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gl）》时斐

36、问情（二）

　　夜深了，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边，照亮了整个皇宫。
　　侍从提着嵌金龙首吊灯，明黄的光将姜灵筠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姜灵筠沉默的走着，神色肃穆，眉间透出丝丝疲倦。
　　不多时，回到玉殊宫，便有人来报：虞美人在寝宫等您。
　　姜灵筠神色平静的点点头，遣走了侍从，独自往宫殿走去。
　　推开房门，里面一片漆黑。月光从窗棂倾泻而下，银辉仿若一层轻纱，柔柔笼罩着窗前的人儿。
　　“为何不点灯？”姜灵筠清淡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好听。
　　“我在这窗口看到你回来了。”虞亦嫣极淡一笑，那笑隐在月光里颇有些凉意“我还能从这里，看到扶桑居。”
　　姜灵筠点灯的手微微一顿“这么晚了，你来有何事？”
　　烛光点亮了黑夜。虞亦嫣已经换了一身青白长裙，长发披散了下来，包裹着单薄的肩头。
　　她向姜灵筠走了几步“我睡不着，还有些担心宁清欢和沐姐姐，过来问问。”
　　姜灵筠不着痕迹的退开，淡淡道： “今夜暂无大碍。”
　　虞亦嫣神色一黯，顿了顿：“……你可见到沐姐姐了？”
　　“见到了。”姜灵筠回身坐在软榻上，斟起一杯茶“她在天幽宫门前，跪请面圣。”
　　“什么？跪了多久？你没有阻止她吗？”虞亦嫣愣了愣。
　　“该说的话本宫都说了，她自愿如此，本宫没权利干涉。”
　　虞亦嫣咬咬唇，纤眉紧蹙，面有难色。
　　“希望她这般拙举能换得皇兄网开一面吧。”姜灵筠执起茶杯，浅酌一口，眼神滑向虞亦嫣“你很关心她二人？”
　　“我……”虞亦嫣唇抿的更紧了些“沐姐姐待我很好，上次我遇难，多亏她出手相助，况且……”虞亦嫣琥珀色的眸子定定望着姜灵筠，似乎想从那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你知道。”姜灵筠落下手中茶杯，比夜色更深的眼睛望向虞亦嫣。
　　“你不是也知道。”虞亦嫣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半晌，空气里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姜灵筠的声音飘散在黑夜中，似有若无“这回，怕是皇兄错了。”
　　“什么意思？”
　　“沈沐歌是前太子太傅——沈以诚之女，沈以诚当年教皇子皇女们读书时，沈沐歌便作为伴读跟在一旁。年幼时，皇兄与沈沐歌最是亲近，总是一同玩耍，上学下课也总是粘在一起，说来也是青梅竹马了。”姜灵筠捧着茶杯，声音清淡，昏黄的烛火在她眼中跳动着“直到沈以诚写了一首禁词，那首词触怒了父皇，父皇一怒之下，将沈以诚贬至黔城，降为刺史，沈沐歌自然也跟着父亲去了，一别七年有余。”
　　“这七年间……发生了什么？”虞亦嫣听得入了神，不由追问道。
　　姜灵筠看她一眼，问道：“天下第一琴师，宁琰，你对他可有了解？”
　　虞亦嫣不明为何由此一问，如实道：“听闻宁琰琴技卓绝，出神入化，却是个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之人，此人漠视权贵，嗜酒如命，时常、时常流连于烟花柳巷之中……”
　　“不错，宁清欢的生母便是青楼中一不知名的艺妓。”
　　虞亦嫣闻言一脸震惊“什、什么？”
　　“艺妓把婴儿抱给宁琰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宁琰一生穷困潦倒，时常一醉不醒，以至于宁清欢从小就承担起一家的生计，比一般小孩要成熟冷静的多。”姜灵筠顿了顿，有些困倦的揉揉眉心，接着道：“宁琰之死，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宁琰因为得罪权贵，在一个雨夜，被人刺杀于青楼暗巷中，宁清欢一夜间失去父亲，成了孤儿，四处流浪，一晃便是两年。而沈以诚与宁琰曾是多年挚友，在得知此事后，沈以诚费尽周折，终于寻得宁清欢，收她为义女，之后的事，你怕是也能猜到了。”
　　虞亦嫣迟缓的点点头，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落在黑夜静谧的空气里。
　　“此事，皇上知道吗？”半晌，虞亦嫣问道。
　　“我能查到，皇兄自然也能。”
　　“那皇上为何视而不见，故意纵容此事？”
　　姜灵筠摇摇头“我也不太明白皇兄在想什么。或许是因为顾及皇家颜面，又或许是念着与沈沐歌幼年的感情。”
　　虞亦嫣不再说什么，望向姜灵筠，那精致的面容在烛火的映衬下透出几分苍白，眉宇间满是疲倦。
　　虞亦嫣心下一软，内疚道：“太晚了……抱歉，打扰你歇息了，我这就走，你快些睡吧。”言罢转身欲走。
