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大战]原力之子，宿命之奴》宇文箫

6、第 6 章

　　六

　　Endor的夜空此时安静得可怕，仿佛一切存在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喧嚣。Vader的穿梭机在Endor和死星之间的无形通道里缓缓移动着。Luke带着手铐，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前，盯着眼前这颗越来越大的死星。过不了多久，Leia和Han他们的先头部队就会捣毁Endor卫星上的能量罩，紧接着，义军同伴们就会来炸毁这座罪恶的城堡。到那时，他和他的父亲都会跟Sidious同归于尽。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真情能够打动父亲，让他跟自己走，一块儿远离即将到来的毁灭。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确实太天真了。但他不后悔，他仿佛听到原力告诉他这是唯一正确的路。还有Leia，Leia将继续走完他没有走完的路。而自己，则将成为一名真正的绝地，最后光荣地死去，永远与原力同在。

　　此时的Vader，内心却远远没有那么平静。“他不加入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这是Vader曾经回复Sidious的一句话。这句话的确定性，没有任何质疑的余地，以前是这样，现在也会是这样。这句话，不仅仅是Vader敷衍Sidious所说的，也是他自己的真实想法──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是一个西斯，一个被黑暗面主宰的奴隶，一切人对他而言不是盟友就是敌人。他不能对任何人有慈悲之心，因为一丁点的动摇都会削弱他已经离不开的黑暗原力。但是，他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Luke──自己最后的希望──死在Sidious的手上？甚至──就像Sidious当年逼迫他杀死徒弟一样──死在自己的手上！如今，只剩下唯一一条路可走──逼迫Luke转入黑暗面。

　　穿梭机抵达死星。Vader打发了卫兵，一个人带着Luke，登上前往死星最高层的电梯。

　　电梯门打开，眼前，是一个冰冷幽暗的大厅，在高高的台阶另一端，Sidious正坐在他的宝贝王座上，心满意足地望着前方漆黑一片的天空。Luke脸上毫无惧色，镇定自若地走上台阶，走向Sidious，他要看看，这个把他父亲拖入深渊的西斯大帝，究竟能把他怎样。Vader一声不响地跟在Luke身旁，等着Sidious缓缓转过宝座。

　　“欢迎欢迎，年轻的Skywalker，我恭候多时了。”Sidious带着惯有的轻蔑和诡笑说道，“你不再需要这个了。”他用手轻轻一指，Luke腕上的手铐就滑落在地。Luke低头看了一眼，仍然面无表情地盯着Sidious。

　　“我很期待完成你的训练。总有一天，你会叫我‘师父’。”Sidious继续说到。

　　“你大错特错了。”Luke的语气很坚决，“你不能像对我父亲那样转变我。”

　　“噢，不，我年轻的绝地，”Sidious起身朝Luke走过来，露出了他遮在斗篷下面的可怕的脸，“你会发现你才错了──对很多事情都错了。”

　　Vader把手中的光剑递给Sidious：“他的光剑。”

　　“噢，是的，绝地的武器。”Sidious接过光剑，用诡异的语调说道：“很像你父亲的那把啊。现在，你该知道你的父亲永远也不可能脱离黑暗面了吧。你也会一样。”

　　“你错了。”Luke仍是那么平静，“很快我就会死了，而你，会给我陪葬。”

　　“呵呵……”Sidious满不在乎地笑道，“也许你指的是你的叛军舰队即将发起的进攻吧。”

　　Luke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惊诧。

　　“是的……我向你保证你的朋友们绝对威胁不到我们这儿。”Sidious狠很的转过身，向他的宝座走去。

　　“你的弱点就是过于自信。”Luke的话里仿佛带着诅咒。

　　“你对朋友的信赖则是你的弱点！”Sidious立刻回头答道。他正在对Luke失去耐心。

　　Sidious的反应让Vader有些紧张，他赶紧对Luke说：“抵抗是没有意义的，我的孩子。”

