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鸟之羽》霜月君

3、重生之鸟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一直。曾经有人闯进我的生活，轰轰烈烈地闹了一场，但现在却是一切回归到原样。不，感觉比以前更糟糕了。

　　【好安静啊……】

　　安静得都不敢睁开眼睛了，害怕睁开眼后还是一望无尽的黑暗，害怕看不到他的音容笑貌，害怕知道我再次被抛弃的事实。

　　“你看你看，那只病猫怎么还没死啊？”这样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不怎么能听到了，不，应该说为什么宅子里不怎么见有人在走动了。那些下人总是把饭菜在房门前一丢，就匆匆转身走人了，说起来，送饭过来的次数也减少了。

　　【今天还没送饭过来呢，饿死了。】

　　我用手抚摸着饿得委屈大叫的肚子，不觉埋怨起来了。

　　“喂喂喂，不要给我偷工减料哦，好歹我是个病人，还是这家的大少爷哦。”

　　【早知道就……】

　　我立刻摇摇头否定了刚在心里露出苗头的想法。

　　“嘿呦一咻。”我吃力地撑起单薄的身体，因为卧床已久，要平时形同摆设的四肢一下子发挥作用的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连滚带爬地来到房门处，想必在外人看来，我现在样子肯定是狼狈之极，连狗都不如。不过，我并不怎么介意，反正这里也只有我一个人，多狼狈也是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跪坐在地上用力地拉开纸门，扶着门框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

　　【还真是年轻的废人，早死了算吧！呵呵~】我边自嘲着，边抬起头望向外面。

　　我虽然跟死神有交谈过，但从没见过地狱的景色，这下，我真觉我已是下到了地狱里了。

　　屋外不再是美丽的庭院，也没有令人心情舒畅的蓝天，花草树木一片凋零，清新的微风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偷换为慑人的冷风，卷来的沙石在寂冷的庭院里放肆地摧残着在顽强抵抗着的几株好草。

　　我一阵心惊，就在这短短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一片荒凉，人呢？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现在还是去找吃的吧，如果就此饿死的话，肯定会被那家伙嘲笑一顿。

　　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酸痛。我咬咬牙，扶着走廊的墙壁慢慢地向厨房方向挪去。

　　“快快快，快拿快拿……”

　　“……”

　　【果然，厨房这里还是有人的。去拿点吃的吧。】

　　我咽了一口口水，感觉肚子里越发的空虚了。正当我想向前走的时候，只见一个下人从大厅里匆匆忙忙走来，手里拿着父亲生前最喜欢的古董花瓶。

　　“你们拿好吃的没有？”

　　“拿好了，快走快走……”

　　【什么？这群人作反了吗？没人管了吗？】

　　“夫人和少爷还真是死得好啊，这回我们带着这些钱走，够我们下半辈子了。”

　　“是啊是啊，多亏这场瘟疫……”

　　【什么？死了？瘟疫？】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时，外头哄吵起来，一群武将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领头那个我记得是父亲麾下的将领。只见他挥动粗壮的大手，一把抄起那个手拿花瓶的下人的衣领，一下子把那下人拉离了地面。

　　那下人被吓得面无人色，也不顾手中的花瓶掉到地上摔成碎片，尽顾着说饶命。

　　那将领对他的请求置若罔闻，反而把他举得更高了。

　　“我问你，大少呢？”那声音如炸雷一般，在场的下人都嘘破了胆

　　“在、在、在房里……”那悬在高处的下人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哼！”那将领一把把那下人摔在地上，“不能让那病君被敌人抓到，我们这边先把他杀了吧！”

　　【哇呜，还来真的。乖乖地坐着被剁成肉酱可不是我的兴趣哦。】

　　我也不顾有没有力气，肚子饿不饿，走不走得动了，爬着我也得离开这里。

　　那瞬间，我仿佛忘记了我是一个病人，从后门溜出宅子后，没命地向前跑着。

　　一路上是怎样的惨状，天气是怎样的恶劣，头发散开了，脚下的木屐鼻绪断掉了，身体被枯萎的树枝划出一道道血痕，怎么都好，一直以来束缚着我的枷锁似乎被解开了，失去的翅膀好像回来了。

　　“哈哈哈~”我竟然大笑了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这个样子很想让那家伙看到。

　　【我还活着，我在跑，出生以来第一次自由地在跑……】不觉中，泪水径直地溢出眼眶，伴着风向后飘走。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在一个狭窄的山洞中躺了了下来，全身的力气都像抽光似的，再也坐不起来了。

　　周围又回复到无边的黑暗，无尽的寂静，静得连心跳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震得全身阵阵作痛。

　　“呜呜……”

　　黑暗中，我不由得自顾自地呜咽起来了，我想我生命里最后一丝力气可能就花在哭泣里了。

　　【早知道，早知道就跟他走了，不用再遇上那么多悲伤的事，不用受那么多的苦。】

　　原本，拼死压抑的消极想法，一直来的委屈，在这刻，像泉水一样汹涌而出。

　　【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母亲也是，父亲也是，下人也是，那个人也是，好孤独好孤独……】

　　“呜呜……”我无法控制这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的眼泪。

　　【好冷好冷~】

　　这世界像掉进寒冰里，不带半丝温度。

　　“呜呜……”

　　“哦呀，小弟弟，怎么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着。

　　我努力地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在山洞里环视着，寻找着。

　　“我按照约定来接你了。”

　　眼前，是那张熟悉的脸，艳美依旧……

　　“跟我走吧！”他温暖地微笑着，两靥生花。

　　“嗯！”

　　我伸出双臂，向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