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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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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万通坐下来,招招手叫严副官靠近:“你当初为什么当兵?”
严副官站在他身侧,微微俯下身说:“那两年,家乡一下大旱一下大涝,实在没活路了,只有跟着游击队走了。不过老天待我不薄,历经艰辛总算让我遇见司令你,上次我带着虎子他们回去探亲,开着军车进村,多少人都羡慕死了……”
金万通耐着性子听他把马屁拍完,又问:“如果你当兵那会,给你一根金条,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严副官脱口而出,“如果金条能到我爹娘手里,让我死也愿意。”
金万通很满意这个答案,摸摸下巴,再次肯定地赞美自己——真是个人才!
他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地吩咐严副官,“去,把酒柜下保险箱打开。”
严副官应了一声,照着金万通说的密码摁下,一口气拉开了保险柜大门。书房里的灯火通明,严副官被那灿灿的金光刺一下眼睛,他蹲在地上,直盯着保险柜愣愣地问:“司令,这是……”
金万通也看着满柜子的金条,笑笑,“就凭里面这些玩意,别说活人,连鬼也能使唤得动了吧。”
严副官咽咽口水,不是对一箱子金条垂涎,而是被金司令不合常理的大方给惊到了!比起天要下红雨,他更难以相信这只铁公鸡会视钱财如身外物。
无论手下的人相信与否,并不妨碍金万通当散财童子,他是个行动派,下了决定就要马上实行。金万通之前是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人脉,才能顺利进出别墅,现在肯定不行了,于是干脆反其道而行,从最底下的人开始打点!
打点就得花钱,他决定再当一回土豪,把柜子里的金条统统送出去了——别墅里外的守卫们人人有份。柜子里的金条有十几公斤呢,金万通从不假手于人,自个一手提着皮箱远渡重洋,现在他那个心痛啊,几乎是忍着血泪咬紧牙关,才熬过了土鳖到土豪的艰难进化历程。
好在付出是有回报的,翌日,他就换上了守卫服,颠屁颠屁地冲别墅去也。
金万通到达别墅之后就颠屁不起来了,因为他进不了奈良的房间,只能在铁门外面扒着小窗往里看,而且还只能看三个小时,换班之前就必须要走。
金万通觉得自己吃亏了,当然不乐意,可是不管他好说歹说,守卫的领班就是不让他进去。金万通的小心肝又开始淌血了,一柜子的金条啊!只能隔着门远远的看,摸不到也碰不到,亏大本了!
他含恨盯着前方,仿佛和那道铁门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惜铁门是个死物,即使他把眼睛盯瞎了也不能撼动分毫。金万通是绝不可能用视线凿出两个洞来,他无计可施又不敢闹腾,牢房重地,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他只好像做贼一样,穿着不合身的守卫服,踮着脚尖撅着屁股偷窥。
“怎么回事?”金万通看清了奈良的全貌,伸手拽过守门的士兵,他体形上占了优势,轻而易举把对方拉到跟前,拽住领口几乎要把人提起来,“他头上怎么有伤?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
守卫见他脸色严肃,语气又急又冲,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我不知道……那天不是我值的班。”
“他奶奶的!让老子知道是谁弄死他!”
这下守卫更不敢说了,一问三不知。
金万通问不出什么结果,憋了满肚子气,继续偷窥。
刚开始奈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偷窥对象,他心情不好,又没有可发泄的方式,闷闷不乐地枯坐着。金万通看着他动也不动如同蜡像,人清瘦了,下巴也尖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金万通对奈良的印象一直是笼统的,只是认为这人长得好,可怎么个好法,直到现在没有了面对面的压力,他才能用隔岸观火的心态一一道来。奈良有着一副出自名流贵族的皮相,用不着刻意打扮也是端庄得体的,额头饱满、鼻梁高挺、恰好的唇形,除了一双眼睛以外美则美矣却又缺乏特色。
奈良端庄的面相上却有一双背道而驰的眼睛,远远背离了传统审美中的浓眉大眼,单眼皮,呈菱角般细长形状,加上天生的勾眉入鬓,显得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妄性。相由心生,奈良也确实是个狂妄之人,只是这份狂妄深藏皮囊底下,所以看上去他更像个文质彬彬的贵族子弟。
金万通是越看越喜欢,这双眼睛长得真是神了——神来之笔,不可言喻,尤其奈良斜着眼不屑一顾的模样,让他恨不能扑上去从头舔到脚。
金万通亲眼看着守卫把饭菜送入门的那边,一个托盘里,有橘子有米饭,以及煮成糊状的马铃薯和肉碎,还有一杯清水。奈良只把水喝了,对于其他的食物看也不看,他搁下铁杯时,目光略过房间门口,正好和金万通对上了眼。奈良的目光停顿了,一秒而已,之后便若无其事的转向墙壁。
金万通先是难过,而后又感到委屈,心说,你就不能给我点反应?