　　Sidious回到宝座，把Luke的光剑放在扶手上，然后提高嗓音得意地说道：“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安排。你在那颗卫星上的朋友正在走入陷阱，你的叛军舰队也一样！是我故意让叛军联盟得知护罩发生器的位置。你那些可怜的同伙根本威胁不到它。我的整一支精锐部队在那儿等着他们呢。”看到Luke的神色越发慌张，Sidious故作怜悯状：“噢，我恐怕等你的朋友们到来的时候，反射护罩仍然毫发无损。哈哈……”

　　就在这时，窗外的天空突然出现了许多星星点点的闪光。Sidious向Luke说道：“过来，孩子，你自己看吧。”

　　Luke小心翼翼地走到瞭望窗前，看到义军舰队正遭到帝国火力的猛烈攻击。

　　“从这儿你将目睹叛军联盟最终的毁灭和你们微不足道的叛乱的终结。”

　　眼前的景象折磨着Luke的神经。他没有想到情况竟然变得这样复杂。他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却忍不住看向躺在Sidious手边的光剑。一直在观察Luke反应的Sidious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满意地笑了笑。

　　“你想要这个，不是吗？”Sidious轻轻拍了拍光剑，“仇恨正在你心中膨胀。拿起你的绝地武器，使用它！我现在手无寸铁，用他打倒我吧！向你的愤怒屈服吧。每多过一分钟，你都会更多地成为我的仆人。”

　　Luke转过身，不敢让Sidious看到自己痛苦的脸。伴随着他胸脯的一起一伏，一场激烈的战争正在他内心打响。他现在已经不敢肯定义军的计划能够成功，甚至不敢肯定义军能否全身而退，他的朋友正受到严重的威胁，他却丝毫帮不上忙。──不，他现在有最好的机会，他现在如此近距离地面对皇帝，只需要迅速的一击，就可以永远结束这场灾难。──可是，那不正是皇帝所期望的吗？如果我现在出手，非但威胁不到他，反而会让自己永远堕入黑暗面，步上父亲的后尘。父亲──Luke感觉到Vader的面罩后面正有两束如炬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等待着什么──父亲，我不能跟你一样，我不会跟你一样……

　　“不！”Luke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字。

　　Sidious一点都没有失望，他已经看到了顺利的进展：“这是无法避免的。这是你的宿命。你，跟你父亲一样，现在已经……属于我了。”

　　Luke无助地看向窗外。伴随着战斗机爆炸的闪光越来越密集，像焰火一样照亮了一大片天空。虽然他分不清那些是义军的，那些是帝国的，但残酷的现状让他找不到丝毫乐观的理由。

　　“正如你看到的那样，我的小徒弟，你的朋友已经失败了。现在，你就亲眼看看这个已经能正常运转的全副武装的战斗基地的威力吧。”Sidious打开扶手上的通讯器，命令道：“指挥官，自由射击。”

　　Luke惊慌地望向义军舰群，不知道什么可怕的事将发生。突然，一道强烈的绿色光束从死星上射出，顿时，一艘巨大的义军巡洋舰瞬间变成无数四散的碎片。Luke虽然听不到窗外的声音，但巨大的震荡带着成百上千的冤魂让他的心一阵剧痛，原力在强烈地激荡着。不一会儿，又一道激光射中了另一艘军舰。Luke眼睁睁地看着义军同胞们就这样毫无还手之力地被这恐怖的终极武器所摧毁，怒火已经把他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目的即将达到，Sidious不紧不慢地说：“你的舰队失败了，你在Endor卫星上的朋友也活不成了。你们已经无路可逃，我的小徒弟。叛军联盟即将灭亡，你的朋友也难逃一死。”

　　Vader一直站在Sidious身旁，静静地观察Luke。他能看到Luke眼中燃烧得越来越炙烈的火光，感受到他心中痛苦的挣扎。就像上次在云城一样，黑暗的乌云正向Luke笼罩过来。但是，这还不够，他已经见识过Luke对黑暗面的抵抗力，现在的愤怒还不足以完全激发他的黑暗原力，即便他此时拿起剑坎向Sidious……

