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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此情无计可消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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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病房门,不二只觉得酸涩。他早知道和枝再撑不了多久,可他总是不愿放弃。家中治不好便送来医院,这位于神奈川的医院,简直可以算作是全日本最好的了,可再好总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司命所属,谁也无可奈何。
这样想着的时候,不二远远看见迎面走来一对男女,女的是日本最是普遍的大和抚子类的女子,小腹微凸的模样,身边伴着个神色略略有些紧张的男子,环着自己娇小的妻子,看起来恩爱非常。平素不二并不排斥这样的场景,偶尔也会拿视线在那女子肚皮上好奇地打转。与和枝结发四年,唯一让和枝遗憾的,便是两人终究没有孩子。
可眼下,不二只觉得刺人。这一副恩爱的场景,简直就是讽刺即将离世的和枝的命运。可转念想来,自己实在是小人了,医院这等人多嘴杂的地方,什么样的人又看不见呢。这样想着的不二又抬起头来,正要与男子擦肩而过的刹那,不二突然有些讶异地惊呼出声来:“真田?”
眼前这个拖家带口的男子,竟是七年未见的真田!
真田也认出了不二,这个高大皮肤微微黝黑的男子竟有些局促地咳了一声,慌慌张张地别过头去,咕哝一句“不二”算作是招呼。
不二没在意真田的反应,他将视线移到真田身边的女子身上,这女子也是温婉美丽的模样,还略略有着几分幸村的影子,真田忙介绍道:“这是内子。”
不二不由得惊疑了。七年之前,幸村与真田的亲密,寻常人都能看得出来,可如今不过是区区七年光阴,两人竟已经分道扬镳,真田甚至都早已娶妻生子了么?!
碍于真田夫人在场,不二并没有当面提出这样的疑问,反是真田看见不二的表情尴尬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他示意妻子暂且到前方去稍作休息,自己则拖着不二一路走了老远。
似乎是在斟酌如何开口,真田黝黑的脸上都有不易察觉的红晕,良久他才慢慢说:“不二,你是想问,精市……在哪里吧?”注视着不二,真田几乎面无表情,他说,“去世了。”
幸村……去世了?
良久不二才把这消息慢慢咀嚼消化。那个温婉地笑着,带着丝悲天悯人的哀愁,和不可忽视的犀利的王者之风的神之子,去世了?再也看不见他蓝紫色的发丝在风中轻拂的模样,看不见他嘴角那抹有些坏心眼有些温柔的笑容,看不见他纤细的身形在球场上活跃的场景,这个风华绝代的曾经连急性神经根炎都熬过来的幸村竟然去世了?
“怎么会……”不二不敢置信地低喃。
真田的眼神深邃而悠远,他想起两人生活的点点滴滴,想起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终究还是痛苦地想起了两年前发生的那场于真田来说的梦魇。
两年前,真田与幸村在一起的时间已满五年,两人顶着巨大的压力终于苦尽甘来。真田正要带着幸村从神奈川出发坐船去往位于北海道的真田本家。真田乃是世世代代的剑道大家,如此刻板的家族都不得已妥协于幸村和真田两人的决定,不得不说,当时幸村与真田的信念该是如何的坚定。
真田理所当然地这样想。可事实证明,他错了,错得彻彻底底。
轮船愈来愈靠近北海道,幸村的情绪却愈来愈焦虑。登岸的前一天晚上,真田在幸村的房间里遍寻不着幸村,四处寻觅许久才发觉幸村坐在船尾的栏杆上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发呆。海风烈烈得有些寒冷,幸村坐在栏杆上,两腿搁在栏杆外的船板上,向前迈一步,便要坠入冷得刺骨的海水。
幸村穿着单薄得很,白色的衬衫被海风吹刮地舞动不止,蓝紫色的发散乱在耳际,许久不加修剪,半长的发丝早已及肩,看来竟有种男生女相的美丽。他似乎没看见真田,只自顾自地背对着真田看向远处的大海,粼粼波光有种摄人心魂的诱惑。
“精市!”真田几乎要吓得魂飞魄散,“你在干什么!”
幸村这才好像惊醒过来一般回头对着真田微笑:“弦一郎啊。”他抬起如葱兰般的手指向船尾那边,那是他们出发的地点,“你看,我在想,要游多久才能游回神奈川呢。”
真田只觉得今晚上的幸村诡异得厉害,他一边胡乱地点着头,一边一点点靠近幸村,想把幸村从那极度危险的地方拽回来再说。
“什么呀。”幸村直了直身子,放开一只握着栏杆的手伸了个懒腰,“弦一郎你真敷衍呢。”
真田吓得几乎不敢再动作,只怕幸村一时脚滑落进了海里谁也救不得他,他只能定下心来有些生硬地问道:“你没事想游回神奈川去干什么?”
