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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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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霁后来想想,他与陆茕远也算是相识多年,但陆茕远倒是真的很少在他面前舞剑,因而他记不起那套剑法其实也是正常。
至于后来上了战场?其实真正武斗时谁会按照剑法一板一眼?若真那样只怕一式剑法还未耍完人就已被乱刀砍成了碎块,比他当时好不了多少。
真正生死决斗了,反而要靠平日里的反应速度——所谓学习剑法,不过是先练整体,再想办法在打斗时一个个动作拆分,方才是为己所用。
他那短短一辈子,似乎也只看过陆茕远使了三次这套剑法的最后一式。
其中两次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而那第一次,恰恰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那次他潜入京中一个官员的院子打算取了那人的项上人头,不料到底年轻气盛套路浅,被院内暗藏的死士发现,打斗下甚是狼狈。
苦苦纠缠了一盏茶时间,眼见着就要葬身于此,突然不知何处飞来一个小物件,下意识拿剑挡了,便见那小物件顿时散开。霎时间院中一片迷雾茫茫,看不清事物,想来那约是枚烟雾弹。
大雾之中,登时感觉身旁有人而来,正想挥剑,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擒住了手腕,一个温润嗓音低响在耳畔:“别忙着出手。”
他愣了那么片刻,只感觉这声音略有些耳熟,可又偏生想不起来。但心里无由觉得没什么危险,便顺着那只手的力道先向旁处躲去。
待掠过几条巷子,方才找了个狭小巷尾停下。
借着月色,他这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到也难怪觉得声音耳熟,眼前这人他前不久才见过,虽然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皱了皱眉,但还是长长一揖:“多谢了。”心里却是疑惑,眼前这人在这做什么?莫不是那官员的走狗?可也不像,毕竟方才还救了自己……
倒是那人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本来在周围喝酒来着,谁知道不巧看到了你陷入了困局,便出了个手。”
那态度极其坦然,然而白云霁并非愚笨之人,很快抓住了关键:“我虽在打斗,但声响也不至多大,那么你必然是在附近吃酒。这朝中毒瘤平日奢侈至极,连住处旁都建了一处大院子,现在又是深夜,周围根本没什么可吃酒的地方。除非……”
陆茕远无奈笑笑,明白自己是瞒不住了。
“我挑今天这个日子,正是因为今日那小人宴请群臣,此时宴会刚散正是松懈时刻。想必你便是其中一员……排去那小人的同僚,剩余几家中立态度的官员里,有你这么个年纪的儿子的……”
白云霁顿了顿,淡淡道:“陆茕远。”
“是我。”陆茕远未做辩驳。
“救了我,多谢。想必现在那院中死士大半都被调走寻着我们,你虽借着烟雾弹暂未被识出身份,但也好自为之,自己小心吧。”他如今实在对朝中官员没什么好感,冷冷提醒了这么句,转身便想要走。
“看你这方向,却是又要去再拼死一搏么?”陆茕远却是又拉住他的手腕,许是刚刚使了许久的轻功,指尖倒是带着丝暖意。
“与你无关。”
“虽说现在院中人手都被派出,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但你现在受了不少伤,委实是不适合再去打斗的。”陆茕远认真道,手上却是未曾松开。
白云霁用了些力甩开他,并不打算理会。
“白云霁。”身后之人并未再次抓住他,只淡淡唤道。
他终于停了脚步,转过身,面色冰冷看着他,并不言语。
“也别担心你是否露出什么马脚,我方才不过一猜测。不过看你回身,看来是猜对了。”陆茕远微笑了笑,“挑着这个时候刺杀,想必是对这种宴会十分了解。王丞相平日里在外表现又颇为仁厚,仇人不多。而在那寥寥几家仇家里,能培养出这般风度,又轻功上乘的……”王丞相,就是白云霁这次准备刺杀的官员。
“上任丞相白怀瑜之子,相传灭门时唯独那小男孩的尸首是烧焦了看不清模样,据说是自己点燃了屋子自杀的。”陆茕远敛了笑:“既然当初你双亲拼了命将你保下来,现在又为何要弃之如屣?”
