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迟来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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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办公室，想起那天，林启正离开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离开的人知道活着的人因她而如此痛苦，她一定后悔当初的选择。
会吗？如果时间能够倒流，邹月还会跳下来吗？我的心猛地一疼。
“邹雨姐，有个人送来了一封你的信。”小倪敲了敲虚掩的门，走进来。
“哦，谢谢！”我接过信，奇怪的是信封上只写着‘邹雨 亲启’，再没有多一个字。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张便签纸。便签纸上娟秀的字体写着：对面星巴克见。没有落款。
而那张照片，是我曾经见过，并且令我震惊的照片！在星巴克的落地窗前，林启正微笑着伸手抹去我唇边的泡沫！我霍地一下站起来，几乎是跑出去地问小倪，送信的人是谁，在哪？
小倪看到我急切的样子，一脸无辜地说：“送信的是一个挺有气质的男人。我问他要不要见你，他说不需要。然后立刻就离开了。”
我回到办公室，思维有些混乱。这个约我见面的人究竟是谁？第一次让我见到这张照片的人是林启正的父亲。会是他吗？他的儿子因为我离开了致林，离开了江家，辜负了他的期望。所以他要见我，质问我为什么不放过他的儿子？
可是说不清为什么，凭直觉我感到要见我的另有其人。难道是她？冷静了片刻，我决定去见这个人。
我下了楼，穿过了马路，在星巴克的落地窗前，在那个我曾经坐过的位置对面，坐着要见我的那个人——江心遥。
我停住了，她也看见了我，隔着落地窗，她对我微笑，一脸的天真无邪，一如那天在香港，她坐在车后座上的样子。
女人的第六感果然厉害！停顿了片刻，我走进了星巴克，走到了她面前。对她，我始终是愧疚的。也许我需要鼓起勇气，对她说声对不起。人做错了事，逃不掉的，早晚有一天要面对的。
和林启正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一切，我该如何面对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迟。
我走到桌边，不知道这种情景该如何打招呼，一时间颇有些尴尬，倒是江心遥很快站起来了，很有礼貌的对我说：“邹雨，你好！请坐吧。”
我和江心遥见过两三次面，她一直称呼我：邹律师。但是今天，她叫我邹雨。
“你好！江小姐。”我有点心虚的点点头，坐了下来。江心遥看着站在边上的侍者问我：“喝点什么？”
“随便。”此刻我哪有心思考虑这个，真的随便什么都可以。
“那就和我一样吧，一杯卡布奇诺。谢谢！”江心遥貌似随意的对侍者说。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曾经我就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喝着卡布奇诺，那张照片上……然而，不同的是坐在我对面的人是江心遥。
侍者离开后，有了片刻的沉寂。我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静静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切，也许是责难，也许是羞辱。无论是什么，我都准备接受。人做错了事，早晚要付出代价的。
江心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动作优雅，气质高贵。少了一分过去清纯，多了一分成熟的柔媚。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里一片清澈。“很高兴，你能来见我。你工作忙吗？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她的表情看上去很真诚。可是想到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却一直装作天真无邪被蒙在鼓里的样子，我有点不寒而栗。要么，她是真的涵养极好；要么，她就是城府极深。
“没关系。我有时间。”不管怎么样，既然选择了见面，那就要把话说完。
“我想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见你，对吗？”江心遥看着我，始终保持着微笑。
我不是江心遥，我没有那么好的涵养，我不会在破坏自己婚姻的第三者面前保持着礼貌和从容。
“是的。有什么话，就请你直说吧。”我平淡地回答。
“在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并不陌生。不好意思，我的国语不太好，虽然已经请了老师学了很久。”说到这江心遥居然很孩子气的吐了吐舌头，然后接着说：“我不知道用亲切这个词算不算恰当。”
我有点懵！这些话让我无所适从。如果她说我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骂我虚伪无耻，我都觉得很正常，可是她却选择了‘亲切’这个词！这个女人，我真的不懂了。让我没有招架之力，我有点不明就里的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总之，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觉得特别讨厌你，或是恨你。或许这就是缘分吧。相反，我很羡慕你，甚至有点嫉妒。”江心遥低头看着咖啡杯，纤细的右手优美地转动着咖啡勺。
