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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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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悦没想到司马雷把自己扯出来。
她突然明白了,昨天为什么刚好会在妙音坊遇到司马雷。林燮的忌日当然不止有萧景琰知道,前太子也知道。恐怕司马雷的目标本来是萧言二人,刚好自己送上门来。
现在该怎么办。
不承认?昨天司马雷身边还有其他公子哥,众目睽睽。瞒是瞒不过去的
承认了?柳悦在众人的目光中寻到那双最亮最黑的眼睛,里面有信任,有无畏。
她嘴唇发抖,什么都没有说眼泪就掉下来了。她仿佛看到萧景琰默默闭上了眼睛,偏向一边,不再看她。柳悦双手扭着裙子哭得更厉害了。
这时越贵妃的娇滴滴的声音传来,“皇上,干嘛逼问一个小姑娘。你看悦儿都哭了,事实如何,不是不言而喻吗。”
“景琰,你...”皇帝似乎怒不可歇,痛心疾首,喝道:“来人啊,把靖王给朕...”
话没说完,太皇太后从内殿由言皇后扶出来,保持着难得的清明,她对皇帝道:“哀家去换件衣服的功夫,怎么皇帝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皇祖母...”
“祭奠先人怎么了。哀家昨天也让人给小殊捎去了往生咒,皇帝是不是也要将哀家拿下?”
皇帝态度软了下来,道:“孙儿不敢。”他看向台下的萧景琰,低声厉喝:“孽子,还不滚出去跪着反省!”
萧景琰朝太皇太后一拜,转身走出大殿。柳悦坐在末席,她伸着脖子身子往外探出去,希望萧景琰能看到她。可萧景琰始终面无表情仰着头,一个眼神也没分给柳悦。
那日在宴会上柳悦喝得伶仃大醉,回家之后被柳澄罚跪祠堂,她也不在乎了。因为回想起,门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门外大雪纷飞,寒冷刺骨。殿内的温情柔暖,萧景琰一点也得不到。
如果说,之前柳悦总会贱兮兮的,去逗逗萧景琰这个冷面王爷。打这儿起,柳悦不敢再在他面前晃了,或者说没脸再晃了。
言豫津见柳悦在发愣,碰了碰她,道:“发什么愣啊,茶不好喝?”
“没有。”柳悦笑着摇头,“只是回想起一些往事。”
八月十五,柳悦暗搓搓的以为萧景琰真的会按照约定班师回朝,可没成想解决完了北燕边境之乱,大渝又不安宁了。萧景琰的军队转而往大渝行军。
等到萧景琰会金陵时,又是一年大雪纷飞。这日,柳悦和萧景睿见了静妃准备出宫,在高台廊桥上看到萧景琰带着人往东宫的方向疾行,他穿着红色的披风在白雪皑皑中特别显眼,特别好看。
柳悦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咦”了一声。
萧景睿问:“你咦什么?”
柳悦指着天边一点红,问:“那件猩红暗纹红斗篷是太子殿下的?”
萧景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道:“是啊,怎么了?”
“我那日在太皇太后处喝醉了酒,被送回柳府,身上盖得就是这件红披风啊。”
那夜柳悦大醉,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当然也忘记了,宴席正酣之时,她偷偷溜出大殿,在殿后长长的台阶下找到跪着的萧景琰,可怜他周围连颗挡雪的树都没有。
柳悦脚下不稳,连滚带爬扑到萧景琰脚边,抬起头冲他嘿嘿一笑。
萧景琰:“...你干嘛?”
她乖乖爬起来,学着萧景琰样子跪在她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递给萧景琰,“喝酒。”
“...不喝。”
“喝了就不冷了。”
萧景琰将信将疑把酒拿过来,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空的。
果然。就算是满的,她这一路折腾也该洒光了。
“我喝了,你走吧”
柳悦蹭到萧景琰身边,抱着他的手臂,道:“不走,我陪你。”
萧景琰往旁边挪了挪,柳悦挨地更紧了,最后索性躺在了他怀里。
他紧皱眉头,低喝一声,“你要干嘛!”
柳悦暮的眼睛红了,盯着萧景琰道:“要抱抱。”
“......”萧景琰无语望天,从牙齿缝间蹦出两个字,“回去。”
“我不走。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萧景琰闭着眼睛没有回答,柳悦憋着嘴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坐起来,跪在他面对,朝萧景琰深深一拜,说:“我没用,我是胆小鬼,我们说好了再也不提这件事,刚刚却没有站出来。还怕,还怕,你会招出我爷爷。”她抬起头来满脸泪花,打了个嗝,道:“我对不起你...”
萧景琰静静望着柳悦,这人穿着单衣就跑出来,跪在雪地上鼻尖红红的还瑟瑟发抖,可怜极了。仿佛她才是被罚的那个。
他轻叹一声,“我不怪你。”
柳悦微眯着眼睛好像要睡过去了,听到这话她猛地回过神来,抓起萧景琰的袖子,眼放精光:“真的呢?”
