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我们的失败》西鼻

3、第三场

　　“这里？”
　　“呃，没什么感觉……”
　　“那这里？”
　　“唔、痛——”
　　“嘶——”黄濑倒抽了口气，哭丧着脸看向扶着老花镜的白大褂老人，他明明说痛了耶。

　　“嗯——问题不大。”老医生慢悠悠地拿起笔，填写病历。
　　“这种情况哪，一般都是腰部肌肉软组织损伤，用不着提心吊胆的，年轻人回去好好休养一下。躺床上啊，外敷个膏药，四五天左右差不多了。”老医生颤颤悠悠地拍拍黄濑的肩，干涸的眼球隔着老花镜厚厚的镜片转啊转。

　　“不过，要注意一下，如果伴有血尿，而且疼痛持续的话，要警惕肾脏挫伤的可能。那时记得及时和我联系。”

　　“呃……”黄濑和一旁脸色发绿的淳同时感到后脊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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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辈！真的真的超——对不起的！啊啊啊啊我真该死！”

　　淳深感愧疚，裕子站在一旁看着他向黄濑深深鞠了一躬，笔直的九十度。起身的时候，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

　　不过根据黄濑的反应，他虽然觉得倒霉，但也没有去过分责怪淳。

　　“不幸中的万幸～这一周没有校际赛呢。”黄濑苦笑着说，即使本来有点怨念，看到淳的态度，也烟消云散了。

　　他应该是那种有些没心没肺但是活泼开朗的运动系男生。

　　他打篮球依靠的更多是球感那一类的东西吗。

　　是与征十郎不同的类型。

　　裕子看着插入两人的对话，先对造成黄濑时间上的耽误和身体上的不便表示歉意，再说明这其中的费用都由自己这一边来支付，并恳请不要推辞，留下了联系方式，然后提出先送黄濑去学校，自己和淳还有点事情商量。

　　松本姐弟并不相像，弟弟淳个子不高，脸蛋略圆，五官稚气未脱，说话直率爽快，姐姐裕子则长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鼻梁高挺，五官偏深邃，眼角线条明显，睫毛长长的，这样的长相使得她不动声色时有些冷冰冰的，说话语调不高不低，是位凌厉的美人。

　　虽说姐弟不一定就会相似，但到这个程度估计谁见着都会说“诶看不出来呢。”

　　眼前的裕子温和有礼，说话时轻轻将垂落的发丝捋起，嘴角勾起柔和的弧度，睫毛像小刷子，投下微颤的阴影。

　　如果这里不是医院，说不定气氛还不错呢，黄濑想道，不过总觉得这笑容后面有黑影啊……

　　松本是平时总会出现在篮球部的学弟，虽然打球似乎不太行，但还是对篮球相当热爱的样子，黄濑对松本的印象大抵如此。这么说来好像听人提起过松本的家教挺严的。

　　突然有点同情松本了，黄濑在心中默默替松本祈祷了一下，就接受了裕子的提议，因为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嘛。毕竟是说大不大的失误，想来姐姐也不会太为难弟弟的。

　　“那么就先拜拜了。”

　　下午还要和教练解释一下，如果笠松前辈还在的话自己又要被踹了哈哈……

　　黄濑走后，裕子和淳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淳低垂着肩膀，像只犯错的狗狗，裕子无奈，即使这样自己也要说自己该说的，而且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费用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必须告诉爸爸，由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姐姐！”淳一听提到父亲就急了。虽然每次闯祸，裕子一针见血的话总会让他难受个好几天，但那是他应得的，而且裕子一定是为他着想才说的。这一次他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裕子的话总是能超出他的预期。

　　“你明明知道爸爸不喜欢我那样上下学……”

　　“爸爸还不喜欢你整天绕着篮球打转。”

　　淳震惊地瞪着裕子。

　　自己是不是下意识加重了语气？裕子斟酌着，淳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敬仰黄濑，他现在的承受力比自己想的要低。但是父亲一直在关注着淳最近在学校的行为，比起费尽心思隐瞒，不如直接坦白。而且淳的才能并不在篮球上，父亲母亲也希望他能专注学业，作为姐姐理应在中间委婉地传递父母的意思。

　　于是她稍稍缓和了口气，“我一直和你一起，也没有提醒你，所以我也会和你一起去见爸爸的。”

　　淳用一种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裕子。

　　“因为这样做才合乎情理，对不对？”

　　裕子皱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又被淳打断了。
　　“裕子姐你啊，有真心想要去做什么事吗？你总是那么冷静、冷静地观察，判断，然后采取行动，每一个行为你都可以列出一排的合理性！难道你就没有因为喜欢而去做过什么吗？你没有自己的感受吗？！”

　　“说实话我啊，今早你答应一起上学的时候超级开心的，我以为你有兴趣了，一直在想要跟你说些什么才好。但是估计你只是因为这样做可以在我和爸爸间缓和关系而已吧？因为你连责备我，都会先换到一个没有人的场合啊。”

