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界（仙流）》香炉里一撮灰

6、目标之人

　　心头疑问再起，就如燎原之火，仙道便匆忙扔下了父亲追着流川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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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仙道回到房里，流川早已经见了周公几个来回了，尽管此时没有人和他共享那张Kingsize大床，流川却只是龟缩在床边一角，高大的身躯深深蜷起像只大虾一般，明明只是一个睡觉姿势，但一想到白天时流川那淡淡地说着“不相信任何人”的神情，仙道却莫名有些心疼。
　　萦绕在心头的疑问又失去了一个问出口的机会，仙道正暗自犹豫要不要先叫醒流川，想起上一次的那一拳不免心头惴惴，然而却还是一点点向流川的脸颊凑近了去。
　　然而没等仙道有任何动作，流川却忽然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目光凌厉，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朦胧，却是直直地盯着窗台。
　　仙道后知后觉地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窗台上坐着一个人。

　　日暮西山只留余晖，光线明暗不定，仙道只能隐约看到是位身材曼妙的女性，然而背着光的脸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了。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流川已经从床上跃下，整个人挡在了仙道前面。他本来就和流川身高相若，因而仙道的视线完全被流川那头蓬松的黑发挡住了，既看不到来人究竟是哪路神仙，也看不到此刻流川的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仙道唯一能确定的是流川后背绷得紧紧的，身子微微前倾，他正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
　　仙道刚想探头去看个明白，就听到耳边响起一串祷词，流川已经像箭一般向前蹿去，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闪着幽光的剑，径直就向对面砍过去。
　　在短短几瞬的时间内，仙道只觉得眼花缭乱，完全没看清两道人影你来我往，直到流川又退回仙道身前站定，仙道才有余裕开口：“流川，你没事吧？”
　　“哟，仙道君，这么快又见面了呢。”仙道等来的不是流川的答复，而是一个似乎熟悉的略带沙哑的女声，“看来仙道君和这位小友很是要好啊。”随着话音响起一阵柔媚的笑声，仿佛觉得自己说了个笑话一般。
　　趁着两人对峙的空档，仙道踮起脚越过流川的肩膀定睛看去，终于看清来人竟然是昨天晚上才同自己有过亲切交谈的市长夫人。
　　“市长夫人，怎么是你？！”说仙道不吃惊是假的，不过转念联想到昨日市长夫人的奇怪态度和话语，仙道也开始明白，这位雍容可人的市长夫人恐怕和流川、藤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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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君怎么对我的出现这么惊讶，倒是对这位小友从天而降表现得如此坦然呢。”市长夫人掩嘴一笑，眼角眉梢透着一种成熟女性的妩媚，令仙道觉得她与昨日在慈善拍卖会上见到的那个得体大方的市长夫人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仙道听到这句半嗔半媚的话，不禁就往流川看去，只是因为在流川身后，只能看到他露在衣领外的半截脖子而已，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仙道感觉流川此刻似乎——非常生气。流川原本就雪白的皮肤此刻在他那柄剑的幽光下更是透着幽蓝色好像透明了一般，仙道总觉得从中能隐约看到他青筋暴起似乎是在极力隐忍自制的状态中。
　　“呃，市长夫人，您这个问题问得好。”仙道回过神来，随即从两人的对峙状态中察觉似乎流川在刚才的一番交手中处在下风，他反应极快，立刻想到自己先和对面之人胡扯一番拖延时间，好让流川能抓紧时间恢复一二，也许还能从旁找个机会什么的。
　　“您这个问题我刚才认真地思考过了，为什么会对流川出现在我身边感到如此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呢......”仙道故作停顿，想拖延时间。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开口的竟然是流川。他转头白了仙道一眼，口中在说：“因为这个人是个白/痴。”
　　“流川，你！”仙道气结，这节骨眼上没想到流川竟然还耍小孩子脾气怼他。
　　“哈哈哈！小友你实在太可爱了，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市长夫人忍俊不禁，神情却没有半分敌意，口气也像极了家里的长辈们既爱又无奈的宠溺，“只可惜......”
　　随着她轻轻叹出一口气，脸上还保持了方才笑容可掬的模样，却是忽然蹿到了两人面前，手中扔出一把不知什么东西，仙道只觉得眼前这张笑脸忽然放大了数倍，身后却只听到阵阵吼叫声传来，还没等他回头看个究竟，面前的脸又忽然变成了一只有着尖长指甲的手，向着他的面颊便狠狠抓了过来。
　　仙道正自慌乱，脑中甚至闪过“难道今天要死在鬼爪下”的念头，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念，火诀！”，音量不大，冷冷的，钻进他脑中那一团浆糊中，就像酷暑中空调低至16度时吹出的第一丝凉风，瞬间让他清醒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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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手忙脚乱捏个手势，将下午已经记得滚瓜烂熟的祷词快速地念出，指尖也随之冒出一丝细小的火苗，此时爪已到面前，爪风已经令仙道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他也顾不得这咒施展得成功与否，只管将右手往前送去。
　　蓦然间感到一阵火热，近在眉目间的利爪没有造成意料中的疼痛，仙道勉强睁开眼睛朝前看去，才发现市长夫人已经退到了几米开外，一只手抓着另一只，脸上是皱成一团的痛苦表情，仙道自己还举在面前的手上，还闪着一朵莹莹小火，缥缥缈缈好似随时都会灭掉。
　　仙道有点莫名，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感觉到一阵火烧般的灼热，然而他却怀疑究竟是不是来自于他的火诀。
　　自然而然地转头去看流川，流川还是那张面瘫脸，然而仙道没有忽略那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睛，此刻正灼灼地看着他，内中透着一丝惊喜和不可思议。
　　难道真的是他自己，不仅挡回了刚才那一击，还反过来给对方来了一下？！