“真的。”
柳悦又伸开手臂,萧景琰往旁边一躲,她失望地回头道:“那你别老皱着眉头了。你眼睛这么好看,皱起来都不俊了。”
“......”萧景琰微笑着点头,“你鼻子都红了,回去吧,待会也不好看了。”
这话好像格外温柔,说的柳悦心里一阵暖和,热气混着刚刚的酒香直往头顶上冒,她刚要开口说话,只见台阶上几人徐徐而来,言语间带着嬉笑,好像是前太子和誉王等人。
许是酒壮了怂人胆,柳悦从雪地上蹦起来,叉腰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人也好意思!暗算兄弟,落井下石,哪件事情是君子该做的!你们是看到别人去祭奠了,说什么惩罚以正视听,好公平啊。别人浴血战场的时候,怎么没见人说公平二字。你们在金陵享荣华安宁,还一个个当了什么七珠亲王。别人镇守边关这么久还是郡王,他找谁喊冤去。还道什么兄长,滚你妈的兄长,有你们这样的兄长真是活见鬼了。我呸!赶紧麻溜地圆润地给我滚!”
说完她弯腰在地上团了一个雪球,一扔顺便把自己也扔出去了。
还好,来的人是言豫津和萧景睿,他两被柳悦骂的发怔,见柳悦把自己扔出去摔倒在台阶上,才想起来跑下去。柳悦还要骂,萧景睿眼疾手快把嘴巴给捂住了。
萧景琰脱下身上的披风盖在柳悦身上,对萧言二人说,“带她回家吧,别生病了。”
“这么说。”柳悦吃惊道:“我真的去找太子发酒疯了。”
萧景睿点头,“你那些石破惊天的话,太子说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叫我们不要再提起。”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那件披风是太子殿下的,我一直以为是你的,还送到你府上去了。”
萧景睿也十分委屈,“这很重要吗?你也没问我啊。”
重要!当然重要,柳悦急得一跺脚,提着裙子跑下廊下,往东宫跑去。
一路上细雪飘下,柳悦走得快踉跄着差点摔倒,她从未想现在这么想见萧景琰。可真当到了东宫门前,她又不敢进去了。
进去说什么啊?
对不起?
还是谢谢你?
当时干嘛去了,过了这么多年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柳悦望着东宫高高的宫门,感慨着萧景琰真是太不容易了。现在赤焰翻案了,大家谈论无忌,祭奠无忌。可是当年不顾周遭眼光,不顾朝堂纷变的,可只有他一个人啊。
十二年间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多难呢。
柳悦想,这一路走来,自己非但没有帮到任何忙,反而有意无意明里暗里给人家使了多少绊子。而今他成功了,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分享如今的风光,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看万里河山。
守卫的士兵问柳悦要不要进去通报,她摇摇头,不用了。
却不知为何,这时萧景琰从门里走出来,抬眼看到了柳悦,他道:“怎么不进去?下雪了,怎么不打伞?”
柳悦头一次没有迎上前去,反而退后了一步,萧景琰拿过列战英手中的伞,走到她跟前,道:“我在大渝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本来想给你送到府上去的,刚好你来了。”
柳悦光看着他也不说话,眼光流动,似乎还含着泪。萧景琰心中一动,低声问:“你怎么了?”
她低头抹了把眼睛,道:“没,没什么。”
那句我想见你,真的说不出口啊。
皇帝萧选病入膏肓,终于在这年隆冬时节撒手人寰,新皇萧景琰登基,可他与柳悦的婚事却别耽搁下了。按照礼制,为守孝道,新皇纳后需等三年。
蔺晨告诉萧景琰要消除柳悦心中的结缔,就要亲口跟她说,自己不在乎,不在乎柳悦是否是滑族的人。
可萧景琰终究没有说,好像有些话当时不说,过后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了。这三年里,他埋首于政务,想要把涤荡朝堂以往的污浊,还河清海晏。儿女私情就算不抛诸脑后,也要暂时埋于心底了。
如此这般,柳悦也从一个适龄的少女,等成了待嫁老姑娘。
言豫洁和萧景睿成婚的时候,柳悦因为有婚约在身,怕冲了喜事,就在成婚之前到言府送了份贺礼。
言豫洁见柳悦忧心忡忡,全无往日活泼飞扬,便问道:“是不是在担心你和皇上的婚事呢?”
柳悦停下脚步点了点头,言豫洁笑着安慰道:“没事的,我和景睿也是折腾了很多年才结城连理。”
柳悦一惊,“你和景睿?”
言豫洁颔首,“十五岁的时候彼此就发誓,此一生只有对方了。”
“那,那清凉寺外...”
言豫洁疑惑地回味着清凉寺这个地方,恍然道:“你不会以为我和皇上?我们那次真的是偶遇。诶,也不能说是偶遇。皇上当时说,他有个朋友常在寺中小住,他是找人的。”
言豫洁说:“这个朋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谁了吧。”她接着悠悠说,“不过清凉寺确实清幽,适合修养,我在那儿养了半月,肺热之症,也是好多了。”
柳悦一拍额头,怪不得言豫洁见谁都脸红,真是有病啊。所以,她这些年,是在吃哪门子的飞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