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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野猪时代 ...

  •   【霍光】

      霍光总是在见证别人的死亡,从霍去病到汉武帝到汉昭帝。他这一生看似风光,背后无限苍凉。

      同父异母的兄弟骑在白马背上,象天神一样降临。霍去病是霍光生命中的一道曙光,而他的熄灭如它来临时一样的突然。汉武帝作为爱江山兼爱美人的男女通吃型皇帝,对端庄贤惠又谨慎的奉车都尉霍光,忍得住不下手么。真相应当是这样的:汉武帝一面将眼泪洒在了霍去病的坟前,一面将魔爪伸向了他的弟弟……

      二十年翻过去。

      当霍光被奸人陷害谋反的时候,这位托孤重臣站在了汉武帝临死前交与他的周公辅政图前。那时他穿着暗底绣纹的白袍,背手仰头。室窄且暗,唯有窗格上一束光斜照,正落到他的身上。而十四岁的汉昭帝刘弗陵在画室的门口,被这个相当圣洁的场景所震撼,从此陷入苦恋。因为爱,所以信任,他大笑着识破奸计,铲除奸党,令霍光威震天下。只可惜此情皆付东流水,霍光辅佐他,助他,但是不爱他。汉昭帝相思成病,以至憔悴至死,年仅二十一。

      霍光总是在失去以后才开始追悔。他和汉武帝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追悼霍去病,又和汉昭帝用同样的方式追悼汉武帝,等到汉昭帝死,他开始茫然,开始痛心,才明白什么叫做错过。面对新帝的调戏,即便他急急忙忙地废储换新,却再也找不回当初被人全心全意信任的那种感觉,那是专属于刘弗陵的,而他死在了他爱上之前。

      END

      【河西受降】

      如果可以选择,我相信匈奴人更愿意让温润怀柔的卫青来招降。同样是大汉的名将,霍去病更像是一个杀戮和血腥的代名词。当骠骑将军霍去病威风凛凛地度过黄河站在浑邪大众的面前,许多人脚软,许多人愤慨,许多人转身掉头就跑,而浑邪王的第一反应,却是惊艳。

      无怪他惊艳,霍去病虽然靠战绩名满沙场,却还仅仅只是个刚成年的大孩子。卫家子女特有的白皙的脸,疏秀的眉,配上战场上磨砺出的英气迫人的双目和矫健修长的身形。一个看似矛盾却合理存在着的美人。浑邪王没有见过。

      偏偏他是霍去病,匈奴人闻之色变的修罗王。

      浑邪王站在营帐外,目不转睛的盯着霍去病,看他稳健地骑白马,看他轻盈的跃下,看他迈着标准的军步,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元狩三年秋,祁连山脚下,千里河西原的主人在那一瞬间,被一根无形的箭射中了心脏。

      史学家永远考证不出历史的真相,他们为浑邪王在那一刻没有把霍去病扣为人质或杀掉感到迷惑不解,更无法知道为什么浑邪王倏然转身,将站在身边的休屠王一刀斩毙。所有人都把这归究于霍去病峥嵘的天威,而只有浑邪王心里清楚,同一般水土养的人,同一般地位,同一般心思。对霍去病的艳慕和觊觎,休屠王绝对不比他少。他只比他晚了千分之一秒的醒悟。而在休屠王倒下之前,看到的,是浑邪王杀气之下满面疯狂的嫉妒。

      END

      【公孙敖】

      如果没有卫青,公孙熬顶多是个历史上沧海一微微米粟,躺在不起眼的角落,无人问津。然而他的命格在遭遇卫青以后,全盘改变。于卫青而言,公孙熬是他的救命恩人,于公孙熬,卫青却是他的全部。

      尽管当事人并不知道。

      公孙熬从来不后悔自己得罪长公主娇皇后,把卫青从刀下救出来。然而,后事并没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发展,英雄救美的后续不是美人许英雄,而是转身投入了他人的怀抱。如果这个他人只是普通一公子哥那也罢了,偏他是皇帝,挑衅不得,嫉妒不能,生生把苦往肚子里咽。

      公孙熬并不是一个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人,失恋带给他的痛苦压垮了他生的脊梁。他开始寻找一个合理死亡的契机。

      身为骑将,最辉煌的死亡莫过于战死沙场。公孙熬把时间定在元光六年,地点选在了代郡,陪葬者是骑兵七千。很可惜的是,陪葬者都入了土,公孙熬却被情敌给拉出了死亡线。按律,他该当斩的,因为卫青,他早断了生念,谁料汉武帝却同样因为卫青,赐他活。

      真是一场讽刺。

      更为讽刺的是,汉武帝这番作为与念旧情和爱屋及乌无甚瓜葛。作为能够驾驭多匹良臣的腹黑皇帝,他的目的并不是让公孙敖死去那么简单。公孙熬被拨到卫青的帐前,成为一个专管贴身杂事的亲兵。这对公孙熬本来是一件近水楼台的好事,可惜,在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进帐,准备表白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本不该他出现的地方。