　　果然，Luke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光剑上。

　　“很好。我能感觉到你的愤怒。”Sidious闭上眼，一脸陶醉的样子，“我现在毫无防备。拿起你的武器，用你所有的愤怒把我击倒，你通向黑暗面的道路就能圆满完成了。”

　　Luke还在努力做最后的抵抗。但是，愤怒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他一转身，光剑便飞到手中，嗡地一声亮出鲜绿的剑锋，朝Sidious全力挥舞过来。说时迟那时快，Vader猩红的剑光迅速迎上前，挡在Sidious胸前。一红一绿两道光束在Sidious面前交叉，他放声大笑，终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时刻。

　　Vader自己也不清楚，他出剑是为了保护Sidious还是保护Luke。或许，他是要等待时机让Luke真正转入黑暗面；或许，他是怕Luke遭到Sidious的暗算；但更有可能，那仅仅是他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或者说是奴性──那得意的笑声告诉他，Sidious对此刻是那么确信，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眼前的状况已经容不得Vader胡思乱想了。Luke无论是原力的使用还是光剑的技能都比上次完善了很多，Vader一时竟然有些招架不过来。那柄绿色的光剑，在Luke手中左忽右闪，不断展开强力的攻势，逼得Vader节节后退。就在他退到台阶边缘时，Luke狠狠地抬起一脚，把他踢得飞出老远。

　　Vader狼狈地摔到台阶下。谁也看不见他面具下的表情，但他自己能感觉到，他竟然在微笑。Luke确实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已经能超过自己了。在Luke挥动光剑的一招一式中，他仿佛看到了当年Anakin的影子──那个剑术精湛身手灵活的年轻绝地，那个拥有无穷潜能的原力之子。曾经死去的梦想，突然在这一刻复活。是的，他的儿子，流淌着跟他同样的血，拥有跟他同样强烈的原力，正可以跟随他的步伐，走完他不能走完的路，达到他无法企及的高度。他要让Luke借助黑暗原力，成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西斯──他相信，这个自己无法实现的目标，一定能在儿子身上实现。

　　Luke站在台阶顶端，举起剑，准备发起另一轮进攻。Vader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等待着Luke的愤怒再次将他击倒，却听见Sidious说：“很好。利用你好斗的情绪，让仇恨流过你的身体。”这一番话，似乎反而提醒了Luke，让他若有所思地停下来。他看看奸笑的Sidious，再看看狼狈的父亲，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干傻事，黑暗面已经开始蒙蔽他的心。他关掉光剑，直起身子，让自己的情绪迅速平静下来。

　　“Obi-Wan把你教得很好。”Vader再次举起光剑指向Luke。他不能让Luke停下来。

　　“我不会跟你打的，父亲。”Luke看着Vader，眼中充满了真诚。

　　Vader有些失望。他知道Luke的控制力，对他的压力稍微一松懈，就会前功尽弃。他必须逼Luke跟自己打，这样才能激发潜藏在他心中的黑暗原力。Vader走上台阶，步步逼近Luke：“你减弱防卫很不明智！”

　　话音未落，Vader的红色光剑便向Luke挥去，Luke不得不举剑抵挡。但这一次，他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把愤怒和冲动都抛在一边，只是专注地抵挡Vader的一招一式，而毫无攻击性。他正像一个真正的绝地那样战斗──只防御，不攻击，光明原力逐渐倾注他的全身，让他每一处感官都变得格外灵敏。他能够准确地判断Vader的每一步动作，甚至，他渐渐地开始透析他的内心──他能感觉到，Vader在那看似杀气腾腾的招式之下，并没有伤害他的意图。他仍然是自己的父亲，他仍然心存善良。