“因为呀。”幸村轻轻托住腮,再次将视线投向远处神奈川的灯光,“我总在想,五年之前,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的呢。”
真田只觉得心中一沉,他略有些干涩地问:“精市你的意思是……”
“当时不二的那句话是由你来传达的吧。那是我最后一次尝试。”他低低地叹了一声,“只是结果还是让我失望了。”他的眼里闪烁起微光,那团炯炯的光亮让真田觉得心中隐隐有不安慢慢升腾起来,“也许不二一点儿也不在乎,但是弦一郎你在乎。”幸村歪着头慢慢地想,“谢谢你,弦一郎。那段时间若不是你陪在我身边,只怕如今也不会是这样。”
“精市……”真田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幸村的这番话,让他觉得好像是临终遗言。
“只是呀,眨眼之间竟然已经五年了。”幸村微微苦笑了下,“我总是在装傻,以为一切的舆论压力家庭压力让你来背负你就会知难而退。又想感情慢慢总是会淡了的。消失了,你再看见我,只怕心里也只剩下了厌恶。”他轻轻一笑,那笑容里竟有些苦涩自嘲地意味,“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觉,我错了。”
“精市!”真田狠狠地握紧了双拳,“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幸村“呵呵”地笑:“弦一郎啊。”他语气里有种慨叹的意味,“我本来想,如果真的能坚持下去,那与你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弦一郎你爱我是么?”他轻笑一声,“只是,愈加临近北海道,我愈加觉得终究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弦一郎你该有更好的前途,你是真田家的长子,没有我将来就是你继任这天然理心流的宗长。耽搁了你,也误了你,我不能这样做。”
“精市,我不在意那些。”真田断然道,那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宗长什么的,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幸村抬起头来,鸢紫色的瞳孔被船上的灯火映得发亮,“弦一郎,你可有听过一句诗,叫做此情无计可消除?”他低低地叹了一声,“我终究还是放不下。”
真田几乎要手足无措,他有些干巴巴地问:“那……你想……?”
幸村轻轻一笑:“弦一郎,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电视剧里演的悔婚逃婚,那是不负责任的。我该为我的任性付出代价。”他慢慢直起身来,衬衫飘动的衣袂在海风里猎猎作响,回过头去他最后一次郑重地对真田笑道,“忘了我吧,弦一郎。”
没等真田有任何的反应,幸村已经纵身跃下船尾,那一抹白色在坠海之前开成一朵美丽的鸢尾花,衬着他蓝紫色的发丝,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深夜里的海水冷得刺骨,北海道更是极北的地区,气温低得骇人。真田几乎听见幸村落海时分明是砸开那一层薄冰才落进冰冷的水中。真田来不及抓住幸村飘举的衣角,他只能痛苦地望着那朵白色的鸢尾消失在翻涌的海浪之中,再也看不见踪影。
幸村以这样一种最是悲壮美丽的方式死得惊心动魄。
独自回去北海道的真田只能说是幸村在船上意外坠海身故,真田家族最是皆大欢喜。直到一年前,真田才勉强从幸村的死中振作起来,听从了家族的安排迎娶了眼前这个妻子,更是在五个月前查出妻子已有身孕,真田已在慢慢忘却幸村,虽然他的妻子至今仍还有着幸村的影子。
不二只觉得无言。
真田并没有指责他说,归根结底是你害了幸村。可是他语气里的那种无尽的疲惫,让不二不由自主地心生愧疚。就是他害了幸村。
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幸村和真田就该是在一起的,只是因为有了自己的介入,让他们两人的爱情萌生了波折。所以他退出,躲开幸村躲开真田,好像这样就皆大欢喜了一般。
可是七年之后的今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幸村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离开,是他的过错。若是当初他能够不那么现实,不那么谦和地退让,或许今日的幸村该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笑容灿烂得一塌糊涂。
幸村……
斯人已逝,他才恍然发觉,当初心里空了的一大片是什么。
人,总是要到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的。他何其想再见幸村一面,想对他说些什么,可就连这也做不到了。幸村的陵墓只是一只小小的衣冠冢,能在浩渺无边的大海里寻到幸村的尸体,怕是也不易。
真田像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那般火急火燎的模样让不二心头苦涩无比。活了二世,二度为人,自己竟越活越回去,越活越害人不浅了。
和枝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许久不曾听说消息的幸村也步了这般的命运,不二简直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他不知道他该为谁而活着,活着又有什么样的意义。这命,竟也是度日如年地用来熬的。
