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谁家》平阳

115、第 115 章

　　没有人给赵晓玉设置灵堂举办葬礼，她算什么人呢？活着的时候就不光彩，死也死得并不高尚。何况霍宗源和方舒雅并不想扩大这件事的影响，更不想听着流言蜚语满天飞。于是在公安部门出具了死亡原因是自杀的鉴定报告之后，赵晓玉的尸体就被匆匆火化了，据说骨灰被送回老家去了。

　　赵晓玉出了事以后房间被负责清洁的人打扫过之后就再也没人进去过，门没有锁，可是人们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人想进那道门，在人们看来那道门里充满了噩运和死亡的味道。

　　赵晓玉被送去火化的那天晚上，外面下着很大的雨，明朗站在宿舍的窗子前看着窗外的雨打在窗户上顺着玻璃淌下来留下一道道的痕迹很像人流泪的样子，心境很凄凉。

　　想来自己从来没有跟赵晓玉正儿八经地说过几句话，心中对她一直是有不耻和不屑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夜，望着窗外的雨，想着永远离开了人世的赵晓玉，想像着在遥远的江西，在赵晓玉的老家，一个普通又平常的夜晚，赵晓玉的爸爸在看报纸，妈妈在做针线，然后电话响了，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说的不是江西话而是上海话，那人用上海话问他们是不是赵晓玉的父母，然后再告诉他们他们花样年华的女儿永远地离开了他们。然后，父亲手里的报纸掉在了地上，母亲的眼泪扑簌簌落在手里的针线上……想着想着，明朗的眼睛湿了，心中的不屑与不耻被窗外的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站在窗前想了很久后转过身对晶晶和高洁说道：“晶晶，高洁，我们到隔壁去祭一祭赵晓玉好不好，活着的时候就挺寂寞的，黄泉路上不要让她走得太凄凉吧，不看别的，就看在我们都是女人的份上！ ”

　　“明朗，我和晶晶都很后悔，要是那天晚上让你进去了，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高洁沉声说道。

　　“不是这样的，就算我那天进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对了，咱们宿舍里有香吗？”

　　“没有，不然出去买吧！”晶晶说道。

　　“不需要，那样反而做作了。顺其自然才好，没有香点蜡烛也是一样的，咱们走吧！”明朗说道。

　　赵晓玉的房间明朗今天是第二次进来，第一次是发现她自杀的时候，那个时候因为受了惊吓根本就没注意房间的布置。这会儿才有空好好打量了一下赵晓玉的房间，所有的血迹已经都被清理干净了。房间的装饰和布置却没动过，看上去很温馨。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娃娃，不了解的一定以为她是个卖娃娃的。娃娃多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并且有些恐怖，想必是生活太寂寞的原因吧？她的生活中好像除了霍宗源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朋友了，跟她住了这么久的邻居，从来没有看见过有任何人出入她的房间，包括霍宗源。

　　立在门口的穿衣镜上用口红写下的字不知道被谁擦掉了，但是擦的不彻底，还隐约看得见暗红的痕迹，床对面的墙上挂着的居然是一幅清明上河图。赵晓玉不像是能喜欢和欣赏这种东西的人，莫非这画儿里有她向往的生活。明朗就这样一边看着房间的布置，一边想象和猜测着赵晓玉在这个房间里曾经度过的寂寞的光阴。

　　晶晶和高洁点好了两支蜡烛摆在了桌子上，问明朗是不是该说点儿什么，明朗看见蜡烛的旁边铺着一叠整齐的彩色的信笺纸，上面放着一只笔，可能是赵晓玉死前准备写点儿什么吧，不知为什么最后就只在镜子上留了那么一行字。

　　明朗走到桌子前，低头沉思了一会，随即拿起笔一边想一边在信笺纸上一字一句地写下了一首祭诗：

　　致赵晓玉，愿芳魂有感
　　冰肌艳骨化尘埃，
　　玉殒香消入梦来。
　　浮生已断怨尤在，
　　黄泉路上未尽哀。
　　两盏烛火奉灵前，
　　一瓣心香凭君裁。
　　红颜薄命应自爱，
　　不该万念全抛开。
　　一朝失意须忘怀，
　　赖因春去春会来。
　　今生恨事今生了，
　　来生不做怨尤人。
　　慨当以慷抛忧思，
　　百丈阳光照祭台。

　　—— 肖明朗，李晶晶，高洁是以为祭

　　明朗写，晶晶高洁在旁边边看边读。

　　“写得真好！”朗朗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晶晶高洁忍不住由衷地赞叹道。

　　“我们把它烧了吧！”明朗说道，说完把写了字的信笺纸凑到烛火上烧掉了。

　　明朗她们在祭奠赵晓玉的时候，吴美娟正在和平饭店的一个房间里站在窗子前发呆。她用三天的时间就给自己找了一份新的工作，明天就能上班了。毕竟她还是很有能力的一个女人。工作虽然是找到了，可是住的地方还没找好，她不想回父母的家里，当初因为死活要和建新离婚父母都已经不理她了。现在怎么还有脸回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家饭店来，这家1926年就开业了的哥特式建筑风格的饭店实在和其他一些新建的豪华酒店没法比，它太老了。可是吴美娟就是喜欢它的沧桑感历史感带给人的那种怀旧感，这家饭店很适合她现在的心情。

　　站在窗子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流和满街璀璨的灯火，吴美娟忍不住落泪了。多么繁华的上海，多么让人迷恋的夜色，眼前的一切真像一个繁花似锦的梦，说它假可看上去很真，说它真抓却抓不到。生活显得如此的虚无飘渺，心情又是这般的空空荡荡。

　　她想起了过去和建新一起生活的日子，想起了自己可爱的儿子，想起了一家人在一起时的那些个快乐的幸福的时光。而一切是从什么时候从哪里发生了变化呢？

　　好像就是在认识了霍宗源以后，因为认识了霍宗源，她的人生就彻底转变了。想到这里吴美娟突然打了个冷战，一股寒意迅速传遍了全身，吴美娟抱紧双肩，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非常的想念建新，想念那些下了班就有热菜热饭的等着自己的日子。她忍不住走到桌子前抓起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那个非常熟悉的电话号码。说来吴美娟也有一年多没打过这个电话了，刚和建新离婚的时候，吴美娟倒是经常往回打电话，有时候也回去看儿子，可是每次打电话或者回去，儿子都不理她。不管她说什么话，怎么解释，小宇就只当没看见她来也听不见她说话。后来吴美娟也就心灰意冷不回去了。偶尔打个电话，也是建新接，小宇根本就不听她的电话，再后来吴美娟就连电话也不打了。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声音很甜很温柔：“喂，赵建新家，请问你找哪一位？”

　　“……”吴美娟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说话呢，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妈，我爸怎么还不回来啊，我肚子饿了！”

　　“哦，小宇，饿了你就和妹妹先吃吧，不用等爸爸了。妈接完这个电话和你们一起吃。”

　　“喂，喂！”那个女人对小宇说完话又冲着话筒喂了两声，吴美娟感觉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奇怪，怎么没人说话！叮……”电话紧接着被挂断了。

　　吴美娟呆呆地放下电话，心里难过极了，自己的丈夫如今已经成了别人的丈夫，自己的儿子不理自己却亲热地叫别人妈妈。可是这又能怨谁呢？吴美娟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床上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