　　Luke找准一个空隙，纵身一跃跳出了Vader的剑光，再一个有力的腾空翻转跳上了旁边的天梯。Vader喘着气，在底下无奈地望着Luke。

　　“你的思想暴露了你，父亲。我感觉到了你内心的良知……你心里在冲突。”

　　“没有什么冲突！”Vader坚决否定道。

　　“你从前下不了手杀我，现在我也不相信你能做到。”

　　Luke的话，让Vader内心的波动越来越强烈。如果Luke不能转入黑暗面，那么自己将不得不把他作为最大的敌人。除了继续逼他战斗，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你低估了黑暗面的力量。”Vader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威胁，“如果你不战斗，那就等着迎接自己的宿命吧。”说完，Vader便向Luke抛出手中的光剑。剑刃把天桥拦腰切断，闪出耀眼的火光，Luke消失在那阵火光中，掉到了下一层平台。Vader收回光剑，走下悬梯继续寻找Luke。

　　“很好，很好……”Sidious的笑声再次响起。他满意地欣赏着这场精彩的父子之战。看着自己衷心的徒弟，他更加确信他的思想早已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王座的下层低矮而昏暗，Vader不得不稍稍猫着腰，在密布的支架撑起的狭窄空间中穿行。他本可以靠原力感知Luke的位置，但此时他却静不下心来。黑暗原力正受到巨大的扰动，这扰动不是来自于外界，而是来自于他的内心。他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无论这场决斗的结果如何，都不是他所愿意接受的。如果Luke继续拒绝黑暗面，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即便自己不出手，Sidious也不会放过他；如果Luke终于能够爆发出黑暗原力，他就将实现自己的期望，成为一个强大的西斯……但是，自己呢？Vader对此再熟悉不过了，一旦在战斗中完全被黑暗原力所控制，便会瞬间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杀人机器。如果是以前，他或许还有时间逐渐把Luke引向黑暗面，让他变成自己的同盟而不是敌人，可是现在，最终的命运迫在眉睫，他必须立刻做出一个决断：是爆发自己的黑暗原力杀死儿子，而继续永无天日的奴隶生涯，还是用自己的死完成儿子的黑暗之路，让他代替自己去实现那个未竟的梦想？终于，他作出了一个让自己都吃惊的选择，一个绝非西斯之道的选择──牺牲自己，成全儿子。

　　“你不能躲一辈子，Luke。”Vader即已下定决心，便开始专注地寻找Luke。

　　“我不会跟你打的。”Luke的声音从左边的角落传来。

　　Vader转过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他已经可以感知那团起伏不定的原力正在挣扎，带着深深的牵挂和忧虑。“把你自己交给黑暗面吧。这是你拯救你朋友的唯一途径。”他开始使用原力探知Luke的思想，要从里面找到最能激怒Luke的东西。他能感到Luke感到的一切：他的朋友正在艰难中血战，他正在为他们担忧，为他们祈祷。“好极了，你的思想出卖了你，你对他们的感情很强烈。特别是对……”Vader突然停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随着他凝聚了。他听见了Luke脑中的呼喊：“Leia，你受伤了？Leia，我的妹妹，一定要振作，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了……”

　　“妹妹！”Vader吃惊地叫道，“原来，你还有一个孪生妹妹？”

　　Leia……Leia公主……这个名字以及跟它捆绑在一起的那些记忆，突然潮水一般涌入了Vader的大脑。多少次交锋，Vader已经恨透了这个总是让他头疼的冥顽不化的女孩儿，他做梦也想不到，她竟是自己的女儿。是啊，Vader对自己说，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她那远超出常人的顽强的意志力，她那非同一般的勇敢和胆识，她那极具领袖风范的魄力和才智──这一切，都跟Padme那么像，为什么我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呢？女儿，呵，女儿……我已经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此时的Luke正带着巨大的沮丧和恐慌，拼命想掩盖自己的思想。但他越是想掩盖，他对Leia的关切就越是强烈地暴露出来。Vader明白了，Leia正是Luke的软肋。Luke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Leia身上，他想尽所有的努力保护她，让她远离Vader，不受到任何伤害。而现在，无意中暴露了Leia的真实身份，都已经让他紧张到了崩溃的边缘。Vader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的关切把她也出卖了。Obi-Wan很聪明地把她藏了起来，但是现在，他彻底失败了。”Vader手握光剑，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最后一战，“如果你不愿意转向黑暗面，或许……她会。”