　　“你！”此刻面目扭曲的市长夫人已经不复方才闲聊间的雍容淡定，面上浮起一道道黑气，像一条条蚯蚓扭动。
　　想到蚯蚓......
　　“流川，”仙道拧着眉可怜兮兮地唤着流川，还不忘伸出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角，慢慢地挪动着躲到了流川身后，“那个......什么......本少爷最讨厌蚯蚓了，好恶心......”
　　“噗”，仙道仿佛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嗤笑，立刻直起身满脸的不满，“喂！流川，你是在嘲笑我吗？！”
　　“大白/痴。”流川没有回头，声音依旧清冷，已经听不出任何笑意，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市长夫人。
　　此时大概已经不能称之为“夫人”了，原本姣好的面目全然消失，眼睛瞪大几乎有常人的两倍，即便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两人也能清楚看到她眼中瞳孔已成一竖线，四肢着地，手臂已经变成了布满金黄色长毛的兽爪，身躯明显得变大，原本穿在市长夫人身上那件剪裁得体的连衣裙正被逐渐撑满，一点点开裂。
　　“她很快就会现出原身了。”流川淡淡地和仙道解释。
　　“原身？那她果然是妖咯？”从对方妖化开始，流川就将仙道扯在了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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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话音未落，就听到“呲啦”一声，那件可怜的衣服就此化成了碎片撒了一地，站在两人面前的那位“市长夫人”已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直立的金钱豹，腰上还挂着残留的一圈裙子碎布，瞪着两只铜铃般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流川。
　　仙道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本能地想后退，却在一只脚往后退了半步时改而攥着流川的衣角，“流川，这是个什么鬼......怎么这么可怕！”
　　流川听出仙道的音调有细微的颤抖，才想起自己背后的这个人接触这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不过区区两天，遂伸出右手伸向背后，轻轻地拍了拍仙道的手背以示安抚，再开口语气也温和了不少：“一只豹妖而已，你躲在我身后，很快就搞定。”
　　也许是流川的声音清冷好听，也许是流川说话的语气笃定而自信，也许是流川小小的安抚让仙道很受用，总之在听到这句话后，仙道觉得自己差点从喉咙口跳出来的心脏又复归原位了。他悄悄地放开手，静静地站在流川的背后。
　　“哼！这位小友，过分自信是会送命的。”豹妖的嗓音嘶哑低沉，完全不复人形时的性感沙哑，一个个字从那长着尖牙的大嘴中蹦出，就像巨雷声声落在地上，沉闷而难听。
　　“切！”流川翻了个白眼，刚才右手中握着的那柄闪着蓝光的长剑又再度出现，他一个飞腾跃到豹妖跟前，右手一挥长剑就像它的喉咙挥去，左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张黄色符纸，仙道只看到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些看不懂的鬼画符，随着流川口中念念有词，符纸脱手就像豹妖飞去仿佛自己长了翅膀眼睛。
　　这边仙道还在为流川的进攻啧啧称奇，豹妖也不甘示弱地挥动着它巨大的利爪看似毫无章法地向流川攻去，完全无视飞来的符纸，想趁符纸碰到自己之前先重伤流川。
　　随着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仙道慢慢只能看到两道黑影在他的房间里蹿来飞去，旁边还围绕着一张转来转去的符纸，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不确定到底战况如何，流川能不能战胜这个看起来强大可怕的豹妖。

