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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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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来。’
置身于马车中,行之背对着我,轻言道。
我把包袱递给他, “你怎么知道,我是拿衣服给你?”
行之有些没好气,“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里是绝对没有多的衣服的,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秘密,呵呵。”
行之默了一默,径直褪了外袍,只余白色亵衣。
车中阳光微微晃动,他颈间的肌肤比亵衣还要白上几分,玉色的光芒流转,诱人的紧,唔,鼻血。
连忙掉转了头,我将目光移至一侧的绿绮上,桐木琴身,冰丝为弦,琴尾雕撰着几句小篆词文,倦起烟云山衔月,暮影斜长不忍归,独倚清风醉。
端看清隽雅致,淡泊隐逸之感油然而生,信手微拂,便是一阵冰击玉碎之声。
不是知音人,难教爱此声,我按住琴弦,想到这琴即将落入齐文仲手中,尤为不舍,话说行之这厮对外人都能那么大方,凭什么对我就吝啬的紧,一堂课的代价也要讨价还价半天,他看来又不缺钱。
思及这琴的价值,又是一阵心痛,罢罢罢,再想下去我估计要吐血。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白梅熏香,想起那半首回文诗,我忍不住问道,“行之,那回文诗后面两句是什么?”
衣衫摩挲的声音顿了一顿,静了好久,眼前一亮,却是行之掀了门帘,“好了,咱们进去吧。”
阳光下,锦衣上波光潋滟,不知为什么,那声音却掺了些苍凉,让我几乎怀疑是错听。
回到畅梅轩,膳食已经上齐,以屏风隔开小间,各人寻了位子来坐。
世家子弟到底与江湖中人不同,用膳时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汤圆仍是跟孙阁英坐在一处,架子端的十足,有几分李寻欢的模样。
行之不用说,这场面是司空见惯的,安然自在的几乎超然。
我规规矩矩立在一旁,忍着肚中擂鼓,再看看眼前美食,忍不住低咒,该死的封建社会,该死的等级制度,凭什么主子和奴才不能同桌而食?
饿得头晕眼花,只好胡思乱想转移视线,比如我清晨在林间所见影子,比如慕容离渊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比如汤圆说的有关小照的事情,比如行之最近的不对头,好像所有事情都带着些神秘。
究竟,是事情本身就是这样,还是我想得太多?
还有,慕容离渊那头银发,分明不是寻常人,三番两次见面时偶然还是有人设计,设计的话,目的又是什么?
越想越多,这会儿,肚子里没什么感觉,头却开始隐隐作痛。
唔,秦牧,我想你了,想你的按摩技术了,出一趟差事需要这么久吗,真是。
好容易挨到上茶,这些公子们身后的小厮跟着管家出去,我也一并跟着。
这齐老先生待客之道不错,身为小厮,饭菜与那些公子们也没多大差别,坐在桌边用膳习惯了,偶尔捧着碗猫在厨房里也是不错的经历。这帮小侍从差不多都是十多岁,人多嘴杂,各报了家门,八卦程度不逊色三姑六婆,我咬着筷子听他们说话,偶尔插两句,不多时居然听了不少情报去。
比如那个巧手丹青许未然对猫狗过敏,所以府里从不见小动物,比如堂堂状元公谢运在家时被一只耗子吓到尖叫,比如充满男子气概的孙阁英其实是个妻管严……听到这份儿上,我对祖国八卦事业的前景产生无限憧憬,有这群生力军在,何患无市场?
正捂着嘴偷笑,厨房门口飘过来个影子朝我招招手,我冲他点点头,跟其他人告了别,放了碗走出去。
细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暖阳普照,加上刚填饱肚子,人有些懒洋洋犯困。
我伸个懒腰,眯眼道,“怎么,不聊了。”
行之看着远方,“齐先生说是有事在身,先走了,刘先生又不告而别,大家也没了兴致,说就这么散了。我看你倒是挺有兴趣,怎么,有什么见闻?”
我啊一声,想到三叔的嘱咐,该死,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行之一愣,“怎么了?”
我挫败看他,“算了算了,现在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了。哎,你等我会儿,我跟人告个别。”
行之眯眼,“殿下的朋友不少。”
我嘿嘿一笑,“一个好汉三个帮嘛,我那些朋友,可及不上行之你这边,记得有空介绍给我。”
回了畅梅轩,早空荡荡没有人影,我想着汤圆那厮多半跟孙阁英腻在一起,也就作罢,少不得心里骂了句不讲义气,亏得我还惦记着。
一步步跟在行之后头回了马车,早时一片晶莹的雪地已然一片凌乱,我看着遍布脚印车轮印的地面,心里有些压压的不舒服,抬脚上了车。许是到了食困期,我刚沾到毯子角,就困的睁不开眼,身子自动挪到没有冷风吹的地儿,不一会儿就没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震荡中,我迷迷糊糊翻了身,直觉开口,“青莲,本宫要再睡会儿,卯时再叫起。”
挨着的温暖源头一下子离开,一人轻笑,“感情殿下赖床都来出经验了。’
这声儿听着耳熟,只是脑子里乱的一团毛线似得,理不出头绪。
我挣扎挣扎睁了眼,行之要笑不笑的脸立时放大在眼前,颇具惊悚片效果。
一个激灵,瞌睡虫早扑腾翅膀飞了。
咽口口水,我不着痕迹退离一点距离,“到宫里了?”
行之的回答是挑开帘子,“四月四的花灯会,殿下可有兴趣?”
暮色早已降下,一弯莹月高悬天空,清清冷冷的光辉落在青石路上,蒙了一层纱似得,说不出的飘渺感。九曲明月桥下,波光粼粼,月色融在水中,随着波纹轻轻晃动,明亮的有些耀眼。一盏盏粉色荷花灯,笼着微茫的光晕,载着一片片相思心,穿过桥洞口,飘向不知名处。
我扶着桥柱上精巧的貔貅雕刻,俯身看河流中渐行渐远的点点光芒,忽然想起不知何年月里的匆匆一瞥,那时好像是雪天,暖轿经过这桥,也是这么一顿,三哥的面容忽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了。
当年一别,掐指算来,该有七八年了,今次父皇大寿,他应该,能在奉召之内吧!
“想些什么?”
我敛了神情,回身看旁边人一眼,拽着他往下走,嬉笑道,“花灯节,当然是看美人了,桥头上黑漆漆有什么看头?”
行之好脾气得由着我,只是连连摇头,两人沿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挤进桥下卖灯的人群里,像是两尾混入河流的游鱼,一时辨不清方向。
人太多,牵着的衣袖几乎都要扯拖,行之忽然一笑,“怎么,又要断袖?”
我烫着了似得缩回手,嘟囔道,“你就不能不揭我痛处啊,明眼人一瞧就是误会好不好?”
行之眯了眯眼睛,转而看身前桌上的花灯,神色渐趋沉静。
硕大的白玉莲花花开并蒂,淡黄花蕊里写这几行字:斜倚画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
我瞧着这小子面上神情,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这小子几日来的异状,是在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