　　“不──！”手持光剑的Luke发疯一般冲了出来。暴怒的他不顾一切地向Vader挥剑猛砍，每一剑都带着十足的杀气。黑暗原力再一次聚集到Luke身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快更猛烈。Vader被这来势凶猛的进攻压得喘不过气来，但心里却异常平静，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Luke每攻上一剑，传出来的力道都更加强劲；而Vader每抵挡一剑，却感觉越来越吃力，仿佛身上的原力正在悄悄流走。渐渐地，他感到自己快支持不住了。他退到电梯的天桥上，一手扶住栏杆，一手架起光剑，被动地接住Luke砍下的一剑又一剑。

　　一切都要结束了，他终于将面对自己的宿命──那个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宿命。他曾经多少次死里逃生地躲过了那个命运，原来都只不过是在等这一刻的到来。他作为一个奴隶活了一辈子，现在，也将作为一个奴隶死去，成为他主人新旧更替的牺牲品。但是，这一次，他心甘情愿。因为接替他的，将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比他幸运，没有经历那些痛苦，那些毁灭，正如年轻时候的他，充满无限的希望和潜力。他会比自己更强大，甚至不久就会超过Sidious。他不会再是一个奴隶，而会真正成为原力的主人，整个星系的主宰。那个梦，那个碾碎在命运车轮下的梦，终于得以传承……

　　Luke高高举起的光剑带着千钧之势落下，Vader的右手就随着光剑飞入了深不见底的反应堆。Vader痛苦地低鸣一声，无力地倒在了栏杆旁，右前臂上断裂的金属线咝咝地冒着白烟。他艰难地抬起头，发现绿色的剑锋正对着他的咽喉，Luke双眼冒着火光，充满了仇恨和疯狂。

　　来吧，孩子，用你的全力刺向我吧。等我倒在你的剑下，你无量的前途就将展开……

　　“呵呵……好极了。仇恨已经让你变得无比强大。”Sidious拍着手，从台阶上走下来。在他眼中，一切都如他计划的那样完美──叛军即将灭亡，而Luke将成为他梦寐以求的新徒弟，新仆人。“现在，完成你的宿命，取代你父亲在我身边的位置吧。”Sidious已经不是第一次当着Vader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了。但这一次，Vader没有任何愤怒，他反而期待着那一刻赶快到来。

　　Luke怒视着那副漆黑的面具，手中的剑颤抖着向前一点点移动。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Dagobah的那个树洞，举剑挥向那副同样的头盔。他清晰地记得被他砍下的头盔下的那张脸──而现在，就在这副面具之下，也是一张跟自己一样的脸──父亲的脸。他举起自己的右手──那只带着黑手套的机械手，再看看父亲裸露着线丝的右臂，猛然发觉自己正在跟父亲变得越来越像──黑暗，这就是黑暗……不，自己犯过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父亲走错的路，我也不会再走另一遍。

　　“做梦。”Luke用这样的话回答Sidious。他直起身，关掉了光剑。

　　Vader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难以相信Luke已经如此深陷在愤怒中还有回头的余地。他拼命想着再把Luke激怒的方式，可是已经晚了──Luke凛然地一挥手，把光剑扔到了一边。

