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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范雎 ...
====第一幕=========
潦落,佝偻,天寒地冻的隆冬,只着褴褛薄衣。
却没错,是他。
魏中大夫须贾在咸阳的馆驿,惊愕的将一个旧人识出。
“范雎!”他不敢置信的叫道,“你……不是早死了么!”
范雎从匍伏的身形中将头抬起,满面都是磨难刻画出的沧桑。须贾不由得一震。
他比谁都更清楚,范雎的所有苦难遭遇,始于自己。
原本他是多么宠信与他。若不是在齐国被风言风语和嫉妒冲昏了头脑,也不会转手将范雎送给一直对其垂涎而不得的魏齐。谁料后来竟听得范雎被虐致死的消息。那时候他不是不悔,也不是不痛的。
本以为生死两别再无缘相见的人,竟时隔多年,在异国他乡看到。而且,还是如今这副寒风中瑟瑟的落魄模样。须贾心里一酸,赶紧着人拿来一件缯袍,给范雎披上。
缩在宽大的袍子里的范雎越发显得单薄。须贾几乎不敢直视。想到他死而复生,又忍不住发问。
“你不是被魏齐……”
须贾无法再多说一字。他被范雎的目光震慑住,那是一种超出普通仇恨的光芒。魏齐这名字,就像一星落入枯寂山林的火,只转眼便是漫山熊熊。
“那时我是诈死。”范雎抢白答道,面上浮现出极重的屈辱。
须贾心里明白,范雎不愿意再听见那个人的名字。
当年,他并不是不知道魏齐嗜虐的癖好,也不是没有见过从魏齐的相府中横着出来的尸体。只是自打认定范雎在齐国与齐王有私情,心中就有个烧红了眼的魔,听不见,看不着,想不到。送出范雎的时候,甚至还多是快意,这快意一直持续到他听闻范雎被弃尸荒野的惨讯。
“是我对不起你。”须贾握住范雎手,看他苍白的手背上斑节的痕迹。
范雎默默将手抽出,低下头。
须贾不知道那是否是一种自卑的表现。他再次伸手拉住他,尽量温和的说:“我们一起用膳。”
范雎埋着头,看不到表情。
须贾握着的,是一只冰凉的僵直的手。
====第二幕=========
大车驷马,范雎坐在车夫的位置,亲自为须贾执辔御马。
“多谢你替我安排门路。”须贾道。
他与范雎膳食间提及此次访秦主要目的——拜访丞相张禄,范雎居然肯念旧情,替他张罗安排。这让他不由得对他重新认识。忆及过往,愧悔和怜爱的感情慢慢升温。
范雎应了一声,没有多答。
“范雎,你现在做什么?”
“打杂。”
“范雎,你家主人是谁?他对你可好?”
“很好。”
范雎很明显的避开前一个问题。须贾有些吃味,又知道当初是自己负了他,怨不得旁人,心思转侧,不由得长声一叹。
范雎收缰之时,回头望过须贾一眼。那一眼太过深邃,须贾不禁呼吸一顿。
“范雎,你变了。”被范雎扶下车的时候,须贾轻轻言道。
“人都是会变的。”范雎同样轻声地答道。
他的手毫不迟疑的放开须贾的臂肘。须贾佯作身形不稳,就往范雎身上跌去。话不投机,他选择另一种贴近的方式。却不料,就在下一刻,他被范雎用力地推开,蹬蹬后退三步,正撞上车辕。
须贾有些不知所措的跌坐在地上,眼中是迷茫。而范雎已经跨进相国府内,留下一句匆匆,有些令人遐想的话。
“等我!”
====第三幕=========
须贾靠着相府外院石砌的围墙,望天上变幻瞬息的云流。范雎已然进去两三柱香的时间,却不见相府内有任何的动静。
秦国的相国张禄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完全没有数。在其手中吃得最多的不过是闭门羹。然而,此时此刻,比起此行的目标人物,他更关心另一个人。
范雎的巨变不得不让人感慨。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昔日的神采奕奕,更找不到从前那种慷慨激昂的辩才。曾经最为耀眼的明珠如今落进卑怯鄙懦的尘埃,满是磨痕。将它无情掷地的人,却是自己。
如果可能,让一切都回到从前,回到出访齐国之前,回到两人不存芥蒂亲密无间的时刻好不好。
须贾迈足跨进大院的门槛内。
他再无法多等一会儿。等待是种煎熬,他止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院内走道长长,四周静悄悄。只有一个兵卫模样的,笔直挺挺地站在隔院的门口。须贾走上前打探范雎的踪迹,兵卫一愣。
“这里没有人姓范。”他说。
“刚才进门的那是张相。”
如梦中忽闻霹雳,须贾惊得发足狂奔,直入内堂。
内堂里一人高坐,锦衣华袍,威风凛凛,不是范雎却又是谁。
须贾大汗淋淋地止步,脚下虚软,不需要佯作什么,便扑通跌跪到地上。
“你就是张禄!”