这下，我更是云里雾里了，我有什么好被她羡慕的？就因为林启正爱上的是我，而不是比我好上千倍万倍的江心遥？侍者送来了咖啡，我却一口也不想喝。
“对不起！”我有点艰难地开了口，但是除了说这句话，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对不起。”我很真诚地说。
江心遥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开口：“感情的事情没有对错。我今天来见你，不是为了让你向我道歉的，如果是为了这个，我不需要见你。”
“可是，除了这句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我低下了头。
“那么，就让我来说，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江心遥那双大眼睛扑扇着看我，眉毛微抬，似是询问。
这种气氛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不知不觉我也受到了感染，放松了不少，竟然也微笑地点头。
“我是家中的独女，爹地妈咪很宠我。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碰到什么挫折。一切都是很顺利，读书，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包括……遇到阿Ken。”
终于进入正题了。
“我和阿Ken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我还在美国读书，我都很排斥周围围绕的男生；但是，对阿Ken，一点也不。他来追求我，我很喜欢他。我们很快就开始恋爱了。然后是订婚，结婚。我原以为我们可以过完这辈子。但是……”
江心遥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伤感。我感到我的脸一下子红了。但是，那种伤感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停留。
“其实，你们的事，我很早就知道。当我第一次看到那张照片，我的心情很复杂。那时候，我们还没有结婚。我当时很犹豫，考虑要不要挑明这件事。但是，最终我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因为我爱阿Ken。”
自作聪明的我，还曾对林启正说过，永远不要让她知道我的存在。没想到，她原来早就知道了。
“我以为，婚后的朝朝暮暮会让他忘记你。但是，我错了。”这时江心遥的眼里流露出了悲伤，毫不掩饰的悲伤。
“他，没有一天忘记你。即使他人在我身边，心却始终在你这里。在听到你母亲的事情时，我们正在美国度蜜月，我看到他眼里的急切和担忧，那是为了你。他离开的那么匆忙，甚至都不愿意浪费时间思索借口。”
“不久后，我听说你妹妹她……对不起。”江心遥看着我，似乎有点抱歉，提起了邹月。
“没关系，你继续。”我淡淡地说。
“我不知道后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看得出，你们彻底分开了。因为，从那以后，阿Ken就渐渐地变了；脾气也没有以前好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连敷衍我的力气都没有了。自己躲进书房，一呆就是一天。”
“他手腕上的伤痕，总是不断有新的出现。有时候，半夜他轻轻的回房，我会装作睡着了。等到他睡着的时候，我轻轻的起身，去看他的手腕。那里又多了一道新的伤痕，我知道，那是为了你。我当时的心情，真的很……”
“我难过，不是因为你的存在。而是因为我自己。有时候，我甚至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我应该拒绝结婚的。妈咪一直说我善良，脾气好。但是这并不代表软弱。每次我都鼓足勇气告诉自己，等到天亮，就和阿Ken摊牌。但是每一次，天亮了，我就退缩了。我对自己说，再给他一次机会。就这样，自欺其人的过了很久。”
“直到那次你去香港，在路边我看见了你，你也看见了我和阿Ken，但是阿Ken却没有看见你。那晚他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到夜深了也没有回来。我站在门外轻轻的敲门，没有任何回应。我从小到大没有做过偷偷摸摸的事情，但是那天，我用备用钥匙打开了书房。”
“我进去后，发现阿Ken喝醉了。他从来没有真的喝醉，挺多就是倒头大睡。但是那次，他真的醉了，他趴在桌子上，不停的念着你的名字，脸上还有泪水。而电脑上一张张显示着你们在一起的照片。”
“就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彻底错了。他的心永远不可能停留在我这里。”
此刻，我的心涨涨的，想象着当时的情景，紧紧地咬着嘴唇。这样的痛，可以让我眼里的晶莹永远不要掉下来。江心遥没有看我，低头喝了口咖啡。
“第二天，我留了一张纸条给阿Ken，然后一个人去旅游了。我去了青海湖，听人说过那里的蓝天会净化人的心，那里的水会洗涤心里的罪恶。我还去了西藏，在布达拉宫的神像前，我许下一个愿。”
