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春暖花开之时》十三槐

60、Chapter 59

　　回忆戛然而止。

　　顾锦初低低的呜咽了一声，眼角像是湿润了，她眨眨眼睛，眼睛却还是干涩的，一滴眼泪也没流出来。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已经没事儿了，可是真的回忆起那些事情来，原来真的还是会难过的。

　　顾锦初苦笑着，嘴角却根本没办法往上扬起，她的心像是被掏空一样的空荡荡的。

　　门外莫昂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让人安宁的温和：“小初，公司有事儿我还得出去一趟，饭在桌上，如果你睡不着的话记得出来吃一点再睡，好吗？”

　　顾锦初没应声。

　　门外也没动静。

　　过了半晌，莫昂的声音透过门板变得沉闷又无可奈何，他说：“小初，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有我。”

　　顾锦初眼睛一酸，眼睛像是被水汽蕴上了一片模糊，两颗眼泪直接就顺着脸颊滚了下去，她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巴，怕哭出声来。

　　他对她总是那样好，不计较得失的好。

　　门外的莫昂像是又站了一会儿，最后走开了，继而便响起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响。

　　顾锦初终于忍不住抱着双腿，靠着有些冰凉的门板痛哭出声。

　　***

　　这个夜晚，同样有人不好过。

　　陈迦山独自一人醉在“魅秀”的豪华包厢里，包厢空荡荡的，液晶显示屏上无声的歌词滑过去：“时常想起过去的温存，它让我在夜里不会冷……”

　　陈迦山愣愣的看着液晶屏发呆，桌面上开着两三瓶轩尼诗，瓶子已经空了。他其实已经已经看不太清眼前的事物，可是液晶屏上的歌词他却看清楚了，

　　他觉得脑袋发昏，晕眩无比。

　　顾锦初的脸在他面前晃啊晃，从前的，现在的，大笑的，温柔的，啜泣的，冷漠的……一张一张从他的脑海深处蹦出来，他忍不住愠怒，拾起茶几上一个酒杯狠狠的抛出去，杯子砸向显示屏，显示屏没坏，杯子砸到地上，碎了，在吊灯下闪着晶莹的光。

　　他痛苦的把头埋进进双臂间，手指紧紧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很涨，几乎要迸裂开去。

　　顾锦初先前说的话，像刀子狠狠的插着他的心。

　　他真的不愿意承认他和顾锦初之间，到这就戛然而止了。

　　他不愿意，他不接受！

　　陈迦山腾然站起身，抓起一旁的衣服摔门而去，没人敢拦他，他径直出了“魅秀”，夜风凉凉的吹过来，他顿时就清醒三分，随即苦笑起来。

　　纵使他再不接受，又能怎么样？

　　他根本不能怎么样。

　　陈迦山蹲到地上，双手抱头，街边有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嘈杂的人声，一点点的钻进他的耳朵里，就像大风过境一样的荒凉孤寂。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他仿佛无知无觉，连动都未动，而电话仍旧不停歇的响着，他麻木的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电话一看，他本来麻木不仁的表情变得有些冰冷，手上毫无动作。

　　是梅央的电话。

　　电话挂断很快又再次打进来，他的眼睛里隐有怒气无法压制，他紧紧抿着唇，攥着手机，突然用劲儿，狠狠抛了出去，手机落在车道的路面上，一辆卡车经过，狠狠的从上面碾了过去，手机碎成一堆渣，安静的躺在路面上。

　　就是这个女人，把他和顾锦初硬生生的给搅散了，可是他却无法做些什么，只因为她是顾锦初的妹妹。

　　陈迦山迟钝的挪着脚，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神智被酒精麻痹的已经模糊一片。

　　路灯探照而下，街道宽而明亮，他却觉得，他余下的路，一片黑暗，他毫无生路可走。

　　***

　　他却不知道，他也许接起这通电话，也许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他望不见前路，也生生断了梅央的生路。

　　梅央独自坐在某家夜总会的包厢里，她不断的打着陈迦山的电话，开始是无人接听，到后来她再打就变成暂时无法接通。

　　她呆愣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界面挂断，过了一会儿，她苦笑出声，就连她的电话也不接了吗？

　　她真的太想念他了，就算他心里没有他，只要呆在他身边，她就觉得安心啊，可是现在，陈迦山连她的电话都不愿意接了。

　　她越笑越狰，到最后竟然笑的眼泪都冒出来，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觉得这一切都是顾锦初的错，她只不过是爱他，她只不过是想同他在一起。