　　孩子，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自寻死路？你以为Sidious会放过你吗？

　　“我绝不会向黑暗面屈服。”Luke向Sidious走去，第一次在他面前感到如此自信。他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从Leia那里传来的喜悦，他相信，义军同盟的胜利就要到来。而现在，他也终于完成了Yoda和Obi-Wan对他的期待，可以坦然面对最终的命运了。“你输了，陛下。我成为了一名绝地武士，正如之前我父亲那样。”

　　“正如之前我父亲那样……”Vader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原来，自己的儿子，是要去走自己没走完的另一条路。

　　Sidious脸上的怪笑僵住了，他对这种出乎意料的扫兴显得十分恼怒。他那双发黄深陷的眼睛像僵尸一样盯着Luke，半天，才恶狠狠地说：“那好吧，绝地武士。”他慢慢把双手举到胸前，“如果你不愿转变，你就将被毁灭！”

　　一道蓝色的闪电从Sidious的指尖串出，狠狠地击向Luke。Luke完全没有料到Sidious会来这一招，他的经验太少了。他试图聚集全身的原力，抵挡来势凶猛的电击，但已经来不及了。很快，他就被包裹在一张巨大的电网中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Vader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虚弱。呼吸器受到了干扰，发出轻微的噪音，笨重的维生装置让他直起腰都有些艰难。闪烁的电光映入目镜，那是Sidious放出的原力闪电──一种他永远都不敢触碰的黑暗法力。那闪电，是Vader对Sidious的最大恐惧所在，他曾经目睹多少人丧生在那团电光之下。他想起了Windu坠落空中的惨叫，想起了Starkiller躺在地上那张苍白恐怖的脸。而现在，那团罪恶的电光，又再一次折磨着另一个生命──Luke，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但是，另一个声音告诉他，Sidious没有错，Luke已经成为绝地，成为自己的敌人，他不接受黑暗面，就只能接受这样的宿命。而自己，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Vader像一只伤狗一样走到他主人身边，静静地看着在地上痛苦抽搐的Luke。

　　“小傻瓜，只有现在，见了棺材，你才明白，”Sidious步步走近Luke，放出更加猛烈的电击，“你那点小小的技能在黑暗原力面前是多么的微不足道。这是你为你的鼠目寸光付出的代价！”一串又一串闪电向Luke猛袭而去，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Vader跟在Sidious身后。Luke的每一声惨叫，都像一条皮鞭抽打在他的躯体上。他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但自己的感官却不由自主地跟Luke连在一起，仿佛在共同承受着电击的痛苦──尽管他从来都没敢尝试过电击是什么滋味。他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和Padme的儿子……Padme……他仿佛突然看到了那双透着悲伤失望的美丽眼睛，Padme，原谅我，我无能为力，我没有别的选择……

　　“父亲！求你……”Luke在电光中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望向Vader的方向，使出仅剩的一点力气向父亲求救。他不甘心，他的生命就这样毫无意义地终止；他不相信他是错的，他不相信父亲真的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救……我……”强烈的电流通向Luke的全身，他已几乎要失去直觉，身体变得越发僵硬。

　　父亲──！

　　这一声呼唤，忽然让Vader记起了他在Endor卫星上冥想时产生的那个幻觉──不，那不是幻觉，那就是预感，那正是自己丢失了二十几年的预感。原来，那个能力一直没有退化，只是，自己早已经没有了牵挂的人，而现在……他望向那团扭动挣扎的黑影，一片片尘封已久的记忆像被狂风卷起在他的心中飘洒开来。

　　“妈妈，妈妈……不要走，不要──！”Anakin在梦中惊呼，他看见了母亲痛苦地离去。

　　“Anakin，救我！”Padme刺耳的惨叫把Anakin从一个又一个睡梦中惊醒。

　　“Ani，我……爱……你……”Shmi伸出手，抚摸着Anakin被泪水浸透的脸颊，终于垂下了头，微笑还挂在脸上。

　　“Anakin，我爱你！”“撒谎！”Anakin在愤怒中用原力锁喉举起了身怀六甲的Padme，她痛苦地扒着雪白的脖子，随后无力地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NO──！”被装在维生装置里的Darth Vader，为Padme的死发出长长的呼啸。

