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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多事之旅(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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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舱内炸开了锅。
什么技术问题?
会不会有危险?
迫降之后怎么办?
许许多多的未知令人不安。早知如此,当初我真应该跟Flora一起走,想必现在已经躺在伦敦的五星级酒店软软的大床上了。
伊尔库茨克在下雪,飞机降落费了不少波折,舷窗上蒙着水汽,隐约只见茫茫一片。
降落成功后,机舱里再次响起了掌声,死里逃生的感觉容易让人变得宽容,所有人都忘记了半个小时前的消极氛围。
航空公司安排我们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搭第二天下午的航班飞往英国。
由于我和黎华都是公众人物,被安排搭乘务组的车去酒店。虽然行程被耽搁,但年轻的乘务员们对于能与黎华同车表现得异常兴奋,一路上围着他,又是搭话又是拍照,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黎华很耐心,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只是脸上一成不变的微笑看着累人。
西伯利亚的风吹得我头疼,坎坷的旅途折磨得我筋疲力尽。然而,洗漱完毕躺在酒店的床上,却又睡意全无。
手机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什么消息也没有。出发前我给林立翔打电话,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于是我只能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刚刚打开手机,没有任何回复,再打过去依旧关机。放了我鸽子的这几天,他几乎都是这样杳无音讯,偶尔发短信给我,只是寥寥数语,我的回复也都石沉大海。
我包容他的忙碌,不代表我全然不需要他的关心。
越想越郁结,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不知何时,窗帘外竟有了些微光。
我决定不再做无用功,起床出门走走。
打开门,刚巧与黎华打了个照面,他穿戴整齐,脖子上挂着看起来很沉的单反相机,一手拿着三脚架。
“早。”他先开口向我打招呼,精神奕奕得让人难以相信他刚经历过舟车劳顿。
“早,出去拍照?”
“嗯,你呢?”
“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踏出酒店的一瞬间,我竟心虚起来,不知黎华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找理由接近他——雪已经停了,天还是很黑,门外白茫茫的一片,熹微的晨光洒在积雪上,说不出地凄清。
此情此景,我独自一人根本无处可去。
“冷吗?”他回过头来问我。
他的脸在昏暗中有些模糊,琥珀色的眼瞳雾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还好,习惯了。”常年在冰场上训练,又多在寒冷的城市比赛和表演,严寒的天气不会令我畏惧。
黎华穿得不太多,黑色大衣灰色围巾,背影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下分外清瘦挺拔。干净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了他的脚印,我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脚印跟着他走。
“一会儿太阳就会从那里升起来。”他把三脚架支在地上,指着远方对我说,声音被寒风吹散,听起来有些遥远。
我向他所指的地方眺望,什么也看不出来:“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昨天又下了雪,能拍到漂亮的日出吗?”
“可以的,而且会很美。”他转过头来,眼里雾气散去,自信的光芒那么灼人。
我有些出神,喃喃自语道:“你的资料里说你擅长摄影,原来是真的。”
他歪着头,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网上不是有扒很多明星的底嘛,说会拉小提琴的,其实只是在小时候摸过琴,说会画画的,其实只是会瞎图两笔,大部分的特长都是假的,只是为了把履历做得漂亮。”
他轻笑:“确实是这样,但也有真的,譬如一些原创歌手,就有很好的乐器功底。”
“那你的资料里也有说你会钢琴和吉他,可是我好像没见过你表演自弹自唱。”
“我的钢琴还没有弹到出神入化的程度,在舞台上表演可能会分散唱歌的注意力,降低表演水准……至于吉他,我觉得自己弹得太好,拿来给演唱伴奏会喧宾夺主。我这样说,你信不信?”
“我……不告诉你。”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他不可捉摸,我也相信他说的是真的,直觉就是不需要任何根据的。
“你好像对我的资料很熟悉。”
“跟你合影之后回家上网搜的。”我大胆坦言。
他笑出声来:“那你呢,除了花样滑冰,你擅长什么?抱歉,我还没来得及上网搜。”
“我也会弹钢琴,学过几年,能应付一下,但不精。”
“有机会切磋一下。”
我们随意聊着些有的没的,时间悄悄从身边溜走,天光渐渐亮起。黎华说得没错,雪后的天空分外清朗,霞光缓缓晕开,染红整片透明的天空,白色的雪地似铺上了一层金粉,暖暖绒绒,美不胜收。
朝阳驱散寒意,空旷的雪地因日出而变得壮观,壮丽无声的世界里,唯有清脆的快门声在耳边响起,心中竟有难言的感动。
晨光笼罩着黎华,他转过头来对着我微笑,阳光在他的脸上镀上温暖的颜色,与他并不相称,却又无比和谐。
我望着他,突然忘了要说话,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变得多余。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作,惊得我一阵手忙脚乱。
是林立翔。
“若绮,我刚刚录完电视台的节目,你到伦敦了吗?还顺利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又疲惫,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我下意识地掩住听筒,背过身去:“没有,我……”
“我等会要赶飞机去H城,现在要抓紧时间睡一下,昨天一天都在赶通告没睡觉……”
我静静地在这头听着他没完没了地说他那永不停歇的工作,思绪就这样飘远,想起孩提时与他一起学钢琴的画面,想起在派对上同时认出对方时的惊喜与心悸,那个人好像已经在回忆里走得很远很远。
“若绮?若绮?”
“我在,”我不想再费力解释这么多,“你快去休息吧,我在伦敦很好,现在在冰场做一些表演的编排,再联系吧,再见。”
挂上电话,朝霞已经渐渐褪去,天空一碧如洗,雪后的清晨,周围的一切都干净得纤尘不染。
“伦敦现在是深夜。”黎华一边收起相机,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禁为自己的谎言而感窘迫,但随后又是一阵心寒——连黎华都觉不妥,林立翔却漠不关心。
“呵呵,也是。”
他大约听出我心不在焉,未再多说,背起相机问我:“你还出去吗?还是回酒店?”
“马上别人都要起床了,还是回去吧,也差不多该收拾一下去机场了。”
他的回答却出人意料:“接下来我们就不同路了,我决定在这里多留两天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