金财主其实不知道自己的待遇已经很好了,起码比起某人,奈良还肯看他一眼。
唐纳修早已习惯被无视,然而他却不像金万通那般心生抱怨,对于奈良,他有无限的耐心和爱心,他还有无数能打动对方的手段。经过深思熟虑,唐纳修觉得自己真是不该,来来回回那么多趟,竟然没有给奈良捎点礼物。于是他决定痛改前非,可不能让其他人比下去了。
他带来的礼物既不名贵也不实用,更没有半点稀奇古怪的趣味,但是唐纳修相信,这份礼物的意义非凡,并且只有他自己才拿得出手来。
唐纳修依旧带着圣经而来,里面夹带着旧相片,他在奈良面前翻开,迫不及待地一张张展示给对方。
他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迫不及待地细说当年,“你看,这是你十一岁的时候,陛下送给你一匹白马,听宫女说你高兴极了,吵着要骑上去拍照,还记得吗?”唐纳修用指尖摩挲相片里的人,微微笑了笑,“也就是那年我入了宫,见到了你,那匹马你谁都不让碰,唯独愿意借给我一个人骑。”
“还有这张,是你和长公主殿下的合影,你肯定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拍的了,但是我记得。那时候你心血来潮,非要帮长公主殿下扎头发,你故意给她扎了两根冲天辫,还逼着她合照,你真坏啊你,她看到相片都丑哭了……还有这张,你要去参军的时候拍的,看看你当时喝了多少酒,脸红得不像话。”
唐纳修带来的相片有十几张,他记得很清楚,这些相片是何时何地、在什么情况下拍摄。奈良自始自终把脸侧到一边,他可以不去看,但是没办法不去听,所以他只有尽力装作自己耳聋。
唐纳修从书中拿起一张三人的合照,伸长手递到奈良眼前。照片上的背景是辉煌的宴会厅,奈良身着燕尾服站在中间,一只手撑在唐纳修的肩上,歪着身子,表情酷酷地看着镜头。唐纳修坐在轮椅上,戴着眼镜表情有点无奈,奋力挺直背部承受压力,而另外一个人站在奈良左侧,站姿笔挺,穿着齐整表情严肃,看得出来并不如其他两人随性放松。
奈良被迫看了相片一眼,却没办法挪开眼睛,他终于如唐纳修所愿被激怒,并且有了反应。奈良的反应就是将相片夺到手,三两下撕碎,扔开。
唐纳修惋惜地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呢?阿诺夫知道了一定很伤心,这可是他跟你唯一的合照。”
奈良咬咬牙,不置一词。
“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些误会,阿诺夫也来南湾岛了。你知道的,他要混进来可费了很大劲,就盼着能见你一面,要不要我安排你们见面?”
“嗯?”唐纳修推推奈良,“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啊。”
奈良眼睛渐渐红了,不是伤心而是气急攻心,他哑声吼:“滚出去!”
唐纳修一点也不怕对方发狠的模样,见奈良总算肯开口说话,他得逞了,心满意足地笑了。
另一边厢,金万通正溜着他的副官,游走于人来人往的闹市中。
“司令,您要买什么使唤一声,干吗非要来这又脏又乱的地方。”
“使唤你?你会挑黄瓜吗?”
“……我可以先问问您要黄瓜是什么用处?”
“妈了个逼,除了吃还有啥用?你用一个给老子看看啊!”
金万通一路训着副官,一路大摇大摆地逛菜市场,他左看右看,仗着自己块头大,硬是挤进了一家生意兴隆的蔬菜摊档。他就是冲着黄瓜去的,其他看也不看,拿起一根继续训话,“跟你说吧,黄瓜就要选够绿的,还要有倒刺的,你来摸摸,像这个还带着小黄花的才叫新鲜呐!”
严副官频频点头,虚心受教,在旁的七大姑八大姨齐齐停下手,菜也不买了。
摊主眉开眼笑,“先生好眼光啊,我这批瓜是早上才运到的,你要来几斤?”
金万通瞄了瞄篮筐上的价钱牌,随手把黄瓜扔了回去,“不要,黑店。”
金万通差不多把市场逛了个遍,终于称心如意的买到了一斤黄瓜,他拎回住处亲自下厨,表情严肃举止认真,把厨子吓着了,还以为金司令其实是个从不露相烹饪能手。
经过好一阵折腾,金万通把腌好的黄瓜小心翼翼倒入玻璃缸,盖好封好之后,手指头往大碗里抹了抹,再塞进阔嘴里吸一吸舔一舔,非常满意地颔首点评,“真够味!这才是给人吃的嘛。”
因为玻璃是危险品,不能送进牢房,金万通多番交涉又给予好处,守卫领班才肯松口,让他把酱菜拨点到奈良的饭碗里。虽然守卫领班是答应了,却还要验一下有没有含毒,要是奈良有个好歹,他们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吃不了兜着走。
金万通面带微笑目视着试吃的守卫,“好吃不?”
财神爷的马屁是一定要拍的,守卫忙不迭点头。金万通拍拍对方肩膀,嘴上说辛苦了,心底骂妈了个逼,老子亲手弄的能不好吃吗?便宜你这小混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