“与你无关。”他依然冷冷道。
“你若执意回去送死,我便也只能去通知那些寻你的侍卫了。”陆茕远声音平淡。
“你无聊吗?”白云霁终于黑了脸,意识到自己今日大约是报不了仇了。
“我不无聊。”陆茕远耸肩,“首先,如今朝中各方势力好不容易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你若擅自打破,只怕又会掀起一番巨浪,到时还不知要牵扯多少无辜百姓。其次,我还不想你死。”
“说得倒冠冕堂皇。”他冷笑,只觉得今夜的晚风格外刺骨,“到底被灭门的也不是你,无家可归的更不是你。你现在饱食之后在一旁悠悠看着我这个罪臣之子,是不是有一种格外的怜悯啊?”
“我不怜悯。”陆茕远皱眉,不喜欢这种说辞,“你不需要可怜。”
“嘁,”白云霁不屑,“说得好似你有多么了解我。”
“只是现在终不是报仇的最好时机。”陆茕远平稳道,终于激怒了白云霁。
“那是因为陆将军还在,陆家还在!所以你才能在这里悠闲说着这种话!”
等了多年的报仇机会如今被搅成了烂泥,他如何不气?
“凭什么!当年那小人陷害我父亲,害得我家满门被灭,可他还能在这里活着,活的好好的!凭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眼睁睁看着我全家被杀?!你知不知道我家那处荷塘的水被血染成了怎样的鲜红?!你知不知道他娘的我家连条狗都没放过?!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背着全家的性命是怎么活下来的?!你不知道!所以你有什么立场在这里劝我?!”
“抱歉。”陆茕远道,“我不知道,也没立场。”
“可我还是要拦你。”
“于公于私,我都要拦你,站在陆家的立场上。”
凉凉夜风刮过,他终于冷静了些:“呵,随你罢。反正你拦了我一次,也拦不住我一世。你想做朝中的走狗,与我也没什么干系。”
“不。”陆茕远却否定道,“陆家守的,从来不是朝廷。”
“陆家想守护的,万千将士想保住的,从来只是这一方疆土上的黎明百姓。”
“你这人倒是有趣。”白云霁怒极反笑,“倒不怕我把你这话散出去,你家可就完了。”
“你不能,也不会。”不能,因为他自己就没有合适的身份。不会,因为这人骄傲不屑的性子。
“陆将军是否觉得有你那个兄长继承将军之位就够了,放任你在江湖上游走这么多年,这种鬼话也说得出?”白云霁讽刺,“倒真不怕哪天陆家毁在你手里?”
这话说的委实太不礼貌,白云霁也是打定了心思想要气他。好在陆茕远性子温润,又确实晓得自己那话说得太过露骨,只微微一笑将此事揭了过去。
正巧这时不远处又传来极小声的脚步声,陆茕远脸色微沉,强硬又拉了白云霁的手腕在屋檐下穿梭。
一天之内被人扣了三次手腕,白云霁咬牙,硬生生按耐下心中怒火,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任性的时候。
左躲右闪,无奈之下竟被逼到了一处阁楼的一间窗内。
那屋内熏香袅袅,红罗帐暖,一派奢靡之意。
“……看来今日是不得不风流一次了……”陆茕远苦笑。
“呵,只怕这要是传出去,你们陆家的脸都要丢尽了。”白云霁冷笑,想了想,又恶意道,“活该。”
“不过逛一次青楼,虽然总归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脸面尽失?”陆茕远不解,他虽未来过青楼,但同龄世家子弟来这的也不少,没见有什么大碍。
“呵呵。”白云霁微笑,见他还是不懂,善意用手指了指一旁墙上的画。
陆茕远定眼一看,一副颠鸾倒凤之景,虽然不雅,但在这种地方也不少见……不对,画上好像是两个男子?
呵呵,陆茕远眼皮跳了跳,耳廓微红。
何止呢,这要传出去,他以后都不用出门了。
上一次才被人骂了兔儿爷,这一次又进了南风馆,还真是巧呢,呵呵。
于是陆茕远登时打消了想要混在楼下宾客里的念头。
白云霁却已经在房里搜罗起来了。
陆茕远眼睁睁看着白云霁熟练得从床旁的柜子里翻找,不多一会儿就拿了个物什扔给了他。
他抬手接住,定眼一看,是条长长的黑色绑带。
“……”
“既然不能混到楼下,等会势必要打一架冲出去,你倒不如蒙着个脸,不然明早上就等着出名吧。”
“……”
“哦,你放心,虽然我没来过南风馆,但花楼也去了不少。这绑带没什么问题,你放心用。”
“……不,我的意思是,这里,咳,怎么会有这个……”
“这个嘛……”白云霁夹了丝坏心思,眨眨眼,“捆绑什么的,一种情趣,你懂的。”
不,他一点都不懂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