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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去扬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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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太太问了我写字的事之后,我特意的跟小姐说了为什么要编谎骗过去,小姐听我说了却仍是不太在意,只说以后不再说出去了。奶奶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过了些日子。
秋课依旧是去凝书斋学文识字。小姐每日去上学,最盼望的大概是和各位同窗的小姐一起玩耍,好几次,小姐向奶奶求,想邀各位同窗来家中玩耍。奶奶都没有答应,说小姐现在年纪太小,怕不懂规矩错了礼,被人笑话传出去不好。小姐无奈,只能与各位同窗在学堂玩玩。
至秋课结束,各位小姐们一起商量着明年都报一样的课,大家好再做同窗。大家商量了明年一起报知音斋。只是王家小姐说她已经学过了,王家小姐已经8岁,明年报了落玉斋学满一年就结课了。于是其他几位约好了,一同回去向家长回禀了。
第二年五月中。
小姐的春课刚刚结课,当然小姐考的很是不好。二爷奶奶都纳闷,小姐平日在家里弹的很好怎么考试却不行,小姐以她临场发挥不好搪塞了过去。二爷和奶奶自然也没再说什么。
二爷奶奶最近都忙转起来了。阿奶说:“少爷周岁,按照咱们那边的规矩,是要回去祭祖上族谱的。上面已经准了二爷一个月的假,月中就走。”
二爷要赶在放假前将院里的公务都完成,每日清早就走,天黑透了才回来。奶奶每日准备着去扬州要带的行李,还有想着准备给各家的礼。扬州那边老爷和二爷的亲阿娘都已经不在了,就只有个太太,然后就是大爷大奶奶,三个姑奶奶。小一辈的那就多了。这礼得准备的好带上路,又得显出奶奶的位份,又不要太奢华,一连几天,奶奶每天便是去街上采买,家中留着陈大娘管事。
二爷和奶奶商量了,带着大丫儿、郭大娘和我们一家六口人去,其余人都在家守着,由陈旺家两口子总管事。二爷带了我阿爷阿奶从扬州过来,这些年也没回去看看,这次定是要一起回去。阿奶便去街上买了好些京城特有的小吃带回去。
十六日,我们一行两辆马车出了京城。原本我们做奴才的是坐不上车的,无奈二爷要赶路,从京城到扬州驾马车跑大概要十天。我们要是不坐车,恐怕就得十五天才能到,这样来回时间太长来不及,于是二爷又雇了一辆马车,阿爹赶着家里的马车,二爷奶奶小姐少爷坐里面。阿爷赶着雇来的车,我、阿娘、阿奶、阿弟、郭大娘和大丫儿六个人挤在里面。
一路走官道快马加鞭赶了十一日赶到了扬州城,颠的我感觉身上的骨头都快散了架了,整个车里,就只有阿奶精神头好的不得了,在阿奶的口中所说的扬州,那兼职是天上有底下无,咱们陈朝最繁华的地方就是扬州,咱们陈朝最富足的地方就是扬州,咱们陈朝最海纳百川的就是扬州了。
结果进了扬州城咱们直奔沈宅,一点闲逛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争着从车窗上看看,倒确实是繁华,到处都是商贩,还见到一两个说是胡人的大汉,一脸的大胡子。
沈宅门口,早有一群人在门口站着,为首的是一个青褐色棉布长衫的中年男子。我下了马车去前面马车服侍小姐下车,只见阿爷和阿奶对着那中年男子便磕头说:“老奴给大爷请安。”原来这便是大爷,只是他的穿着,未免太普通了,再仔细看大爷后面的人的穿着,各个都是普通棉布衣服,腰间也没个配饰,头上只带个小帽。
看看他们,再看看从马车上下来的二爷奶奶衣着打扮,平时倒不觉得,眼下看着,却是越发的觉得奶奶秀丽端庄二爷气度不凡。真是人要衣装。
同样是青褐色,老爷一身的缎子长衫,腰间系蓝色的绸子腰带,带子上左右各坠一个荷包,立刻觉得身份与他们不一样。奶奶只挽了个寻常的髻,插了一个素金簪和一个镶宝石的钗,衣服也不过是在家里夏天常穿的轻烟罗的比甲,腰间系条络子。
爷和奶奶走到大爷跟前,刚要行礼,大爷一把拉着,旁边像是突然变出来一些仆妇丫环一般,簇拥着我们就进去了。我在小姐身后只跟着进去。进了门大爷和二爷便在厅上坐了,丫环嬷嬷们领了奶奶小姐从厅上中堂后的门进去到了后院。
后院里又有几个穿短衫襦裙的妇人站在那里,看奶奶小姐进来,上来行了个礼,说了一堆扬州话。奶奶并不说话,笑着还了一礼,小姐也学着还了一礼,便跟着她们继续往里面走。
