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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四回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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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星期六下午,我应约到了学校门口等着吕俊明,刚到没多久他就骑着自行车来了,样子有点像我梦中骑着自行车追赶我的许长生。
“等很久了吧?”
“没有,我也刚到。对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所以买了点芒果,希望你不要嫌弃。”我把自己之前在水果店精挑细选的芒果递给吕俊明。
他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惶惑不知所措,但最后还是接下了。
我本来想着坐车去的,但是又苦恼找不着路,吕俊明骑着自行车找停放的地点又不方便,最后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坐上了吕俊明的车后座,心里默默祈祷上苍千万不要遇见熟人,不然到时候我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和吕俊明的小表弟吕进及其父母洽谈之后,我顺利得到了他们的家教工作,这孩子基础还不错,就是刚上高中还无法适应,所以成绩有些落后。
和他们协商之后,我拿到不错的薪水,心里不无高兴,这样只要再打一份工,我就可以维持我和长生的日常生活,我也不用那么辛苦的四处找兼职,还能多点时间陪着长生,不让他受欺负,不让他孤零零的,不让他那么……让我担心与想念。
我的许长生。
简深的长生的简深。
我拒绝了吕俊明送我回去的好意,自己一个人默默地乘坐公交车回家。我还记得之前在公交站,我连连对吕俊明说“谢谢”,因为他实在是帮我解决了一个大危机。然后他单脚踩在自行车的踏板上,另一只脚支着地,右手掌着把手,左手提了提我送他的那袋芒果,笑容如初生的暖阳般温暖,他说:“你的感谢我收下了,你就不要再这样客套了,赶紧上车吧。”
我这才回过神来,一看,果然是自己等的那辆公交车来了。和吕俊明挥手道别后,我一人上了公交车,他骑着自行车在公交车后面追了一段时间,最后停了下来,公交车一个转弯,我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这我又想起了那个梦,那个即使梦中的阳光温暖我也依旧觉得恶寒的梦,那个许长生骑着自行车追赶我的梦,最后,许长生消失了,只剩下地上他的自行车车轮不停地转动。那个梦竟然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真实,真实到好像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好像他们正在发生。
三年前的那种巨大的窒息感再次袭来,潮水一点一点地从我的脚跟上涌,逐渐淹没我的小腿,淹没我的腰肢,淹没我的脖颈,最后,淹没我的发顶。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就像处在半梦半醒之中时听见的蚊子的叫声,那样及不真实,极致朦胧模糊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劲儿来,一旁的一个阿姨不住地摇着我的肩膀,她转过脸来神色担忧地问我:“小妹儿,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差啊,双手也冰冷呐!”
我尽力地拉出一个即使苍白不已的笑容,云淡风轻道:“我没事,谢谢您了。”
然后我跌跌撞撞地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了车。
我沿着附近街边的小店穿行,挑选着小朋友喜欢的玩具,最后买了一副飞行棋和一盒“大富翁”。我记得在我还小的时候,蒋阿姨和蒋叔叔他们曾经陪我玩过,那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是这世界最幸福的人,直到后来,我才愚蠢地发现,我才是那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人,除了许长生,我一无所有。
回到家,长生显然是对我这样早的归来感到惊喜万分,蹦蹦跳跳地围着我转悠。我怕长生着凉,所以特意在客厅的地上垫上了厚厚的毛毯,弄好一切之后,我和长生就安安心心地坐在上面玩飞行棋。
但是长生显然对这个不是太感兴趣,不一会儿就觉得闷不玩儿了。我暗自庆幸还好我有两手准备,还买了一盒“大富翁”,于是赶紧拆开来和长生一起玩。
“大富翁”里面有许多的游戏用的假纸币,可以用这些钱买房子买地。于是我把这些假纸币放在手里给长生看,一边说:“长生,如果这些钱可以买到世上的一切东西,你想要买什么?”
长生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后,重新抬起头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我,坚定地说:“……我想买深深的时间。”
我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不是应该说什么小蛋糕啊火腿啊煎蛋什么的吗?
“为什么呢?”
“因为这样的话,长生就可以和深深永远在一起了啊。”
——我想买深深的时间。
——因为这样的话,长生就可以和深深永远在一起了啊。
——永远在一起了啊。
[7]
由于这几天忙着做一些翻译工作多赚一点外快,我忙得饭都没去吃,随意地叫周雨晴帮我买个面包就着白开水啃啃就了事。可是这天,才下了课,周雨晴就硬拉着我出去吃饭,脸上还一脸的喜气,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最近在忙着翻译赚钱,中午不出去吃饭了,你随便帮我买个面包就成……”我仍然专注地继续打字,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周雨晴说道。
“行行行,我请不动您老人家,那俊明学长总请得动你了吧?”身后传来周雨晴偷笑的声音。
“吕俊明?”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转过头去,果然见吕俊明和他的几个篮球社成员正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
我霎时觉得尴尬万分。
“就算真的这么忙也不能忘记吃饭啊,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面对吕俊明苦口婆心的劝解,我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没办法,谁叫我欠人人情呢。
我们一行几人朝着学校外的小餐厅走去,也不知道周雨晴那小妮子怎么不一会儿功夫就和其他的几个社员如此熟络了,光顾着和他们说话,一边还躲避着李军的“骚扰”。
我就闲了,跟个没事人似的一个人默默走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的好戏,啧啧,真是真跟免费电影一般精彩。
吕俊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落后了,走在我的旁边,沉默了好半响才拿捏着措辞地问我:“那个,简深……你真的很需要钱吗?”
可能他觉得这样的问法不太好,但是作为当事人的我却觉得没什么,随意地耸耸肩膀,像之前说的无数个谎话一样坦然的说:“我和我弟弟相依为命,我害怕我照顾不好他,所以只有拼命地赚钱。”
以为他会说一些什么类似于我早已听惯了的怜悯的话,但是他并没有,而是轻声笑了,看着我,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
“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他这句话说得我莫名其妙,瞪着眼睛看着他,他却只是笑笑不做任何解释,留下我一个人一头雾水地闷着头走。
[8]
我们选在一家温馨安静的小餐厅吃饭,随意地点了一份套饭,便安静地坐下来听着大家闲聊。这些天我一直忙着一家杂志社的翻译工作赚些外快,说来也奇怪,我以前的英语成绩一直是将将就就的水平,很难提上去,后来为了赚钱做翻译,自己下功夫硬是啃下了好几本英语词典,竟然做得如鱼得水。
我不在乎自己会有多累多苦,只要一想到长生,心里某一处就是暖的。那种温暖充满我的整个心房,就快要满溢出来。
大家吃完饭后,“大象”提到说这家店新出了水果味蛋挞,说是要请大家吃,一一问大家的口味。
我胡乱说了一个“蓝莓味”,这时候正巧听见也不知道是谁大声问了一句:“老大,你要什么口味的?”
“老大”是他们对吕俊明的尊称。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直接就补了一句:“芒果。”
谁知道另一个人凑合进来说:“怎么会,老大对芒果过敏啊,老大最喜欢黄桃味儿你小子都不知道的?”
我张了张嘴一个人缩在人群中,他们也许没有意识到“芒果”两个字是从我最里面吐出来的,但是一旁的吕俊明显然是听到了。他转过头来抱歉地冲我笑了笑,说了声:“不好意思啊,”然后又转过头去对“大象”说,“黄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