她停了下来，我抬头看她，天真无邪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她的脸上，让人如沐春风。她应该许愿，让林启正爱上她吧？然而她并没有继续说那个愿望。
“我回到香港后，准备和阿Ken好好谈一谈。没有想到，主动摊牌的人是阿Ken。”
我很惊讶地看她，她很平静的回视。我低头喝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入口苦涩无比。
“阿Ken对我说，他要离开。他会把他的一切留给我，除了他自己。你知道，我们这样的家庭，离婚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生意上的影响那么简单，更多的是社会地位的影响。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这样的家族里绝对是不允许的。”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这点我又怎会不知道？电视剧里演烂了的情节。
“可是往往人们认为很难很难解决的事情，真的发生时，却那么的简单。不费吹灰之力。”
“阿Ken说他实现了他的抱负，但是他决定放弃这一切，包括我。他说他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思念你，并没有打算放弃婚姻，放弃事业。可是我没有想到，为了你，他早就开始部署。关于细节，我想他肯定没有告诉你。也许以后你会慢慢知道。”
关于林启正如何离开致林，离开江氏集团，这个过程不用想，一定困难重重。
“阿Ken提出了分手，我没有争取挽回。平静的同意了。”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你不是，也很爱他吗？”
“我有我的骄傲，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精彩，不是吗？”江心遥耸了耸肩，看着我笑，微笑中充满着自信。
她是一个可爱的女人，我以前就这么认为。我也微笑的回答她：“是，你真的很好呢！真的！”我不知道作为情敌的两个女人有着这样和谐的谈话，算不算是一个奇迹。
听到我这么说，江心遥很开心。停了一会，她看着我说：“你也很爱阿Ken吧？一定很爱的，对吧。”
面对这么真诚的她，我除了坦诚相对，别无选择。
“是的。但是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造化弄人，人世间总有这样那样的无奈。逼迫着人们做出没有选择的选择。
“有位大师曾经对我说过：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那清脆的声音，仿佛梵音。这句话从江心遥口中说出来，除了无比震惊，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如果我是一个人，那么江心遥在我眼里真的是神了。
原来她不是城府极深，而是真的有容乃大，无欲则刚。我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做好了被羞辱谩骂的准备，我有些无地自容。
“江小姐你……”我心中一暖，平时伶牙俐齿的我，在这个女人面前，却真的说不出话来。
“你叫我心遥吧，现在的你，在我眼里不是一个律师，而是很久不见的朋友；也请你把我当做朋友。”
“我实在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好。”如果这种事情是别人讲给我听，告诉我一个被丈夫背叛的女人，如此宽容的面对第三者，还以这样的方式希望伤害过自己的两人走到一起，打死我也不信。可是它却发生在我身上，幸，或是不幸？
江心遥笑着对我说：“你不用对我带有任何愧疚，我说过，感情没有对与错，放弃并不表示软弱。我这么做，是为了给我爱的人自由，也同样给了我自己自由。也许有一天，我也会遇到肯为我这样付出的那个人呢！”
“一定会的！你这么好。”简单的祝福，却万分真诚。
江心遥看了看手表说：“今天害你逃班很久了呢！”
我赶紧回答：“没事，真的没事。”我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的说：“心遥，谢谢你！”这句谢谢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事情，与其他无关。我感谢她不是为了她鼓励我和林启正在一起，而是感谢她的原谅与宽容。
“你谢的太早了呢！”江心遥如是说。我一惊，看着她。
“今天的咖啡算你请客哦！”说罢，我们相视而笑，她天真无邪，我如释重负。
“好了，我要先走了，还有人在等我。”她说着，拿起手包，起身，冲我摆摆手“再见了，邹雨。”
“再见，祝你幸福！”我也站起身来，一字一句的说。
江心遥笑着走开，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说：“你知道我在神像前许了什么愿吗？”
我笑着摇摇头。
“我祈求佛祖保佑，从今往后，你——能够让阿Ken的手腕不再有伤痕。”说完转身离去。
我眼里的晶莹再也无法控制的掉下来，午后的星巴克落地窗前，一个女人，毫不在乎别人诧异的眼光，任泪水肆意横流，却不是因为悲伤。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迟来的一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