　　宿命……

　　那是个永远无法脱身的漩涡，那是个永远走不出去的怪圈。母亲走了，妻子走了……他曾经想抗争，想改变，可是，都失败了。而现在，又有一个亲人即将踏上那道命运安排的不归路，难道，他同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吗？他曾经以为，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就可以主宰命运，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究竟要有多少力量才够。难道，他真的永远都只能屈服于命运，永远放弃反抗吗？难道，他真的只能像预感中的那样转身走开，任凭自己的儿子在痛苦中离去？

　　“现在，年轻的Skywalker，去──死──吧！”Sidious发出一阵狂笑，尽情享受这份虐杀的快感，电流携带的能量变得越来越强烈。Luke的抽搐更加猛烈，惨绝人寰的叫声和无情的电流声混杂在一起，仿佛让空气中每一个分子都跟着颤抖，震动着这座摇摇欲坠的堡垒。

　　宿命……

　　是它，把自己带到这个世上；是它，让自己走上了这条路；是它，许诺了自己一切又夺走自己的一切；是它，让自己成为奴隶，一无所有的奴隶。──不，我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他──我的儿子。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我不能再失去他！

　　Vader转向Sidious，用最后的力气把他拦腰举起。这一刻，黑暗和光明的界限在他心中再次模糊，绝地和西斯都成为没有意义的名词。他忘记了所有的过去，抛开了所有的顾虑，心中只有唯一一个意念：救儿子！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不顾一切要救Padme的那一刻，只是现在，他正在走向相反的方向。

　　Sidious做梦也没料到会突然遭到Vader的袭击，他对这个徒弟的奴性过于自信了。在惊慌和愤怒中，Sidious用尽全力放出闪电，向着大厅顶部乱窜。闪电被金属屋顶反射，聚集成一股巨大的电流击向Vader的维生装置。瞬时间，装置的每一处都发生短路，机械四肢的运动指令都出现故障，心跳和呼吸也乱作一团。Vader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但他用最后的原力强撑着这套装置的运行，举着Sidious艰难地向平台边缘走去。电流不仅破坏了他的维生装置，同样也炙烤着他残破的躯体，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Mustafar的熔岩边上，被滚滚的烈火焚烧……

　　“You were the Chosen One！”Obi-Wan的声音再次响起。

　　原来，The Chosen One，一直都没有死。

　　Sidious被Vader从头顶抛下，发出凄烈的惨叫，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反应堆中心。紧接着，一声爆炸从井底响起，蓝色的烟雾伴随着强烈的气流弥漫上来。Vader瘫在栏杆上，四肢已经无法动弹，呼吸机已经无法供给他足够的氧气，他只能静静地靠着，等待生命在一分一秒中流逝。

　　然而此时在他的内心，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黑色的迷雾逐渐散开，他仿佛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那么温暖，那么柔和。他一点力气都没有，却也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没有忧伤。他知道他要死了，正如二十年前就该死了一样。没有维生系统，没有黑暗原力，他早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上。现在，他终于可以摆脱这副□□和灵魂的双重牢笼──即便是以生命为代价。他不后悔，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不再是奴隶──不是皇帝的奴隶，不是黑暗的奴隶，也不是宿命的奴隶。他成了一个真正自由的人──为自由而生，为自由而亡。原来，要摆脱宿命，是如此简单；要获得自由，是如此容易。而这一切，原来靠的不是力量，而是──选择。他选择了爱，选择了拯救，同时也选择了那个真正属于他的命运──The Chosen One。古老的绝地预言，在这一刻终于应验。无论之前有过多少曲折，多少变故，他──原力之子Anakin Skywalker，终于回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道路上。