　　“……我还以为是你跟征哥在一起后稍微改变了，开始尝试理解我了……现在想来，只是因为这是爸爸的期望而已吧？”

　　“征哥真可怜！裕子姐根本就不喜欢他吧？”

　　“……我自己去告诉爸爸。裕子姐你去上学吧，我打车走。”

　　………………

　　淳离开了。

　　裕子握紧差点扬起的手，自己刚刚想做什么？即使淳说错了话，也不能做出这种没有风度的事。

　　“……”裕子已经很久没有过哑口无言的体验了。

　　错了。

　　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这么思考着，裕子意识到了，一开始自己的应对方式就偏离了。

　　淳想要的不是自己适时的问候、及时适度的帮助、适当的建议和干涉，他需要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家人的爱与理解，而自己只能给予他表象，至少在他眼中是这样。

　　诚然裕子不认为自己对淳没有家人般的感情，但是她的思考方式却刺伤了淳，使得他至今的积累都爆发了。

　　所以我才不擅长应付他啊。

　　裕子联想到了昨天的赤司
　　——“征哥真可怜！裕子姐根本就不喜欢他吧？”——

　　心中一阵烦闷。

　　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这种含糊不清、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倾斜的感情，消失了就连痕迹都是模糊的！即使我现在喜欢征十郎，难道这种情感就会持续一生吗？我就不可能喜欢上其他的人吗？

　　车窗玻璃上映着自己阴郁的脸，裕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

　　到站的时候，从面上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裕子一边走着一边思考。
　　淳就像个不定时炸弹，无法撇开不管，除此之外还有征十郎的事情。

　　只是，裕子突然生出一个想法，然而即使她找到了赤司改变的原因，她还能像以前一样回应他？

　　学校门口的樱树随风飘落。

　　裕子拂落身上的花瓣，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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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间裕子查看手机，还是只有司机发来的“已到校”信息，可以确认黄濑到校了，但是不知道淳到了没有。现在打电话他也不会接，还是等彼此都冷静下来再说吧。
　　而且裕子还没想好采取什么方式去面对他。

　　总之学校的课程仍要照常进行。
　　裕子握笔的手稍稍停顿，又马上动了起来。

　　“黄濑君今天很早呢！本来还想去篮球部找你的呢！”
　　“诶是吗？”
　　“比赛很精彩！”
　　“谢谢～”
　　“呐呐，黄濑君周末是不是有模特的工作？”
　　“呜哇，你从哪里知道的？”
　　“仁美好狡猾！我也要去看！”

　　黄濑注意到校门口等候的女生，当他看向她的时候她也看向了他。

　　是松本裕子。只是站在那里，背挺得笔直，衣裙布料下隐约透出优美的身线，话说她穿那身水手服挺不错的，今早就觉得有些眼熟，是附近学校的制服吧。

　　“啊，是隔壁女校的女生呢。”
　　“我喜欢她们的制服！不过海常的制服也很漂亮。”
　　“在等人吧？男朋友？”
　　“仁美～怎么可以在黄濑君面前说呢？”
　　“对了对了，黄濑君觉得那个女生怎样？”
　　“嗯，怎么样呢……”
　　“……”
　　“……”
　　黄濑一边回应女生们，一边用余光瞥向松本裕子，应该是在等弟弟淳吧。今天去社团没有见到淳，姐弟俩发生什么了吗？

　　“黄濑君好敷衍～”
　　“哎是我们太为难黄濑君啦。”
　　“据说那个学校有点难考喔”
　　“话说，仁美班上的松本君是不是有一个在那里读书的姐姐？”

　　啊啊，开始叽叽喳喳地自说自话了，这种时候自己就选择性失聪好啦。有时候女孩子只是习惯性地聚到身边而已，聊的话题都让人提不起劲，不过黄濑不讨厌有女生围着自己的感觉，所以两方相当于是各取所需。反正实际上她们也没有想要黄濑参与话题，只要适时地嗯嗯啊啊几声就ok了。

　　“好像是的呢。说到淳君，今天他又迟到又早退了。”

　　黄濑顿了一下，“诶，这样？”意外获取了一个信息。
　　“是的哦，黄濑君认得淳君吗？”
　　“难道淳君也是篮球部的？”
　　“咦咦，篮球部我只知道黄濑君呢。”
　　“我也是我也是～”

　　“虽然我很高兴啦，不过其他部员会哭泣的哦？”

　　“谁管他们啦，我们只关心黄濑君哟！”

　　“…………”
　　“…………”
　　和女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空档还可以看见裕子等候的身影，嗯～感觉有点复杂呢，算了，自己没必要去插一脚吧。

　　这么想着黄濑没有停下步伐。

　　相遇的这一天他对裕子的最后一瞥定格在校门口人群之中那个直挺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