不二仰起头来。偌大医院,悠长走廊,像是天旋地转地在不二面前模糊成一片。
他正在做一个梦,梦见一朵白色的鸢尾花从高处荡下,夜晚的灯火为鸢尾镀上一片鎏金,金白色的花瓣在夜风里翻着烈烈的脆响,衣袂飘飘。
白色是幸村一向喜爱的颜色。他肤色本就偏白,穿了白色就像谪仙一般不染红尘。不二的记忆里,幸村除了队服和病服,好像总是穿着白色的衣服,虽然易脏,可幸村总不介意。不二也总觉得白色的幸村在夕阳余晖下,美丽得不似凡人。
海风好温煦,温煦得让不二泪流满面。
鸢尾静静地飘落下来,高船的阴影里,又绽放出好多好多的鸢尾来,那朵最初的金白鸢尾却渐渐消逝在翻涌起的水光里。
月光如水,粼粼波光里映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海风好温煦,温煦得让不二眼角生疼。
海船发出轰鸣,涌起的纯白泡沫像是天堂里的云朵一样柔软绵腻。海船渐渐远去,阴影慢慢移将开去,浮动的海涛和隐隐约约菖蒲的香气。
暗红的血在水里一丝一丝地弥漫开来,是方才的薄冰碎裂的时候溅开的颜色。
时间像是无限拉长。
不二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去够那朵消散的鸢尾,只抓到一片湿润的寒意。
海水中剩下的碎冰在不二的手里渐渐化开,慢慢淌下的水汽好像天在下雨。
海风好温煦,温煦得让不二脑海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看着手里绵延到手根的生命线,再去看摇晃着月影的海面,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终于跪倒在冰凉冰凉的海水里失声痛哭:“不要,不要……求你,不要…不要…不要走,不要离开…幸村……幸村!”
“幸村!”
不二惊恐地翻身坐起来,睁开眼睛,病房里漆黑一片。再看看窗外,路灯下紫色的菖蒲委地凋零。落英凄零,紫色柔嫩的花瓣混着污浊的泥土再不见当日风华绝代。
不二抚过脸颊,只觉得腮边一片湿润,一片冰凉。
幸村……不二呆呆地仰天看着纯白的天花板不知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房间里好安静。
没有秒针滴答的声音,不二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良久不二才突然翻身坐起,耳边隐隐像是有一声惊雷炸开!
和枝呢!
他夺门而出!
不安感紧紧地擭住不二,不二几乎漫无目的地在医院的走廊里四处环顾,他早已分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和枝又身在何处。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病人与家属对他投以诧异的目光,不二早已不介意,他脑海里只隐隐约约觉得,他好像已经永远失去了那个对着他温柔微笑,恭婉纤柔的女子。
他的妻子。
“周助!周助!”由美子神色惊惶不安地冲到不二面前,紧紧地抱住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二抓紧由美子的手,指甲刻进肉里两人却都没有发现,神色空然地问:“姐姐,和枝在哪里……?”
由美子掩住嘴,咽下失声的哽噎,良久她才说:“已经……”
“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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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只能说是浑浑噩噩。
不二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是真的面临生离死别的时候,他还是只能呆呆地望着挂在家里的和枝的黑白相片整天整天地怔然。只能让时间慢慢抹去伤痛,时光无情,纵然是再痛的苦楚,也慢慢地要被漫天飞雪掩埋遗忘。
和枝也好,幸村也罢。
眨眼之间,又是三年。距离国中毕业已经整整十年。
还是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模样,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进退有度,纵然年轻,却是叫任何人都小觑不得,只是熟识不二的人都知道,他好像已经失了灵魂。没有心来痛,没有心来喜,所以他可以无悲无喜,无嗔无怒,一副圆滑之极毫无棱角的模样。
外人叹服,服他涵养甚好,耐性极佳。
挚友至亲却不胜忧虑,这般下去,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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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武藏是北海道屈指可数的医界领军人物。他名下的大小医院诊所数不胜数,本人也是内科的临场专家医师。这回不二来北海道发展家业,正是他全权负责接待这位传说中不二家族最是八面玲珑的温润族长。
不二来之前他早已心中惶惶。虽说外界传闻不二族长待人宽和有礼,可若是一不小心触到了他人痛处,这回的谈判免不得要以告吹收场。毕竟这位传说中的族长青年丧妻,难免性格奇异些。
“可不是么。”麻生的助手津久美奈子撇了撇嘴角,“听说把本家里的菖蒲全给清除了,说是触景生情。当真那么爱妻子的话,怎么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人死了就死了,活着的不还是一样的活?”