　　一只颤抖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尽管感应器已经失灵，但他能够感觉到，那是儿子的手。此时的Luke几乎跟他父亲同样虚弱。他费力地把父亲沉重的盔甲从摇摇欲坠的栏杆上搬扶到地面，喘着气，深情地看着那副永远都没有表情的面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已经没有力气张嘴了。他不知道，在那副漆黑的面具之后，也有一双眼睛正深情地望着他，望着他那双明亮美丽的眼睛，那双Padme的眼睛。多少年来，Anakin再次感到了幸福的滋味，他希望能一直这样躺着，躺在自己用生命保护的儿子身旁，直到安静地离去，去到另一个世界寻找等待他的Padme。他相信，Padme一定还在等他，他相信，她一定还爱着他，因为，经过了这么多年，哪怕他心中沉积了无数的邪恶，他仍然保存着那份爱。他要去向Padme忏悔，去请求她的原谅，他还要告诉她，儿子女儿是多么令人骄傲。他们，将会得到幸福，得到他们的父母不曾求得的幸福。

　　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随后整个死星都拉响了警报。Luke立刻意识到，死星的防护罩已经被解除，义军舰队已经发起了进攻。时间不多了。Luke靠着短暂休息恢复的一点力气，把父亲沉重的维生装置拖进电梯，下到了停机平台。平台上，帝国官兵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纷纷寻找可以乘坐的飞行器──为了迎敌，也为了逃命，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曾经给他们带去无限恐惧的不可一世的西斯君主，如今却完全瘫痪，被一个绝地搀扶着。Luke把父亲的手臂抗在自己肩上，但他是那么重，自己向前每走一步都很困难。Vader的穿梭机就停在不远处，但Luke的步伐却十分缓慢。

　　“Luke……放……放下我，你快……快……走吧……”Anakin微弱的声音从呼吸器里传出来，他不能让儿子被自己拖累。

　　“不，父亲，我不会丢下你的。”Luke奋力地向前走，肩上却一松，父亲的身体滑到了地上。他只好抓住他的两只前臂，继续把他拖向穿梭机。地面在不断震动，爆炸声四起。

　　终于到了穿梭机的登机台旁边，Luke喘着气，扶起父亲的上半身。

　　“Luke，帮我把……面罩……摘下来。”Anakin再次轻声的说。

　　“但你会死的。”Luke摇摇头。

　　“现在……什么也……救不了我了。”Anakin说得很平静，“哪怕一次也好，让我……亲眼看看你。”

　　Luke有些犹豫，但他终于还是遵照父亲的请求，缓缓地摘下了他的面具。

　　他看到了面具下的那张脸──那张遍布伤痕的扭曲的脸。常年的不见天日，让它苍白得可怕，松弛的皮肤，光秃的头顶，到处都有烧伤的痕迹。Luke的心在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他知道，父亲的实际年龄只有四十几岁，可这张脸……他难以想象，父亲这二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在那张邪恶的面具后面，又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

　　Anakin终于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看着儿子。他的视线很模糊，但儿子的轮廓却是那么清晰。他笑了，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慈祥，他希望儿子能忘掉他的一切，而只记住这个笑容。“现在……走吧，我的孩子。别管我……”

　　“不，你要跟我一起走。”Luke紧紧地抓住父亲的双臂，“我不会把你留在这儿，我是来救你的。”

　　“你已经……救了我，Luke。”Anakin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道，“你是对的，你对我的判断……是对的。告诉你的妹妹……你是对的……”

　　Anakin缓缓闭上了那双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的眼睛。他太累了，他要休息了，他要享受那一生中从来没有机会享受的安宁──永久的绝对的安宁。他了无牵挂，心中唯一剩下的只有爱和祝福──对儿子，对未曾相认的女儿，对等待他的妻子和母亲，还有……对所有他爱过的人。他曾经因为爱掉进了黑暗的深渊，如今，却同样是爱，把他从深渊中拯救出来，还给他自由和安宁。

　　“父亲……我爱你……”

　　儿子的声音，仿佛已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Anakin在一片朦胧的祥和中，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