　　“慢着。”姜灵筠叫住她“这么晚了，你便在这里睡吧。”
　　“……”虞亦嫣瞪大眼，脑袋发起懵来。
　　“你睡外室那座软榻，我让青梅给你备一条薄被。”姜灵筠眼神一指外面，淡淡道。说完转身走回内室，落下帘幔，不多时便传来哗哗的水声。
　　虞亦嫣还在对着帘幔发呆的时候，青梅已经走了出来，将手中的薄被一股脑儿塞在虞亦嫣怀里，带着莫名的笑意道：“别看了，公主已经沐浴更衣了，不会再出来了。”
　　虞亦嫣面上一红，像是偷吃糖果被抓住的小孩，嗔道：“你别胡说。”
　　“我胡说？那你脸红什么？”青梅打趣道。
　　“你！你走开，我要睡了。”虞亦嫣翻身上床，将被子拉到鼻子下，嚷道。
　　青梅偷笑一阵，转身回到内室伺候姜灵筠沐浴。
　　其实，虞亦嫣根本睡不着，她闭着眼，耳边能清晰的听见姜灵筠撩起水花的声音，鼻息间是湿润清香的水汽，不用多想，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就能勾画在脑海中。
　　虞亦嫣将脑袋缩在薄被下，脸颊发起烫来。渐渐地，困意袭来，虞亦嫣意识逐渐远去，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水声停了，虞亦嫣也终于抵抗不住困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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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务司的地牢阴森潮湿，纵然是夏夜，依然寒气袭人。牢房里漆黑一片，只有一小格天窗透过一方冰凉的月色。墙壁潮湿，泛着潮气，角落处长满了霉斑，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牢房门边摆放着一盘饭菜，两菜一汤，就牢饭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只可惜宁清欢看都未看一眼。
　　她蜷缩在一架窄小的旧木床上，双腿蜷曲，背靠着墙壁，双眸清冷，静静注视着天窗外的夜空。
　　月光堪堪落在她的脸上，那凉凉的银白照得宁清欢仿佛一座冰冷美丽的雕像。
　　宁清欢的样貌该是极好看的，五官精致，肤若凝脂，眼角一颗泪痣别具风情。只是这个女人的眉眼太过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对眸子任何时候都像是裹着一层冰，总是透着丝丝凉意，仿佛寒域峭壁上的一株雪莲。
　　那冰封的眸子注视着窗外许久，忽的融化，荡起一片暖流。
　　……
　　“清儿！快来快来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一个娇俏的女孩急匆匆地跑进房间。女孩约莫十一二岁，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饭盒，脸颊上因为跑动泛起一抹粉红。
　　“你怎么来了？”蓝衫女孩闻声抬眸，神色平淡看向来者。
　　“我来给你送东西啊～”女孩眯眼一笑，献宝似的从饭盒里端出一个碗，端给蓝衫女孩。
　　那碗盖着盖儿，依旧温热“尝尝看，我做的！”
　　蓝衫女孩狐疑地看她一眼，掀开盖子。是一碗面，汤头晶莹剔透，面上浮着几片青菜，卧着一个嫩白的荷包蛋，正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母亲说，生辰之日要吃长寿面，你尝尝好不好吃？”女孩递上一双竹筷，满脸期待的望着蓝衫女孩。
　　蓝衫女孩愣了愣，垂下眼眸，半晌摇摇头，将碗搁在桌上，冷淡道：“你弄错了，我没有生辰。”
　　“你有、你明明就有，从你进府的第一日，从父亲收你做义女的第一刻，从歌儿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是你的生辰！”女孩拉住蓝衫女孩的衣袖，稚嫩柔和的脸上少见的带着几分执拗。
　　半晌，见蓝衫女孩毫无反应，女孩终于忍不住，瘪起嘴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滚出两泡泪水，可怜兮兮道：“这是歌儿第一次做饭，清儿真的不吃吗？”
　　见状，蓝衫女孩悠悠叹了口气，回过头来，静静看了女孩许久，任命的端起碗筷。
　　女孩终于破涕为笑，用袖子擦擦眼泪，小心翼翼问道：“好吃吗？”
　　蓝衫女孩咬下一口荷包蛋，默默点了点头。
　　女孩笑了起来 “那…清儿吃完可以弹琴给歌儿听吗？”
　　“不可以。”
　　“啊啊、可是你都吃了我的面了。”
　　“那我不吃了。”
　　“啊啊啊、不行不行…呜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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