　　当双方一个错身而过终于站停之时，仙道只注意到回挡他身前的流川左手手臂又受伤了，一道血迹沿着手臂蜿蜒而下，最终一滴滴地滴到了地板之上慢慢汇成了一小滩。顾不上去细究战况如何，仙道只知伸手捂着流川的伤口，好像这般就不会继续流血了。
　　“没事。”流川眼睛依旧直直盯着对面的豹妖，口中淡淡一句，似乎察觉了自己对于仙道的碰触毫无抵触心里，不觉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对于他，并非好事。
　　仙道这才想起抬头看向对面。
　　此时豹妖的脸更加狰狞了，獠牙毕露满面凶相，只是头脸上汨汨的血迹却淡化了那股凶狠，很明显他受的伤比之流川要重得多，此刻这只巨大的金钱豹已是摇摇欲坠，需要靠着墙方能站立。
　　“混蛋！你......竟敢......”豹妖气喘吁吁地开口，一边说一边周身散起一圈金色光晕，仙道发现随着光晕加深，豹妖的体型似乎是在一点点地缩小。
　　“流川，他怎么变小了？”眼前所见之事一次又一次挣脱了仙道二十年来的三观，除却开始时些许恐慌和之后对于流川受伤的担忧，仙道发现自己更多的是好奇。他的好奇心随着所见到的奇异之事愈加的水涨船高，令他觉得此前自己在大众眼中那个运筹帷幄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形象一点点崩塌，简直快成了好奇宝宝。
　　“受伤，妖力不够。”流川言简意赅，虽然听到仙道的问题他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却依旧耐着性子回答了他的问题，双眼却依旧紧紧盯着对方。
　　似乎是在印证流川的话，豹妖不仅体型一点点变得和寻常人类差不多提醒，身上的毛也在逐渐消散，脸上五官慢慢渗透出原来市长夫人的女性模样。
　　不过片刻，刚才那个声响如雷迅捷如风的金钱豹，又变回了身形婀娜的女性——且赤身裸体——摊坐在地喘着粗气。
　　“呃......流川......变成裸女了......”仙道颇有些无奈，联想起刚才那番恶斗，他无论如何也兴不起观赏裸女的兴致了，习惯性抬起食指挠了挠自己的嘴角，逸出一丝讪笑。
　　“......”对于仙道看问题的奇特角度，流川还没有习惯，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随手一挥，床上角落里团的一条床单就飞了过去，将对方裹了起来。
　　“呼......你......怎么会......有那道......符纸？”满面血污的市长夫人一面喘着气问流川，一面勉力抬手用床单将自己裹牢。
　　“我是藤真的弟子。”流川冷淡地回答。然而不知是否仙道多心，说起藤真时，他觉得流川的语气似乎又冷上了三分。
　　“难怪！呼！那败在你手上也是我命该如此！动手吧！”此刻变回了人样，刚才那个狂暴的妖不见了，眼前又出现了一个雍容淡定的成熟女人，不论说什么都带了三分妩媚，这不得不令仙道再一次心里感慨，人有人样妖有妖况，这妖也未免太敬业了。
　　“我不会杀你。你走吧。”流川偏过头去不再看那人，“只要你把妖丹交出来。”
　　“呵呵......成王败寇，也罢，我的妖丹对你也没什么用，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只是......”说着，她低头看了看身上已经被血沾染了的白色床单，首次露出一丝真诚的微笑，“看在你这份善意的份上，我给你们提个醒，这位仙道君，已经被那位大人盯上了。你们此后恐怕再没有什么安生日子了。要想能活得久一些，你们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说完，她摸着自己的胸口，指尖隐隐亮起，不片刻手上便多出一颗如玻璃珠般的小球，随手抛给流川，再不看向二人，挣扎着爬起缓缓地经过两人身旁，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仙道的房门中走了出去。

　　“吞下去。”流川也不再管她，转向仙道，将手抬到他嘴边，手一摊，便将那个玻璃珠凑到了仙道嘴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