      大汉天子野猪刘彻乔装打扮溜入了卫青的地盘,将公孙熬一脚踢出,令他在门口把风。那晚北风凛冽,公孙熬身心俱寒,帐内每一声微小,都如同巨椎,劈上耳鼓。月光照得帐里帐外两重影,不同景氛。

      可怜一颗纯情心,还没拼合,又碎得无可修复。

      公孙敖浑浑噩噩过了几个秋,日日面对卫青,看得到吃不到,还要睁睁看他被别人吃,加倍儿刺激,终于再次起了殉死的念头。时间定在元狩二年夏,地点选在焉支山北。公孙敖朝着最为凶险的死亡之海走去,一心就想葬身大漠。可惜命运又给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公孙敖非但没能深陷沙漠,反而一线穿出了这片谈之色变的魔鬼境地。

      后人不解原因,对公孙敖这位经常出入大漠算得上老马的家伙居然会迷路,没能跟大军会师感到奇怪。他们笑称他为糊涂的迷途者。谁又了解公孙敖生无可眷,苟延残喘的痛苦。只能说,天命不可违,造化作弄人。当公孙敖终于可以顺利地死去时,那时候,卫青已经死去许多年,早投胎转世快成人。

      END

      【缪为恭敬】

      王吉的头很大。作为临邛县的县令,偏远蜀地一方父母官,本来要风要雨都是他说了算,偏偏自找的麻烦,招来了司马相如,将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诚然司马相如仪表堂堂,潇洒风流,诗词歌赋无不精通,成为求学时期王吉暗恋的对象也是理所当然。打听到心上人在成都生活得不怎么如意,王吉便把他请到了临邛,招待其吃好住好玩好,借机表达感情。这一切居然都顺利得异常,当年的白马偶像就睡在他的身边,像梦一样。

      可惜好景不长,美梦易醒。当有一天,王吉敲着司马相如的门,想要再一番温存时,司马相如站在门板的另一边,拒绝开门。

      “为什么!”王吉愤然。

      的确是他招的司马相如,是他先表白的,然而,教会他怎样做足全套的可是司马相如。那个人不比自己,是个老手,而王吉总是拒绝思考这背后的意义,一心陷入热恋。

      司马相如沉默着,没有给他原因。总不能说自己玩腻了吧。

      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艺术。司马相如是挥霍艺术的高手,无论是写赋,还是做人。

      王吉自是不死心,天天来访,而司马相如天天拒见。这事本来只是纠葛不清的感情问题,谁料被周围不知所以的人一传,居然变成了县令求贤若渴的表现,而司马相如也成为被人追捧的瑰宝。更有人在这屡求屡拒上大做文章,推得出“缪为恭敬”四个字,认为一切都是做戏。

      当司马相如因此而出名并且顺利追到富豪千金卓文君时,谁又曾想到,无意间安排他两人相遇的媒人,在暗中掬掉了多少公升的眼泪。王吉直到死,都不知道司马相如究竟有没有对他付出过一分真情,也始终没能弄清,那个人究竟是BI,还是借假婚姻博虚名的弯管。

      END

      【十年】

      不管别人怎么看,堂邑父最快乐的时光,是在匈奴和张骞一起牧羊的那十年。

      作为一个在汉生活多年的匈奴俘虏,他注定走到哪里都会被鄙视。他已经习惯接受这汉不汉,匈奴不匈奴的自己,习惯自己有异于汉人的彪壮体型,和开口的时候因为发音不正引来的鄙笑。当初从堂邑出来自愿请军,原是打算藉借向导的名义,趁机溜回匈奴,谁知道,居然让他遇见张骞。

      面对一个家奴,而且是匈奴人的请从,张骞并没有象旁人一般,流露出轻鄙的神态,反而很大方的收留了他。在其他汉人都讥讽嘲笑他身份时,是张骞出面力挺维护,并给了他信心。第一次有人,用一种感激的语气,肯定了他的价值。张骞笑得那样明朗,象一道光,把他生命中的阴暗全部驱除。从此这个人的名字,在堂邑父的心中烙成一个深印。

      寻找大月氏并不是堂邑父的理想,抛离故土叛出匈奴也不是他的本意,然而一切跟张骞出使西域的宏愿比起来,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而当十年之后,张骞毅然抛弃钟情于他的单于,舍却安适和荣华,向他伸出手,说我们得离开的时候,堂邑父深知此后的艰险,深知从此自己没有后路可言,却毫不犹豫的把手搭了上去。

      无需多想,有张骞的地方,就是他人生的全部。

      与此同时,匈奴单于军臣怒火中烧的撕碎了钉在帐壁上的一张羊皮。那是张骞离开前留给他的告别信。上面写着——

      “抱歉,你不是我的SIZ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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