津久一向不喜欢不二类型的男子,觉得虚伪也是难免。麻生理解地笑笑,面容一整叮嘱道:“话虽这样说,当着人家的面可说不得。”
“金主哎,这咱还不清楚么!”津久仰天翻了个白眼。
不二抵达得很准时,麻生等在机场迎接的时候正遇见不二带着家仆慢慢地从海关走出来,一派淡定从容的优雅。栗发闪出有些黯淡的光泽,眉眼精致却隐隐有些疲惫的神色。嘴角噙着最是精确的笑意,微微眯起的眼里蓝光却是熠熠。
麻生忙不迭地迎上前伸出手去:“不二族长,在下麻生武藏。您在北海道一行全权由我负责照料。”
“麻生医师客气了。”不二也伸出手去轻轻握住,“晚辈叨扰,只盼麻生医师莫要见怪。”
极是谦逊的姿态。官方礼节,分毫不差。
果然如传闻中一模一样。
与不二相处多了,麻生也不由得咋舌,这样耐心的性子和宽和温润的个性,当真是以如此年纪就能顺利执掌号称回春不二的这样一个偌大家族的天才?简直是难以置信的奇迹。
某日,麻生陪同不二去北海道的金色沙滩游览暂作休息。
不二慢慢地走到海边,远望海的那头千帆隐隐的模样,情不自禁地要去回想那个三年之内一遍一遍在梦里重放的场景。谁都以为不二心死,却无人知晓这场噩梦,不二每日每日地经历整整三年。
微风,冰海,鸢尾,还有那丝丝缕缕的,不二如何也不能忽视的暗红。
“这片沙滩即使是天皇大人出游也对它赞不绝口,历史上还有位彰子公主在这里戏水%¥#……”麻生偷偷地去看手心里写着的小抄,却听见不二轻轻“嘘”了一声,纤长白皙的食指放在唇上,神色有种莫名的哀伤。
远远地,麻生听见有个极是稚嫩的声音这样说:“哥哥,你又坐在这里啊。为什么每天都坐在这里呢?”
麻生微微皱了皱眉头,按说这片沙滩他早已经派人清场,不该有旁人扰了不二族长的游兴。他伸手招来身后的助手,示意他将人劝走。随即又陪上笑脸道歉说:“不二族长,应该是这周围渔村的村民,我很快就让他们离开。”
不二轻轻摇了摇头:“不必。”
话音未落,麻生又听见有个温温润润的声音轻轻答道:“也许海的那边,有我在意的东西吧。”
麻生竟奇异地发现一向沉静淡然的不二脸上呈现出一种极是讶异的神色。说是讶异,好像也并不太准确,惊喜,要多过讶异,许多许多。
下一秒,麻生眼前已经没了不二纤细瘦弱的身形,他几近失态地循着声音直奔而去!麻生简直不可思议地长大了嘴巴,天哪,出什么事了?!
不二一路奔,一路又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这抹嗓音,不二熟悉,太熟悉太熟悉,可这世上声音相像的人何其之多,仅凭嗓音,不二怎么能判定那声音的主人,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幸村?!
幸村早已去世,那人必不是幸村的。
这样想着,不二只觉得方才的一阵狂喜好像尽数被失落取代了。可他总是不死心,他慢慢地走,循着声音走过去,金色沙滩,血色晚霞,一大一小两抹身影并肩抱膝坐着,小的那个硬硬的板刷头,活力四射的小学年纪,听见脚步声,他淳朴的脸上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不二。
大的那个也循声望过来,不二的视线里,他蓝紫色的半长发微微卷曲,白皙的脸颊上一双鸢紫色的瞳眸流光溢彩,略略有些苍白的嘴角有抹淡淡的弧度。
和幸村一模一样!只是比七年前不二记忆里的模样更修长了些,却也更消瘦了些。
看见不二,幸村对着他微笑起来。
好像是冬日里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阴霾。
幸村!幸村!
不二几乎不能自制,眼中盈起水光,微风,冰海还是一如既往,可那朵美丽的沾了鎏金的白色鸢尾花,又从海里缓缓漂浮起来,像是浴火重生的涅槃凤凰一样,光彩依旧甚至更加照人!
海风好温煦,温煦得不二泪流满面。
“幸村……”他颤抖着挑起嘴角,那笑容,是麻生从未见过的温柔。
融融暖意浅浅流淌,千言万语,却只汇成短短一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