穿过那四方的天井,就到了太太的正房,扬州不像京城常年门上挂帘子,正房的几扇门都是大开的,中间一方榻上坐着一个老妇人,这大概就是太太了。奶奶和小姐进去,早有人拿了蒲草的垫子,奶奶小姐看着那垫子愣了一下,随即奶奶便也跪下去,小姐跟着跪了,奶娘抱着少爷也跪了。
太太忙的喊人搀扶了起来,请奶奶小姐坐了。奶奶自进来便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子坐着喝了一口茶后,用官话说:“太太疼我们我们自然知道,只是各位姐妹们说的扬州话我实在是听不懂,不知老奶奶和各位姐妹能否听懂我说的官话?”老奶奶和各位奶奶看着奶奶,一个个也是干瞪眼,好像不知道奶奶在说什么。
大家看着这个情形,便都捧起茶碗喝起茶来。我从小和阿奶阿爷在一起,倒是能听懂扬州话,只是这说还是说不来。太太喝了口茶,叫了旁边一个丫环去将外面的一个嬷嬷叫进来,嬷嬷进来,太太问嬷嬷:“秦老头家的回来没?”秦老头家的便是我阿奶,果然还是太太想的全,我阿奶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官话那说的可顺溜了。
那嬷嬷听了老奶奶吩咐,不一会子便带了我阿奶过来。太太吩咐阿奶:“你们奶奶听不懂扬州话,我们也不会说官话,这些天,你便在奶奶身边随身听差遣吧。”阿奶听了,答了一声便立到了奶奶身后。我偷偷瞄着阿奶好像很是不情愿。
有了阿奶传话,厅里一会子又热闹起来,虽然要经过阿奶传话会慢一些,但这也不影响各位奶奶们热络的拉家常。当然更不影响奶奶显摆她娘家的家世。
自从咱们到了扬州的第二日,便开始下雨,一连下了四天,也不是特别大的雨,只是一直这样滴滴答答的下着就是不停,真是我长了七岁都从没见过的。听阿娘说,扬州就是这样的天气,江南雨水多。
爷们看了黄历,定了六月初二开宗祠祭祖。前面下了四天的雨,好在初二这一天天放晴了,出了大大的太阳,倒是热的很了。
天气炎热,爷们商量着选了个好时辰,早晨天刚蒙蒙亮便开祠堂祭祖。爷们儿都在祠堂里面。奶奶小姐们都在外面院子里立着。祭祖的仪式整整花了两个时辰,太阳渐渐升上来,大家身上都是一身的汗了,院子里的地都是青砖铺的,太阳一晒也热起来。还好终于拜好了。大家都各回各房了。
中午并没有摆酒席,而是晚上摆席唱戏。戏台子就搭在祠堂的院子里,院子中间用帘子隔开,两边各摆了四桌酒席,男人们在东边由正门进出,女人们在西面由小门进出。四周都掌起了灯,照的院子里亮堂堂。
阿娘告诉我,咱们陈朝扬仕抑商,商户人家都不准穿绫罗绸缎,只准穿些棉布衣服,宅院也有规矩,不可越域,所以刚来时看大老爷和各位奶奶姑奶奶都觉得很一般,但自己相处了一番,才觉得老爷家确实家底深厚,家里吃穿用度陈设,在有限的范围内,已是做到最细致,不求奢华,但求精细。
奶奶正坐在席上听戏,大姑奶奶走了过来,用软软的扬州话说:“嫂子,我家清儿那一日看上了你身边的大丫儿姑娘,想求舅母疼爱,给了做个屋里人。”大姑奶奶边说话边不住的眼神在大丫儿姐姐身上飘。阿奶看她那样,也就慢慢的说给了奶奶,奶奶看看大丫儿再看看大姑奶奶。轻轻笑了笑说:“既然大丫儿能入的了清哥儿的眼,那大丫儿自然不会不识抬举,明日你派个人来接过去就是了。”说着回头看着大丫儿说:“从明日起,你就是清少爷屋里的人了,还不快给奶奶请安。”
大丫儿姐姐站在那里,表情中就是十分的不愿意,但是看看奶奶,再看看姑奶奶,还是跪下去给姑奶奶请了个安。看着她跪了,奶奶满意的笑了,姑奶奶连忙扶起她,哄着她说:“你是他舅母身边的人,比别人自然都体面些,只要是生了个一儿半女的,立刻抬了你做姨娘。”
于是大家又各自看戏不提,大丫儿姐姐在奶奶身后肚子强忍着泪,此刻若是哭出来,恐怕连屋里人都做不了了。
后来,我听小陈大娘说,大丫儿姐姐是十二岁的时候被奶奶买进来的,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到了十九也没有嫁人,便有些将心思动到了二爷那里。奶奶这几年也冷眼看着,想着还没有少爷,二爷自然也不敢有纳妾的念头,二爷是最看中礼法的,必然不会让庶子成为长子。如今少爷都满周岁了,奶奶见二爷对她好像也是没那个心思,既然二爷没那个心思,自然还是打发走的好,省的碍眼。这大丫儿真是打错了算盘,倒是最后误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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