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南柯斋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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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了乔语诗就是“王小姐”，赵月蓉又从裴玉佑口中了解了她成为王知府养女，又不愿待在王知府家中的事。
想起自己冒失地向本人询问这些事，赵月蓉心里五味杂陈。乔语诗既然不愿提及往事，自己又揭了伤疤，对乔语诗来说，自己倒真的变得厌恶起来。
终于到了休沐之日，见天气晴好，裴玉佑决定带着赵月蓉出去游玩一番，当然还有乔语诗，对方倒像是没事人一般，对待赵月蓉更加亲密起来。一有时间，她便过来和赵月蓉谈说魏收的诗文，也许她是真的想和赵月蓉成为知己。
宁州城南有座落日亭，在去可园的路上，四周十分宁静，是城中的文人小聚的好去处。这亭子在当地颇有盛名，只因这落日亭三字是当朝名士张洵挥毫的，更有大批士人作诗吟颂。亭子不过小小一个，中有石桌一张，石凳四张，极目西望，是葱郁大地连着远处连绵的山脉，隐约浮现，若是转头东望，则是一片葱郁的矮树，亭子像是碑界，连着两个世界。
看见亭子的那一刻，赵月蓉有些失望，本就小的亭子里还坐着三个人，一边饮茶一边吟诗，兴致颇高，正是那边兴致扫了这边兴致。
赵月蓉定睛看去，其中有个身影她十分熟悉，正是陆式成。在他身旁，还有一个乎碌国人。亭中的人看见了来者，倒是热情地招呼着，尤其是那个乎碌人，不会说中土的语言只能听得懂，呜呜啊啊地比划着，惹得赵月蓉抿嘴偷笑。
“裴兄！”
“王兄，扰了几位兴致！”
“哪里哪里！我们也是才到此地，不如一起小啜一番尽兴。”
说话的是礼部员外郎王司水，他今日带着其他二人来这里赏景游玩，正好遇上了前来游玩的赵月蓉他们，众人便决定同行。
落日亭旁有个不大不小的湖，众人便沿着石子小径一路前行。湖边的几棵柳树还残留着绿意，在微风的吹拂下摆弄着，荡起水面上的粼粼波光。湖边有不少士人女子结伴出游，湖面上不时飘来阵阵歌声，不时传来阵阵清香，令人心情愉悦。
裴玉佑和王司水并肩走着，二人闲聊着进日宁州城里赴举之人的事，乔语诗则在二人三步之后，一会儿盯着湖面一会儿盯着裴玉佑的侧脸。
“那位姑娘看了许久了。”一个声音从赵月蓉的身后响起，是陆式成。赵月蓉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做声。
“听说裴兄是金屋藏娇，没想到今日见了真容。”见对方未回应，他继续说着，却像是刻意挑衅的语言。
赵月蓉停下了脚步，冷声回道：“不知陆公子今日同行是别有用心。”
“哈哈哈！”陆式成轻声笑着，并不在意地说道：“平日里没事，我最喜欢去茶楼里听书，近日说书的不说什么三侠五义、三皇五帝了，倒说起了当朝之事。”
赵月蓉盯着他向前走的背影，想起了之前坊间流传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连茶楼里说书的也讲起了这些事。她不知道说书的是怎么说的，可毕竟不是什么好话，那么朝中的人又是怎么想的呢，裴玉佑知道了这些事，心中又是作何感想？
她看着一前一后的裴玉佑和乔语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堵塞感。
那日游玩回来，乔语诗便染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
裴玉佑请了城里有名的大夫来看病，只说是一般的风寒，卧床三五日便能好，可一连十来天，乔语诗的病还未痊愈。他只得隔三差五地请大夫来问诊，让小翠和王妈细心照顾，府上闭门谢客。
为了照顾乔语诗，裴玉佑休息的时间更少了，除了俯首书卷就是考虑她的病情。赵月蓉见他如此操劳甚为担心，想要出一份力，却被裴玉佑回绝了。
请大夫加上抓药，府中本就生活得不宽裕，这样一来更加紧张。赵月蓉是心急无处抓，看着裴玉佑每夜在书房里执笔的身影，心中忽然生出一计。
她前世里，最喜欢的就是听人讲轶事，在乌浑时，听来了不少好玩的趣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赵月蓉将其中几件模仿着兄长的字迹写了出来，并在文后附了一篇自序，在序中说自己是前朝一个穷书生，几举试而不中，索性云游天下，晚年在自己的书斋里将毕生所见所闻写成一书，留给后人。
一日，赵月蓉去书房找裴玉佑，装作有些讶异的样子给他看了自己写的东西。裴玉佑看后只是有些不解。
“这是什么？”
“是我昨日在一个货郎那里找到的，这本书我儿时见过，书中所记多为域外之趣事。”
裴玉佑半信半疑，盯着赵月蓉看了半天，书后的序中自称“南柯斋主人”，可他从未听闻过此人，若说是位举子，他人书中料不会没有半点记载，可这书中所记确为域外之事。他思来想去，只得相信写书之人是位隐姓埋名的文人。
“若是能将此书给书商印出，定能得些银两，这样一来，也可缓解近日之急。”赵月蓉说出了心中所想，只等裴玉佑回话。
裴玉佑低头思忖，他掂量着手中的纸，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惜这里只有残篇。”
“无妨，我记得其他内容，我写下来就好。”见裴玉佑仍有些犹豫，赵月蓉又说了好几番，终于说服了他，自己将全书补完，裴玉佑去找书商秦承义。
写书的事定下来了，赵月蓉心里稍稍觉得有些安慰，可乔语诗的病仍是不见好转，府里上下，气氛仍是凝重。即便是裴玉佑向宫里的御医请教，也是一无所获，就差去请域外的巫医了。
一日傍晚，赵月蓉写书写得手酸了，想要去院子里走走。她沿着府墙上恶爬墙虎，一路寻踪走到了潇湘院的门口。
“小姐，你还是进屋吧，不然......不然......”潇湘院里响起了碧荷的声音，似乎是带着哭腔。
怕是遇到了什么事，赵月蓉有些担心地进去，看到乔语诗正坐在院里看书，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衣，不时咳嗽着。
“夫人......”碧荷看见了赵月蓉，带着哭腔说道：“夫人你劝劝小姐吧，她每日这样坐着......”
