃掉就握住了。她的指尖略有点凉，他的却温暖。
　　她的第一反应是往后退。
　　他不允许，把她揽入怀中。她刚洗过澡，隐隐地散发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浴袍有点散，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和小半个胸。他的身上有烟草味酒味，从前那个刚毕业想做出成绩来的年轻人有汗味，这个不是从前那个了，现在也不是从前了。
　　她低下头轻轻推开他，“不早了。”
　　他的声音有点沉，可能累的，“是不早了。”
　　何晶仪辗转反侧，要抗拒诱惑不是件容易的事。很久以前了，有次祁世琛有事找她，正好她在档案室找资料，小间没有空调，爬高落低出了头汗。说着说着，有滴汗从她额头滚到鼻尖，他笑了，递给她手帕。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洗干净再还你。”他突然凑过来在她唇上一吻，她眼波盈盈似流，腮边浮起抹嫣红。他忍不住再吻她，缠绵的，细细的，似没有尽头，又似要将她化作他的。她快透不过气来了，明知道这只是沉沦，却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走，在他的注视下化作绕指柔。
　　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边走边叫，“祁总，董事长找你开会。”
　　他才放开她，凑在她耳边轻声说，“原来这么高的文件柜还有这种用途。”
　　她羞得不行，忍不住捶打他的胸膛，他却只是笑。人越走越近，声音越来越近，他正了正脸色，又回到那个冷漠严峻的祁总去了。
　　长痛不如短痛。
　　或者说无论再痛，她也不愿意没有名份，骨子里她只是个传统的小女人。
　　何晶仪悠悠叹口气。
　　第二天上午，祁世琛宣布吴明生、罗永其通过试用期；赵铮调任公司秘书，处理政府往来事宜；所有会议记录及报销单均需张志明加签，张志明到任前由何晶仪兼管。为方便行事，银行印鉴的三章由三人分管，吴明生保管公司公章，罗永其管理财务章，赵铮代管他个人私章。合同章由仲捷保管，见张志明、仲捷、何晶仪三者之一签字后可加盖。
　　他淡淡扫视与会所有人，张志明和仲捷早上已飞回广东，在场连洪远蘅在内只有五人。吴明生满面笑容，嘴里随时能跳出个是字；罗永其视线落在笔记本上，看不出什么神情；赵铮紧紧抿着唇，在他的目光下微缩了下，却没有低下头；何晶仪则坦然与他对视，表情无惊也无喜；洪远蘅一付置身事外的样子，靠在椅背上玩着手上的笔。
　　他简单地总结，“希望大家不要辜负公司的信任，好了，散会。”
　　出了会议室，赵铮飞快地把会议纪录打出来给祁世琛签字，他正和何晶仪、洪远蘅谈上海展会的事，瞄了眼不满地说，“加上文件编号，还有排版改一下。”
　　赵铮诺诺应了，按他的指示修改，如是者三，他才签字，签完想了想，说，“抄送全公司。”
　　中午时分，这具大神终于上车去机场，不知为什么，蓝瑛觉得大家集体松了口气。她偷偷伸个懒腰，手里胡乱拎了张纸溜到赵铮桌边，装作请教工作。
　　她喜滋滋地问，“是不是以后你都不出去了，留在办公室啊？”
　　赵铮闷闷不乐，“看看吧，以后正常了，我还得申请到销售。”
　　蓝瑛发觉她的不快，安慰道，“我和燕燕全靠你罩着了，你可不能说不干，你可是我们大姐大。”
　　赵铮勉强一笑，“说什么呢，又不是□□。再说，要傍老大，你可得傍何姐，像我这种没用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干掉了。”
　　蓝瑛眨着眼不明白她的重重忧虑来自何方，但也跟着她情绪下落。
　　赵铮反过来劝她，“走着看吧，反正大不了是个走。”
　　说着说着，对于未来的担心压倒了她，她的声音越说越低。看着蓝瑛不解的表情，她无力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