“我是。”
范雎,秦国的丞相张禄走下堂,度到须贾的面前。他居高临下的望他。用一种如看草芥的眼神。那些萎缩卑谦的神情消失得无踪,脸上立刻显现出一种高位者华贵的风采。
须贾想说点什么,嚅喏着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甚至不知道目前挂在自己脸上的是什么样的表情——是震惊是悔懊,是谄媚是倨傲,是木然还是笑……
多么戏剧化的人生,又是多么人生的一场戏。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他为范雎主演的大戏扮演了一个推动情节发展的角色,又在不自觉的时候,成为了这场戏唯一的观众。
终于张开口,千言万语凝成两个字一个人名。
“范雎——”
范雎沉默着。
有风穿堂而过,撩起范雎长袍一角。那些精美的绣纹布料微微敞开,须贾一瞥之下,却是再次地震惊。他顾不得什么两国邦交礼仪,顾不得和谁的恩怨前仇,一下跃起身扑上去,扯下眼前那人束身的衣带,刷地拉开双襟。
而后,须贾的手颤着颤着松开,泪滚滚的落下。
那是怎样一副身躯,事隔这么多年,斑驳突兀的痕迹依然遍布周身,深浅不一的颜色交叠着绘出骇人的阴影。这个人,这个人,当年是怎样尽受残酷血腥毫无人道的折磨,又是怎样在这种折磨下,残喘存活到如今。
一眼望过之后,须贾竟没有勇气再望第二眼,他后退一步,看着范雎把衣衫整合:“你……我不知你……”语无伦次地拖了几个词。随后他定定神,重组语言。
“我知道说什么不能弥补对你的伤害,但请你相信,我绝没有想过要把你弄成这样。”
范雎的面上露出有些讥讽的表情:“这些伤再多,也不过是些皮肉筋骨的伤。”他转身,走开两三步,复转身。
“你知道什么是我最伤心的时候么?”
范雎顿了一顿,眼神暴厉:“那就是你和魏齐醉醺醺说笑着,把尿淋在我身上的那一刻!”
须贾蹬蹬后退两步,没有站稳,又蹬蹬后退两步,还是虚软,却不肯再退,摇摇晃晃地站着,满面都是不可置信。
“什么!”
一方面他震惊于范雎受过这般超过常人想象的屈辱,而另一方面他却没有任何有关自己亲自参与施辱的印象。他慢慢地回想,慢慢的挖掘很早以前的记忆。似乎在把范雎送给魏齐后的第二天,魏齐请他到相府做客。席间酣饮无数,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了,醉饮数循,魏齐和他一齐去茅房如厕。茅房里横卧一卷草席,鼓鼓囊囊,不知道裹着什么。魏齐说,来来,我们今日玩点新鲜的。而后,而后……
原来,那草席里裹着的是个人。原来,那个人就是范雎。
须贾嘴里咯噔一响,咬碎了一颗牙。他尝不到任何腥血的滋味。疼痛来自心口,痛到四肢麻木,五感全废。他终于发现他和范雎破裂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然而,也就在那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对范雎的感情,已然如深陷泥泽,再也无可救药。
过了许久,须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听见自己用官方交涉时严肃而正经的语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放心,你不想见到的人,以后再也不会见到。”
范雎静静立着,面无表情。
须贾僵硬的面容上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后,他深鞠一躬,用尽最后的气力深望范雎一眼,转身,走出厅堂。
门外的天空一白如洗,耀得刺人眼,风吹得鼻子发酸,而须贾大步走着,每一步都象踩在刀尖一样。他不能回头,也不能停顿。
能失去的全部都已经失去。
范雎望着须贾渐远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感。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他不会知道,自己在这最后的凝望中流露出的情感,远比他自己以为的复杂得更多。
一只手悄悄的覆上来,让范雎的世界重归于零。黑暗中,耳边有一个人轻叹了口气。
“这是你最后一次想他。”
范雎身体微微一震,随后,就像是整个人被抽空了气力,他倒向身后,倒在了大秦的君主秦昭王的怀中。
内心深处,一根紧绷了十几年的弦,终于断成两截。
别了,我最爱的人。
【典故】
战国时范雎事魏中大夫须贾,须贾毁谤使鞭挞之。范雎逃至秦国,更名变姓,仕秦为相。须贾出使秦国,范雎褴褛入见,须贾怜之,赠以绨袍,后才知范雎为秦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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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范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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