　　明明先前一切都好好，现在却变成了这个局面。

　　顾锦初到底为什么要回来？！她一回来什么都变了！她就是来夺取自己的幸福的！

　　还有孩子……

　　梅央厉笑到噤声，小心翼翼的抹掉自己眼角的眼泪，从包包里拿出镜子来仔细的补妆，过会儿又停下手。

　　她盯着小小镜面里头的自己，依旧娇美如花，眼睛里却是一片灰蒙蒙的黯淡，像一层散不去的雾。

　　顾锦初，想跟她斗？她能让她离开一次，就能让她离开第二次？

　　赢家只能是她，她不幸福，那索性大家都痛苦好了！

　　她冷笑一声，拿了一杯桌上的白水，闭上眼睛小心翼翼的往眼皮上倒，又抽了张纸巾轻搓了一会儿，原本精致的眼妆立刻都花的不像样。

　　她往化妆镜里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很白，眼妆花着，看上去就可怜楚楚的。

　　她满意的盖上镜子，把桌上的洋酒拿到卫生间里，倒进马桶一滴不剩，按下冲洗按钮，再把瓶子放回桌上。

　　做完这一切，她拿过手机翻找通讯录，联系人余立枫，点击通话。

　　***

　　接到她电话的时候时候，余立枫正在公司加班，他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星期了，公司有一些项目陈迦山全权交到他手上，搞的他焦头烂额，可是他有野心，他得往上爬。

　　他拧着眉心接起电话：“喂？”

　　那头没人说话。

　　余立枫走起神来，走到窗户边，打起精神问：“梅央？”

　　梅央依旧不出声。

　　他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就听见电话里的梅央在隐隐的啜泣。

　　她在哭么？余立枫微怔，随即心头一紧，道：“梅央？你怎么了？说话！”

　　梅央不说胡，只是依旧啜泣着，声音越来越亮，到最后变成了呜呜的哭声。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梅央带着哭腔说了一个地址，出于男人的心理，他没有多想，拎起座位靠背上的衣服就走。

　　几乎是一路加速开到了梅央说的夜总会，询问了工作人员之后就直奔包厢，刚要推开包厢门的时候，他迟疑了半秒，有些犹豫，而仅仅也是半秒而已。

　　他推门便见梅央脸色很苍白，倒是没哭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桌面上空了一瓶洋酒瓶，又开了一瓶。

　　余立枫扶了扶眼睛，走到她身边隔了一小块距离坐下，开口问：“你怎么了？”

　　“……”梅央不说话，眼睛很红，眼睛周边的眼妆花着。

　　余立枫尴尬，却还是忍不住关心道：“你别一直不说话行吗？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你看你喝了……”

　　话还没说完，梅央扑到他怀里，呜呜直哭起来。

　　余立枫呆愣半刻，才反应过来，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儿还有香水味儿，混合在一起，并不呛鼻，反而觉得好闻，他定了两秒，一双手抬起来想拍拍她的后背，又犹豫着不敢落下。

　　梅央在他怀里哭的抽搐，两只手攀着他的肩膀，隔着薄薄的衣服，他都能感觉到，她的手是柔软的。

　　他心头一颤，手就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着，他明显的感觉梅央的的身体僵了一下，默许了他的动作，他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声音也放软了些：“你怎么了到底？”言语中不无关切。

　　“迦山他，他不要我了……”梅央抬着头，眼泪混着她乌花的睫毛膏从脸颊边蜿蜒而下。

　　“怎么回事儿？”

　　“因为我姐姐啊。”

　　她越哭越凶，抽噎不断。

　　“当初我跟迦山在一起是不光彩，我是一直喜欢他，但是他已经跟姐姐在一起了我也不能做什么，后来那件事情完全是意外，我才跟迦山在一起的……”

　　“其实我和他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我姐姐误会了我们，连解释都不听一气之下走了，所以我才跟迦山在一起的，不然我怎么可能做个第三者。”她抹着眼睛，眼泪却根本像止不住一样的往下掉，“可是她现在回来要把迦山抢走，凭什么？我守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她就要把我的幸福生生夺走……”

　　余立枫大概听明白了，无非就是陈迦山铁了心要跟顾锦初在一起，梅央就找他诉苦来了。

　　只是她为什么会来找他？余立枫并不傻，他扶了扶眼睛，双手把梅央扶开，认真的看着她，像是在审视，可是她神情脆弱伤心，一双眼睛哭的通红，甚至身子都因为抽噎而轻颤。

　　梅央突然笑了一声，极为怪异，她的表情凄苦一片。

　　“我知道，他不爱我啊，至始至终，他从来都不爱我。”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爱我。”她低低说了一句。

　　她的手如蛇蔓过，悄声无息的顺着他的手攀上他的肩膀，拉近两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