“每日？”赵月蓉有些讶异，心中的疑惑总算是解开了，乔语诗的病久久未愈，是她自己不愿意好。
“......也不是每日”也许是看到了乔语诗责备的目光，碧荷的声音渐小。
“乔姑娘，你为什么要这样，风寒还未痊愈，若是坐在这里，只会让病情益重，快些回屋吧。”赵月蓉想要上前搀扶乔语诗，却被对方伸手拦了下来。
“夫人还记得王小姐之事么？”乔语诗让碧荷将书放回屋里，支开了她。
见赵月蓉点了点头，她接着说道：“夫人现在可知王小姐是何人么？”
赵月蓉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让她已知真相。
“我自幼爹娘双亡，得王知府收养，知府虽待我如女儿，可我知道，我不过是一只孤雁、飘零之叶，在被收养之前，我曾跟着姨母一起生活，受尽了别人的冷眼和冷语。我是个外姓人，无论在哪里，都是无根之人......”
赵月蓉静静地听她说着，说不出话来，乔语诗的境遇自己到能体会，前世作为一个外族人，她也是受尽了冷眼冷语。
“只有裴大哥不一样......”说道裴大哥，乔语诗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让赵月蓉想起了落日亭旁的那个侧脸。
“只是之前不一样，如今也变了样......”乔语诗像是自言自语着，赵月蓉分明在她脸上看到了欣喜到失落的表情。
“夫人，裴大哥有说过我还有个姐姐么？”乔语诗淡然的一句话又让赵月蓉心生疑问，她看见了赵月蓉脸上的表情后接着说道：“是么，他还未告诉你......”
乔语诗欲言又止，她仔细观察着赵月蓉脸上的表情，一切的变化都尽收眼底。
“我和姐姐失散多年，我被收养后，姐姐现仍是无下落，裴大哥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寻找着我们姐妹二人，不过是为了当年答应家父的一句诺言......”
“未曾想乔姑娘身世如此曲折，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我......”
赵月蓉的话还未说完，便迎上了乔语诗冷冷的目光，惊得她愣住了。对方撑着身体，扬嘴浅笑道：“多谢夫人关心，只是对于外姓且无甚关系的人，夫人大可不必如此费心。”
被说是一个外姓且没有什么关系的人，赵月蓉本该生气，可乔语诗的语调和目光全然不同于往常，让她一时语塞，此刻的她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为什么站在这里说话？”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身后响起了裴玉佑的声音，赵月蓉一时心惊，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
“裴大哥，是我在屋外呆着，夫人劝我进屋。”
乔语诗的语气十分微弱，刚说完这句话，她便支撑不住身子了，朝着身下溜去，裴玉佑一个健步上前，将她览在怀中，抱进了屋中，留下赵月蓉一人立在原地。
那日谈过之后，乔语诗像是醒悟了一般，再也没有去屋外，而是专心在屋里养病，病虽是痊愈了，却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你们那晚在说些什么？”裴玉佑语气稍显严肃，赵月蓉知道，若是和乔姑娘沾上边的事，他总是多一分担心。
“在说乔姑娘和她姐姐的事。”
赵月蓉看着裴玉佑脸上表情的变化，眉间紧蹙，唇微垂，一副似怒非怒的样子，她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惊到。
“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你来问我便好，她一直不愿提及以前的事，若是说多了，可能对身子不好。”
听到裴玉佑这么说，赵月蓉心里有些委屈。
“你可是悔了？”
话一出口，赵月蓉便后悔了，她知道，有些话若是说出来，有些事也许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自那天起，赵月蓉和裴玉佑像是约好一般，每日的交谈只有寥寥数语，再无多话。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南柯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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